那场雨下的太大,以至于第二天出行都不太方便,岑鸢干脆直接放了一天假。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整个人都很倦怠,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想动,只想安安静静的躺着。
饼干跳上床,在被子上窝成一团躺下。
岑鸢略微坐起身,把它抱过来“肚子饿了吗”
它喵喵叫了几声,在她脖子上蹭来蹭去。
有点痒。
她穿上拖鞋出了房间,把窗帘拉开,雨还没停,整个城市仿佛被雨水重新冲洗过一样,像是老物件翻新,很干净。
她把花瓶里的花扔了,又给饼干倒上猫粮。
花店的姐姐说,今天会有黄秋英。
比起那些备受追捧的玫瑰,她更爱这种平平无奇的花。
有种肆意生长的美感,
饼干吃饱了就开始睡觉。岑鸢简单的洗漱完,给自己煮了一碗小米粥,又煎了一个鸡蛋。
这个点还在播早间新闻,窗外的冷风夹裹着雨水,路上没什么行人,肉眼都能感受到的冷。
她不爱在雨天出行,也讨厌下雨天。
早餐吃到一半,周悠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那边声音嘈杂,偶尔夹杂着徐伯中气十足的骂声。
“你这个败家仔,我都说了让你把网拉紧点,这鱼多了爱扑腾”
周悠然笑道“你徐伯今天在和小辉捞鱼呢,市里有个饭店订了几批,最近都挺忙的,所以我过来帮忙做个饭。”
岑鸢把最后一口粥喝完,将碗筷收拾了“妈,我先把电话挂了,然后给你打个视频过去,我想看看你。”
周悠然说“好啊,不过我这边可能信号不太好,我这个网卡。”
周悠然平时也不用手机看短视频之类的,手机号办的就是普通的套餐,一个月没多少流量,打个视频很快就用完了。
徐伯在旁边听到了,立马接茬“拿小辉的手机打,他那个手机看电视都不卡,很顺畅的。”
徐辉听到以后,在自己的防水连体衣上擦干了手,把手机掏出来“婶子,我先加下岑鸢姐的微信吧,这样视频才能拨通。”
“真是太麻烦你了。”
周悠然把岑鸢的电话号码报出来,徐辉在添加好友那一栏输入,很快就出现了一个账号。
头像是一只橘猫,id也很简单,cy。
岑鸢的缩写。
他点击添加好友,在验证消息上写了小辉。
那边很快就通过了,徐辉怕周悠然不会弄,非常贴心的替她拨通了视频。
徐辉小的时候倒是见过岑鸢,不过那会太小了,也没什么记忆点。
虽然同住一个小镇,但他初一没上完就辍学了,去了外地一家修车厂当学徒,近几年家里的鱼塘生意起来了他才回来。
自然不记得岑鸢的模样了。
所以当视频接通后,他看清出现在屏幕里的人,愣了好久。
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只用了一根类似筷子的东西做支撑,眉目温婉,像一副会动的水墨画。
她似乎也愣了一下,轻笑着问他“你就是小辉吧。”
声音也好听,丝丝绕绕的缠着他的神经一般。
他觉得自己的手脚都酥麻了。
直到徐伯皱眉喊道“发什么愣呢,还不快把手机给你婶子然后过来帮忙”
徐辉回过神来,把手机递给周悠然,脸还红红的“那个婶子,我先去忙了。”
周悠然和他道过谢以后笑笑“去吧。”
岑鸢刚洗完碗,手上还有水,她抽了张纸巾擦干,拿着手机去了客厅坐着“最近身体怎么样,还会不会难受”
周悠然应该是坐在岸边,身后堆放着捕鱼的器械“好多了,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徐伯的照顾,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岑鸢心里有对徐伯的感激,也有对自己的自责“都是我不好,你生病了我也没办法回去照看。”
周悠然轻声安抚她“你那会工作室刚开业没多久,回来了反而让我担心。”
微信视频没有美颜,岑鸢看着手机屏幕里周悠然的气色,的确好了许多,红光满面的。
遂松了口气“下次回去,我专门找个时间和徐伯道个谢。”
周悠然笑道“用不着这么生疏,你徐伯那个人,大老粗,你要是跟他热心,他反倒先不好意思了。”
岑鸢看见她眉梢眼角的笑,万种情绪一块涌了上来。
小的时候,父亲刚去世那会,家里总有媒人上门,说要给周悠然再介绍一个。
她长的好看,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
岑鸢每天晚上都躲起来哭,怕周悠然改嫁,不要她了。
小孩子的心思,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不知早就人尽皆知了。
周悠然抱着她一直哄“妈妈不会不要我们鸢鸢的,我们相依为命,永远都不会分开。”
那之后她把那些媒人都给拒了。
等到再大些的时候,岑鸢反而希望周悠然能找一个可以给她幸福和安全感的人。
她先是一个女人,然后才是母亲,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看到周悠然的笑颜,岑鸢的心里仿佛有什么,悄悄放下了。
“对了,纪丞那孩子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周悠然的问题让岑鸢怔了会神,她点头“快了。”
周悠然问她“那你今年还回来吗”
饼干应该是睡醒了,喵呜叫了两声,然后跳到岑鸢的腿上。
它最近胖了不少,岑鸢都快承受不住它的重量了。
她说“要回的。”
她其实也知道,烧的那些纸钱去世的人是用不到的。
但这也算是一种寄托吧。
或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记住他的。
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死亡和葬礼,而第三次,则是在他被世人所遗忘的时候。
纪丞没有他父亲的丰功伟绩,做不到被人们所牢记。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高中生,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离开。
电话挂断以后,岑鸢又坐着发了会呆,饼干像是察觉到她的坏心情了一样,也不闹腾了,乖巧且温顺的趴在她身旁,无声陪伴她。
这
场雨下的太大太久,范围面也广,覆盖了整个寻城,连郊区也没能幸免。
商滕站在外面抽烟,走廊很长,雨水顺着黛瓦往下落。
他微抬下颚,喉结上下滚动,有些烦躁的抓了抓额发。
他实在是讨厌下雨天。
书房内传来男人的暴怒声,因为生病而有些中气不足。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面容清俊的男人。
他慢条斯理的把衣领扶正,左边脸颊很肿,巴掌印若隐若现。
他笑容温和的问商滕“去吃饭吗”
后者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注意到他的视线了,商凛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是有点疼,可能会耽误吃饭,但用右边咬应该没事。”
商滕绕过他进了客厅。
背影冷漠。
商凛叹了口气,仍旧在笑。
好像,还在生他的气呢。
商凛很久没回来了,对于这个多年不见的大儿子,纪澜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忙着让厨房去准备些他爱吃的饭菜。
商滕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佣人去酒窖拿了瓶红酒,纪澜刚接过来,见商滕要走,急忙追过去“你哥难得回来一趟,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
“没必要。”
他说话的语气冷漠,显出几分不近人情。
商凛走过来“阿滕,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他深知自己之前做过很多对不起他的事,商滕是他的弟弟,他当然爱他,但这并不影响其他情绪滋生。
譬如嫉妒。
人一旦开始嫉妒,就会变得面目可憎。
“恨倒不至于。”他微垂了眼,不冷不热,“只是有点恶心。”
商凛眼神暗了下去,脸上仍旧是那副他惯有的温和笑脸,但是唇角却在发抖。
“阿滕。”
商滕走了。
他并不觉得现在是什么一家人团聚的温馨场面,他的家庭像是缠绕在一块的树根,扭曲到看不清头尾。
他厌恶这种环境,但偏偏他就是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所以更让他恶心。
连带着他自己,他都觉得恶心。
陈甜甜睡了,何婶在炖汤,骨头汤,想给商滕补补。
他工作忙,还得分出时间来陪岑鸢,所有的工作全部积压在一块,休息的时间自然就不够了。
听到动静,何婶从厨房里出来,接过他手里的外套,上面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刚刚抽烟的时候染上的。
“锅里炖着汤,喝点再睡。”
商滕闻到香味了,沉吟片刻“您拿个保温桶帮我装起来吧。”
何婶愣了一下“什么”
商滕没有重复第二遍,他知道她听见了。
他抽烟,但是又讨厌自己身上有烟味,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进浴室前他给岑鸢发了一条消息,洗完澡出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手机。
屏幕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他又点开对话框。
只有他刚才发的那句“睡了没”
他垂下眼,把手机锁屏。
何婶将骨头汤打包装好了,单独给商滕盛了一碗出来,让他喝了再走。
商滕没喝,语气淡“您喝吧,喝完早点休息。”
然后提着保温桶离开。
前面在修路,立了块牌子,车辆禁行。
他微皱了眉,又绕了一大圈,从另外一条小路进来。
街区之间的路灯都亮了,门口三三两两坐着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人,还有下棋下到忘记时间的。
偶尔车辆开过,行人会自觉避让。
带了点烟火气的地方,黑色的迈巴赫格外显眼。
商滕的视线落在某一处了,他把车窗降下来,花店门口,男人怀里抱着一捧花,岑鸢笑容温柔的正和他说着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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