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麻厂的布料其实质量真的算上乘了，至少就这个年代来说，棉麻料子无论是做衣服还是床上用品都是不错的选择。
如果是完好无损的棉麻布料，即便是供销社都是供不应求，真要是带到乡下去，那就太打眼了。
但现在这些布料有了瑕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问题布料，到时候将这些布料做成衣服或者被褥，完全没必要把瑕疵的地方刻意遮掩住，这样一来在外人看来，这些布料虽然质量好，可第一印象到底是残次货，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林荷暂时还不清楚她们要去的乡下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小说里面，原身下乡之后过得可不太好，可见那地方应该是个相对比较穷苦的地段，常言道穷山恶水出刁民，话虽然不好听，但肯定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她们这些女知青到了乡下孤立无援，想要自保，最好的办法就是低调内敛，财不外露。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素色衣服是最能衬肤色的，十七八岁青春洋溢的小姑娘，穿个麻袋都好看，若是着一身素色服饰去乡下插队，美是美了，但准保就要成为乡下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眼中的香饽饽了。
林荷就怕苗佳云年纪小，对美的追求胜过一切，为了穿衣打扮对周遭的危险不管不顾，到时候出了事儿就麻烦了，所以在挑选布料之前，她得将这里面的门道掰开揉碎了跟苗佳云说清楚。
好在苗佳云这姑娘也不傻，一听林荷这么分析，立马就听懂意思了，两个人都很默契地只挑选了深色系的布料，素色的布料只捡了一两块准备做贴身衣物。
布料是戴红娟给苗佳云准备的，林荷肯定不能白要，况且她如今手里不缺钱，这些布料她自然都按照市场价给苗佳云算成了钱。
苗佳云不肯要，但林荷相当坚持：
“这钱我必须得给你，你二嫂要拿这些瑕疵品肯定也自己垫钱了，她准备这些布料是为了私底下补贴你，如果我白匀了这些布料，那就变成是你二嫂在给我贴钱了，我不能占她这个便宜，毕竟我若是去了供销社，没有布票根本别想买到这些东西，算起来还是她吃亏了。”
“至于这钱你是自己留着还是给你二嫂，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不过我估计你就是给她，她也不会要。”
林荷看着手里分到的这些布料，做床单被褥外加两身简单的衣服戳戳有余，反正这会儿还只是夏季，这些就差不多了，至于冬衣冬被，她可以等去了乡下之后再找机会寻摸，反正她手里有棉花票，到时候买棉花应该也很方便，所以暂时不用着急。
虽然给了苗佳云钱，但林荷仍然记着戴红娟的人情，她准备明天出门之后去供销社买盒雪花膏和蛤蜊油送给戴红娟。
白天她在供销社逛的时候就注意过了，这两个都是目前供销社摆在货架上的日化用品，再过段时间立了秋，雪花膏擦脸蛤蜊油抹手，都是很受女士欢迎的东西。
用这个来做谢礼，既不会太贵重，又能显示出她的郑重，而且戴红娟肯定会喜欢，最合适不过。
下午六点，戴红娟跟仓库主管打了个招呼，告知对方这几天将会找人代班，得到对方答复后，戴红娟又跟林荷交待了几句，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倒是苗佳云，回去一趟后，给林荷带来了两个杂合面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这应该是苗家的晚餐，这傻丫头估计自己都没吃，把这些偷摸着藏了带出来的。
林荷又好笑又感动，想了想这会儿还没到仓库要值班的点，索性直接拉着小姑娘去了国营饭店，直接点了两碗肉丝面条，花掉了林荷一斤粮票半斤肉票外加一毛八分钱。
林荷倒是给钱给票连眼都不带眨的，可是却把苗佳云那小丫头给急得红赤白脸的，为了退掉那两碗面要回那些钱和票，差点没跟饭店的服务员打起来。
林荷一看那服务员翻着白眼马上就要发飙了，赶紧劝住苗佳云：
“点都点了，大师傅已经开始下面了，就算了吧，我这工作都卖了你还不让我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啊？再说了，我给的那张粮食票都是快要到期了的，不用掉就废了，那岂不是更浪费啊？”
“那你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地花用啊？谁家的粮食也经不住这么造的？就咱们两个人，一顿饭就吃掉半斤肉票一斤粮食票，这都够我家那么多人吃一餐的了，你别看你今天拿回来的那些钱和票很多，不俭省着些用，等回头用完了你喝西北风去啊？”
苗佳云替好友着急，就刚刚林荷那花钱的做派，怎么看怎么跟二傻子似的，苗佳云心里都有些纳闷起来，怎么以前没看出来自己这发小这么不靠谱呢？
林荷这会儿也不反驳，就只知道冲着苗佳云嘿嘿傻笑。
没法解释啊，她总不能跟人家说，她到了乡下靠手艺肯定能混得风生水起不愁吃喝吧？真要这么说，人也不会信啊，说不定更加觉得她吹牛皮不靠谱了。
面条很快就煮好了，大海碗的面条分量很足，上面也的确是铺了厚厚一层肉丝，旁边还撒了葱花香菜，看起来还挺香的，不过因为刚刚苗佳云跟那个服务员吵架的关系，对方的态度相当傲慢，林荷去窗口取面条的时候，那个服务员还冷哼了一声，冲林荷翻了个白眼。
林荷哭笑不得，却也懒得跟对方计较了，主要是这两天吃得比较糙，她确实是饿惨了，看到这碗爽滑筋道的白面条，她口水都快下来了，只想赶紧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把面条端回桌子上，林荷就示意好友赶紧吃。
可苗佳云哪里吃得下？看林荷这傻乎乎的样子，她只觉得好友心里没成算，越发为林荷下乡这事儿担心起来。
“这次就算了，下回你可千万别这样了！这样吧，今天整理出来的那些快要过期的本地票，你都拿出来交给我，我去找我爸妈哥哥他们帮忙，能换的都给你换成全国票，剩下不能换的，照着你那个单子都给买成日常用品或者耐储存的食物，到时候你直接带到乡下去！”
林荷一边吃着面，一边含糊道：
“呃，这个就不用了吧，你爸妈哥哥他们给你准备下乡的东西已经不容易了，我哪能再去麻烦他们呢，而且我这些票是卖工作得来的，你爸妈要是问起来怎么办？”
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主要是林荷的消费习惯的确跟苗佳云想的勤俭节约画不上等号，她要是真把票交给苗佳云，这小丫头肯定会给她全部换成粗粮白薯，在苗佳云的概念里，只要能吃顶饿的粮食就行，兑换得越多越划算，但对林荷来说，像杂合面干白薯这些东西，偶尔吃一顿还好，天天吃这玩意儿，林荷是绝对受不了的，肯定还是大米白面吃着舒坦啊。
她这下乡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去了乡下，整天面对的很可能就是玉米高粱土豆红薯南瓜这些东西，想要吃顿干大米饭白面馒头恐怕都困难了，她当然不乐意把她手里好不容易搞来的细粮票给兑换掉了，真要兑换出去，等去了乡下，再想吃一口细粮可就难了。
而且除此之外，林荷还打算去买几盒日化用品，除了送给戴红娟和苗佳云的外，她自己也要备一两盒，到时候冬天天气干燥的时候预防皴脸冻手，这个不能不准备啊，但她要是买了，苗佳云看见估计又要急了。
林荷发现自己这好友还有小管家婆的属性，有些尴尬又有些头大，只能想尽办法来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好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
“说起来我都忘了问了，我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厂房的角落里面堆着好多碎布头，那些东西是怎么处理的？”林荷开口问道。
苗佳云果然被林荷问的问题给吸引住了，她皱着眉摇了摇头道：
“这玩意儿又没什么用，平时除了打补丁需要外，别的地方也用不上啊，就是用来做鞋面子都小了，哪里有人要？估计平时厂里都是当垃圾扔了吧。”
怎么可能没用？林荷不由得皱眉。
这碎布头用来糊鞋底，做头绳，编篮子或者缝背包可都用得上呢，看起来都是很小块的布，再利用的方式可多着呢，真需要的时候这些东西能顶得上大用处。
不过看苗佳云这样子，应该对棉麻厂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但要说棉麻厂这么傻白甜，将这些碎布头都给扔了这种话，林荷肯定是不信的。
如今物资匮乏成这样，碎布头看起来不起眼，利用好了赚的嚼头绝对不少，而且还没什么人注意，肯定早就有人盯着这一块的生意了，想必这些厂子里的碎布头，都是定期有人上门来回收。
不过林荷也没打算去抢别人的生意，只打算等明天去找戴红娟问问情况，要是可以的话，从那一堆碎布头里面匀一部分碎布头囤着，赶明儿她带到乡下了也能用得上。
托她上辈子学了临床兽医的福，她当年跟着的是个对专业技能要求相当变态的教授，对她们几个学生的要求是下刀准，缝针稳，为了让她们练习好缝合伤口这门技术，还专门开了一门手工缝补课，从最简单的布艺针线活学起，最后结课的时候，缝羊皮袋子，要做到针脚细密均匀，缝出来的成品灌水后得滴水不漏才能合格。
当年因为这位教授的龟毛和神经病特质，包括林荷在内的不少学员都被折磨得不轻，私底下也不知道骂过多少次，还给人暗戳戳取了个小号叫东方不败。
可现在忽然穿到了七十年代，林荷内心深处却由衷地为教授当年的严格感到庆幸和感激，至少，她掌握了给家禽家畜治病的本事，还懂得一点女红皮毛，在这个年代，哪怕她的力气活不行，凭着这两项技能，她也能活下去。
林荷也没有藏私，将她知道的利用这个碎布头来DIY的各种想法创意都跟苗佳云分享了，苗佳云越听眼睛越亮，都顾不上吃面了，直接就从背包里面掏出本子来，将林荷提到的各种办法都小心地记了下来。
这会儿，这姑娘哪里还记得刚刚她心急火燎要给林荷换票证的事儿？满心满眼的都只剩下了林荷说的碎布头，甚至已经开始打起了她嫂子那个库房里面堆积的碎布头的主意了。
见这姑娘终于不再提要给她兑换票券的事儿，林荷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吃过饭从国营饭店出来，见时间也不早了，她就让苗佳云先回家去了。
至于这姑娘带来的馒头咸菜，无论林荷怎么说，苗佳云都不肯再拿回去，最后连着铝制饭盒一块儿都给塞到了林荷怀里，说了一句让林荷带回去当早餐，然后这姑娘就跑了。
林荷哭笑不得，只能无奈收下，回到厂房那边，厂子里的那些工人都已经下班了，只有看门的老大爷还在，看到林荷进来，知道她是来给戴红娟代班的，不放心地又吩咐了几句，这才让林荷进了厂里。
进了厂房仓库，将大门一关，唯一跟外面连接的，就只剩下两侧的气窗了，但这些气窗基本上离地面有两三米高，完全拒绝了攀爬的可能，所以在仓库值班守夜，只要在里面扣紧铁门栓，就不用担心会有人闯进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戴红娟放心让林荷给她代班的原因，因为这着实是个没危险也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随便安排个人都可以干。
不过这个工作也不是没有缺点，仓库里面比较闷，这会儿又是夏天，天气炎热，哪怕有透气窗，仓库里也密不透风，在里面睡觉，就跟睡在蒸笼里差不多；
而且这个时代提倡勤俭节约，仓库里面晚上是不允许开灯的，所以戴红娟在休息室里面放了个煤油灯，但林荷点灯尝试了一下，这个灯也就黄豆大小，连这小小的休息间都没法照亮，也就比抹黑强点。
不过这两点，对林荷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她压根就没打算睡在这个休息室里，一进隔间后，关上门就直接闪进了她的随身办公室。
开玩笑，她这办公室里面有中央空调，还有灯光照明，温度和光照都适中，舒服惬意得很，她又不是傻子，在这种完全没有外人在场的密闭仓库里，有空调不吹，有照明灯不用，除非她喜欢找虐！
主要是，她就算在随身办公室里面呆着，仓库那边有什么动静或者异常，她也能听得到，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她意念一动就能从办公室里面闪出来，并不会影响到给戴红娟值班守夜。
而且她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必须借助随身办公室来完成，这可关系到她究竟能不能从林父那个老狐狸手里骗到钱，不提前做好准备肯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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