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端和帝一往延禧宫去,季棠音这边就收到消息了。
她怔怔地坐了许久,半晌没回过神来。
实际上,她刚入宫,或许对高高在上的帝王有过期许,但也没敢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端和帝对她立下这个誓言时,心底瞬间炸裂开来的惊喜和甜蜜,仿佛这时候回想起来,还留有余味。
但今天,他就要去宠幸别人了。
无论真假,为了几个月后的“喜讯”,至少彤史上肯定要记一笔的。
季棠音一想到明天要看敬事房送来的彤史,恨不得眼前一黑,索性称病几天算了,也不用受那些折磨。
“主子,您晚膳想用些什么”锦菡瞧着她失魂落魄的状态,难免心疼,柔声道,“奴婢这就去让小厨房做。”
季棠音眉眼黯淡,显出了几分疲态,随意挥了挥手,“不用。”
锦菡轻叹了一声,“主子,好在皇上心中始终惦记着您,不过是外头谣言害人,过一阵子,自然就无事了。”
季棠音猛地一拍桌子“那谣言”
她咬牙问道,“查出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么”
锦菡迟疑着回,“仿佛是后宫中流传开的但要说源头是哪儿,谁也不敢担这责任啊。”
况且现在私下在宫女太监中不止流传多久了,前些日子梁总管往慎刑司里抓了不少人,查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传播太广了,较真起来,后宫谁都逃不了干系。
季棠音神色暗沉,“所以,关雎宫里,也有人传这些流言”
锦菡面露为难之色。
“好啊是谁都找出来每人八十大板,死了便罢,活着的,全扔掖庭去”
锦菡犹豫了一瞬,终究没开口劝,贵妃娘娘心里难受着,让她有地方出出气也好。
她从正殿中退出来,正要去吩咐,却见守在门口的凝月迎了上来。
“锦姑姑,昨日婉贵人过来,仿佛落了个荷包下来,您看,我是不是得送到延禧宫去”
锦菡扭头打量了她两眼,无奈地在凝月额头上点了一下,“少胡闹婉贵人身上什么时候带过荷包”
凝月笑
盈盈地说,“我这不是想帮主子打探打探延禧宫的动静嘛,您看娘娘她魂不守舍的,我们怎么能放心呢”
“行了,”凝月不比其他从内务府拨过来的宫女,她鲜少在主子跟前谄媚讨好,一股劲都使在锦菡身上了。事实证明她确实做得对,季棠音身边新伺候的人里,没有比她更舒服的,连锦菡对着她都要柔和许多,“知道你忠心,可到底不能给贵妃娘娘添麻烦啊,万一触怒了皇上,这责任你这小脑袋能担得起”
凝月有些不服气,声音也大了起来“皇上这样宠爱我们娘娘,怎么会怪罪”
“外头吵吵嚷嚷的闹什么”
殿内传来季棠音不耐烦的声音,两人当即敛声屏气,俯身恭敬地退至两边。
凝月对季棠音还是有些惧怕的,从来,哪有嫔妃进了冷宫还能出来的出来就算了,居然还被封做贵妃,这可不是一般心计手段能做到的。
况且日常见多了端和帝对宸贵妃的宠爱纵容,凝月忌惮不已,慢慢就歇了跟季棠音作对的心思。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贵妃虽是因为婉贵人不受宠才肯扶持她,但能扶持一个,怎么就不能扶持第二个
自己还是她宫里的人呢,多年来忠心耿耿、乖巧听话,只要贵妃娘娘看见她的作用,一定会重用她的。
光是这么一想,凝月心口又冒出一团热气,熏得她脸颊都红了,只能深深低着头。
好在这会儿季棠音状态不好,也没看出她的异样,反而觉得凝月方才的话深得她心,是啊,她跟皇上十多年的情份,还能比不过婉贵人那个黄毛丫头
“你叫凝月”
凝月心头一惊,慌张地跪下,“是、是,凝月给主子请安。”
“嗯,”季棠音低低应了一声,“你刚说了什么”
凝月支支吾吾地把还荷包的话又说了一遍。
季棠音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对。”
锦菡惊道“主子”
“拿了别人的东西,自然要懂得还。”季棠音略显苍白的脸上,缓缓扬起一抹笑意,“凝月,本宫给你个恩典,今日就不当值了,想做什么
就去做。”
凝月又是惊喜又是激动,忙磕头谢恩,“奴婢谢过娘娘。”
见她小步跑着离开,锦菡微微皱眉,“主子”
季棠音收起笑意,扫了她一眼,“一个小宫女要做好事,难道也能怪到本宫头上”
如凝月所说,皇上到底是偏心她的,能原谅她这点小心思。
季棠音闷堵的心一下子轻松畅快起来。
正好借凝月,让皇上知道她是记挂他的,也让婉贵人知道,什么叫做尊卑。
她下定注意,锦菡便劝不得了。
她想想,哪怕惹得皇上不悦,只说是凝月自作主张就是了,也不会牵连到娘娘身上,只是,
“凝月这孩子倒是个实心眼的。”锦菡叹道。
关雎宫上下,也就凝月还想着给娘娘出气。
季棠音漫不经心地点头,“等她回来,赏她进寝殿伺候吧。”这至少是二等宫女才有的资格。
锦菡笑了笑,“傻子有傻福,也亏得娘娘疼她。”
“傻子”凝月紧张又激动地走到延禧宫门前,一时间有些犹豫。
倒不是后悔,而是琢磨着怎么样才能不着痕迹地博得皇上喜欢。
她心里觉得婉贵人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并不担心,但依宸贵妃的性子,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命都得赔进去。
最终,凝月咬了咬牙,挺胸抬头,仪态纤纤,轻轻叩响了延禧宫的门。
婉贵人有句话说得对,富贵险中求。
延禧宫看门的是小安子,见着凝月,想起了苏茶早前的吩咐,赶忙就把门给打开了,恭敬着陪笑道,“这位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凝月姐姐吧,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他讨好的态度令凝月十分受用,方才的迟疑顷刻间就消散了,微微抬起下巴,“我是奉贵妃娘娘的吩咐,来给婉贵人请安的,还不快去通报”
小安子应了一声,就小跑着进去了。
这时候,屋子里,端和帝跟苏茶正用完晚膳,相互坐着喝茶聊天。
在皇帝心中,苏茶纵使比不上宸贵妃知情知趣,但小姑娘天真稚纯,说出的话不掺杂一丝杂质,叫人听了便觉得通体舒畅。
就
这么干坐着也不嫌单调。
“启禀皇上,外头关雎宫的宫人求见,说是要见婉贵人呢。”
梁忠一边回话,一边在心底忍不住腹诽,
早前能在冷宫潜伏三年的贵妃娘娘,怎么突然这么没耐心了。
端和帝沉吟一瞬,也不惊讶,这是苏茶笑盈盈地开口,“既然是贵妃娘娘的人,就请进来吧。”
干脆得连皇帝都有些惊异地瞥了她一眼。
凝月进来,跪下行礼,端和帝淡淡出声,“抬起头来。”
他见着凝月眼生,没记起来,就随口多问了一句,“你是关雎宫哪儿的”
凝月心下一沉,头埋得越发低了,“奴婢是关雎宫的凝月。”
苏茶轻声道,“皇上都把人给吓着了。”
“我只去了关雎宫几次,都记住了锦菡姑姑,凝月姑娘等极为出挑的人物,您倒好,竟是一点儿想不起来,可见心里眼里只装了宸贵妃一人。”
她笑嘻嘻着起身,走到凝月跟前,“贵妃娘娘可是有什么口谕要让你带给我”
宫里大约也就她提及宸贵妃没有酸意了。
端和帝看在眼里,脸上的神情更温和了些。
凝月偷偷抬眼一瞟,将他深邃温柔的眸光尽收眼底,心又控制不住扑通跳动起来,“回、回婉贵人,是奴婢,无意中拾到了一个荷包,想着许是您掉的,就拿过来给您看看。”
“毕竟是贴身的物件,还是要小心才是。”
她声音轻柔婉转,宛若枝头莺啼,比起苏茶的娇憨直爽,这才叫女儿家娇滴滴的轻声细语呢。
苏茶眉眼弯弯,接过她的荷包,欢喜笑道,“是了,是我的。”
“皇上您看看,这上头的鸳鸯绣得多好。”
这自然不是她的。
是凝月自己亲手绣的,只是当做一个借口,若婉贵人不认,她就说或许是别人掉的,还能圆回来。
可没想到,她不光应了,还高高兴兴地拿给皇上看,听端和帝说了一声好,便兴冲冲地非要给他悬挂在腰带上试试
凝月脸颊上的热气更盛。
皇上腰侧佩戴者,她亲手绣的鸳鸯荷包呢。
她这时候,对婉贵人是真真感激起来。
那
边端和帝心里也不是不记挂着季棠音,今晚是回不去了,他担心音儿会心酸苦涩、彻夜难眠,恰好凝月这个贴身人来了,苏茶也不介意,他就放开了,问了凝月许多有关季棠音的事儿,末了还嘱咐,“好好照顾你们娘娘,若是有差错,朕定不能饶”
苏茶眸光一动,轻声道,“皇上若是真担心贵妃娘娘,又不好明着表露,以后便让凝月姑娘多辛苦,日日上您这儿汇报一下,也好安您和娘娘的心。”
端和帝恍然大喜,赞赏着看她,“看来是长大懂事了,也有你姐姐一半儿的机敏。”
“皇上姐夫,您就别笑话我了。”
皇上跟婉贵人笑语嫣然,凝月心底也快开出花来了。
她未经人事,可看多了皇上跟贵妃的柔情蜜意,并不是不能看出来,他跟婉贵人之间,并没有男女之前情意绵绵的味道。
婉贵人又叫皇上姐夫是了,婉贵人是元孝皇后的亲妹妹,皇上宠她,也不就是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
凝月放心了。
贵妃娘娘迟早会知道婉贵人无用,到那时,她再显出跟皇上的情意娘娘一定会成全她的。
总之,这一个晚上,整座皇宫,没有人不满意的。
端和帝觉得婉贵人单纯伶俐,凝月觉得婉贵人是个绝佳的工具人,满宫的嫔妃欣喜于宸贵妃的失宠,连宸贵妃自己,听凝月回去后说皇上跟婉贵人甚是生疏,松了口气,总算能吃下一点东西了。
之后的几天,端和帝来延禧宫的次数甚至超过了关雎宫,满宫嫔妃无不瞠目结舌,唯有凝月十分高兴,拿着监视婉贵人的借口,天天皇上前脚一踏进延禧宫,她后脚就到了。
人人皆以为是宸贵妃的阴招,静心等着婉贵人哪天受不了,跟宸贵妃闹翻,然后两败俱伤,她们这些渔翁好趁机上位。
婉贵人却不疾不徐,直等到一个月后,午睡起来,身上懒洋洋得提不起劲,就说要去御花园逛一逛。
端和帝过来,没见着她,正打算让人去请,也是巧,凝月就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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