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茶几辈子加起来的,还是第一次撮合别人。
听春果偷偷来回，端和帝见着凝月，并未让她离开,反而命她坐着，两人在延禧宫正殿,已经聊开了。
苏茶唇角扬起,眉眼灿烂，望着满园春光，由衷地感叹这大约就是当红娘的成就感吧
要是红娘在天有灵，听见了肯定要啐她一口呸，你这明明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幸灾乐祸，别侮辱老娘神圣的职业
怀里抱着的霜雪也越发染上了她慵懒的习性,在苏茶特意给它做的小窝里,一待能待一下午。
今儿估计是许久未这么痛快地晒太阳了，霜雪突然活泼好动起来，蹭一下从苏茶怀里蹿了出去，溜进花团锦簇中,雪白的一团,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霜雪雪宝”
苏茶唤了两声,也没急着去找,“我是不会陪你玩躲猫猫的,你要是不乖乖回来,我就去抱一只小狗来,找到你的位置,然后让你们俩打一架，谁赢了，以后就是我的新宝贝了”
“喵呜”
霜雪委委屈屈地从草丛中钻出来,白绒绒的毛上沾了几片粉嫩的花瓣还有翠绿的叶子，乍一看仿佛是有人在它身上作画一般。
苏茶蹲下来，眉眼弯弯，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慢悠悠地给它清理身上的凌乱，然后捧着它圆乎乎的小脸蛋重重亲了一口，“乖乖，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晚饭给你多加一条鱼。”
“婉贵人就是这样养霜雪的”
一首有些熟悉的身影从身后传来。
苏茶回身，见着四皇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站在她身后，复杂的目光从她逐渐下移道了霜雪身上。
“四皇子怎么在这儿”苏茶挑了挑眉，笑容真诚，“孝经抄完了”
四皇子板起脸，“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你不用在延禧宫里等父皇么”
苏茶站起来，满不在乎，“皇上这么大人了，他自己不会玩儿么”
四皇子“”
他一时间还真跟不上婉贵人的脑回路。
苏茶笑着揉揉霜雪的头，让如纹和春果往外站着等。
两人虽然着急，毕竟宫里还有皇上在等呢。
可对
上苏茶的眸光又说不出反对的话，只能抿着唇往后退开。
“四皇子许久没见霜雪了吧，想不想抱抱它”
四皇子一怔，看向霜雪的眼中透露出隐隐的思念，眉眼间刺人的锋锐也缓和了下来，乍看上去，真有些翩翩少年的意思了。
他沉默了半晌，摇摇头，还往后退了一步，“算了。”
“既然你喜欢，就你养着吧。”
苏茶思绪绕了两圈才理解了他敏感的心思，“你莫不是怕霜雪太亲近你，会让我不高兴吧”
四皇子哑然，惊讶地眼睛都瞪大了，黑曜石似的瞳仁，清冷透澈。
苏茶扑哧一笑，主动上前，把猫儿放到他怀里，看着四皇子手忙脚乱地接住，霜雪娇软着“喵喵喵”几声，伸长小脑袋，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
她眼底的笑意衬得眸光越发明媚起来，“小小年纪，别想得太多，很容易老的。”
四皇子没忍住，抬头瞪了她一眼“你、真胡闹。”
虽然看着是有些气势，但到底年纪小，脸上的稚嫩没散去，倒显得有些可爱了。
苏茶随便找了块石凳坐下来，好奇地看着他，“都说你跟皇上长得像，我怎么不觉得”
四皇子被她招呼着，也默默找了个离她比较远的位置坐下来，动作轻柔地把霜雪放在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它梳毛。
“皇子里，谁跟父皇长得不像”
他言辞中透着些许讥讽。
在世人眼中，好像跟端和帝生的相似，就是他们最大的功绩了。
“哪又如何”苏茶不以为然，“既然是父母生的，你肯定是要像一个人的。”
“总比像宸贵妃好，是吧”
四皇子对上她笑盈盈的目光，心里更加觉得婉贵人实在是个奇怪的人。
明明整个人娇嫩青涩，看着比二公主还要小，可却又仿佛透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将她天然的与其他人区别开来。
他淡淡笑开，“就像你说的，父母之间，总要像一个人。”
“说实话，以前我觉得你跟贵妃之间的隔阂，是因为贤妃，可后来又仿佛觉得不是。”
苏茶望着他，轻声笑首“如果你解决了我这个疑惑，等下我也回答你一个问题，保
证不说谎，好不好”
大约真是四面八方传来的花香太过醉人，鬼使神差的，四皇子不自觉开口，把放在心里多年，从未有别人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六岁时，才知道原来我的母妃不是贤妃。”
“在咸福宫时，贤妃并未苛待我，虽然多在意三哥，但他身体不好，每年总要卧病几个月，我想想也是应该的。”
“直到知道了我有个亲生母亲，我才知道，贤妃对我和对三哥之间存在着多少不同。”
四皇子垂下眼帘，瞧不请情绪变化，“在六岁生辰前两天，我想着，马上要搬去尚书房，以后或许进后宫都不方便，所以晚上偷偷溜去了冷宫，第一次见着了我母妃。”
“她忘了你”
四皇子嗤笑一声，“宫里这么大的孩子有几个她那么聪慧，自然是一眼就认出我了。”
“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来了”
“第二句，是你父皇让你来的么”
说完，他沉默了下来。
六年不见，她竟是一点不在乎他是怎么长大的，没有生母庇护，他又是如何在这深宫中安然存活下来。
四皇子本就敏感多疑，从小到大，在他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为贤妃对三皇子跟他的区别待遇耿耿于怀。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季棠音当时，暗藏着的那点希冀。
她其实早就后悔了。
不该跟皇帝犟气，不该由着别人算计自己。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复仇，想要报复当初落井下石的仇人，想要重新坐上妃位乃至贵妃位但心底对端和帝的情意和心结始终阻挠着她。
季棠音不愿做先低头的那个。
所以见着四皇子，心里冒出的那一丝欣喜告诉她，皇上忘不了她。
四皇子微不可闻地说，“她忘记了我的生辰，合宫上下，本应该她记得最清楚的，可她忘了。”
“有趣的是，两三天，我真正生辰那日，她忽然给父皇送去一封信，说是多年未见我，心中记挂难舍，请求父皇开恩，让她能给我过完生辰，之后重回冷宫，绝不再有任何奢望之念。”
苏茶恨不得跟前能放碗瓜子，“然后她就从冷宫里出来了
”
“然后，”四皇子笑了笑，“淑妃娘娘就回来了。”
再封贵妃，是龙凤胎出生后的事情了。
苏茶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而笑首，“欸，我说，你想当皇帝么”
四皇子脸色骤然一变，方才的那些复杂、深沉、讽刺等全都消失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慌张着往四周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会听见后，才呼出一口气，又恶狠狠地瞪她，“你疯了么么么话都敢往外说”
丰富的表情变化，活泼的肢体动作嗯这才有青少年的样子嘛。
苏茶笑首“放心吧，这儿没人会听见的，你也淡定些，堂堂皇子，像什么样子。”
四皇子“”
就她说的这话，谁听了还能淡定得了
他的眼神有些警惕“你刚说，要实话回答我一个问题”
苏茶点点头，“嗯，你说。”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四皇子问得很是诚恳。
说她是来争宠的吧，现在父皇对她十分宠爱，也没见她多在乎。
说是来给苏家铺路的，更是没见她跟宸贵妃正面冲突过，仿佛凡事都不放心上。
“我想要，有一天能够我自己做主。”
苏茶冲他笑笑，眉梢眼尾流淌的光华，比御花园中的盛春美景还要明媚粲然。
“比如今天，我想要在御花园里观赏落日，可是因为皇上来了，我现在就要回去，你知道有多败兴么
四皇子怔怔看着她，“父皇难道比不上落日重要”
“那自然是我的兴致最重要。”
苏茶理直气壮地说，“就好比是你，明明想要养着霜雪，却只能被迫将它放到我宫里，你难道不觉得憋闷”
四皇子迟疑着说，“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有一点。”
他原来想得很开，经三公主一事，霜雪跟着他，或许保不住，还不如先留在婉贵人手里。
可是，这种安全，为什么他自己就不能带给霜雪呢
因为无论是端和帝和宸贵妃，都是能掌控他的人，只要他们开口，他就没办法留住它。
苏茶又说，“今年选秀的时候，刚给三皇子指了婚，下届就轮到你了。”
“万一那时候，你心里
有想要娶来当妻子的姑娘，却偏偏被一首圣旨嫁给了别人，给你指了个陌生人，你难道不觉得憋屈不堪，怒火中烧”
四皇子蓦地涨红了脸，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通红的脸，反而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无暇了。
苏茶按捺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倾身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滑腻微凉的触感让四皇子整个人僵在原地，然后跟坐了弹簧似的，蹭一下就跳了起来，把霜雪都吓了一跳，飞快地从石桌上跳了下来，
“喵喵”
苏茶扑哧一笑，“哎呀不好意思。”
“哝，”她把脸凑过去，“我让你捏回来。”
四皇子紧紧抿着唇，只觉得耳根都是火热的。
“你真是太胡闹了”
撂下一句狠话，四皇子都忘了跟霜雪说声再见，没一会儿就跑远了。
瞧他衣袂翻飞的模样，苏茶若有所思难道这个时代，也有轻功这回事么
有机会，她可得好好学学。
她将企图跟着四皇子走的猫儿给抱了回来，“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见着好看的小哥哥，就把我忘了不成”
苏茶眼眸微眯，“说起来，你是公的，还是母的来着”
霜雪凭借着动物的直觉，机敏地感觉到有一股危机感渐渐逼近，背脊上的毛都竖起来了，“喵喵喵”
眼看着它就要清白不保，小安子急匆匆赶过来，满脑袋汗，“宫、宫里出事了，娘娘您快回去看看吧”
苏茶不紧不慢“出什么事儿了皇上不在么，还值得你吓成这样”
小安子五官皱成一团，“是皇上皇上跟关雎宫的凝月姑娘，他、他们哎主子，凝月她、她被临幸了”
如纹和春果俱是一惊，“么么”
如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主子，关雎宫也太过分了”
宫女爬龙床也就罢了，居然爬到延禧宫来，她们主子该受多大的屈辱啊
宸贵妃简直太恶毒了欺人太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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