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女本就性情如火,听了这些话,简直气得站都要站不住。她冲上前几步,恨恨道:“你说谁栽赃陷害厚颜无耻?!那张藏宝——”
她并非为名为利贪图宝藏,而是那本就是她母亲故人之遗物!燕南天大侠同这铁心兰非亲非故,她自然要将藏宝图夺回来。
这时,慕容九却飞快地拉了她一把,截断了小仙女后面的话。
青衣少女仰着头冷哼一声,自有一种高傲的美丽,说起话来语速也是极慢:“菁姐,你与他们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显而易见,这男子必然是见铁心兰生得貌美,便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她不屑地笑笑,言辞犀利:“移花宫久不涉足武林事,如今门下弟子初入江湖,居然连此等庸脂俗粉也放在眼中……”未尽之意,皆在那嘲讽的凉凉笑意中了。
心兰眯着眼睛看着她们两个,抿着唇没有说话。
移花宫少主薄唇轻启,微微一举扇,示意身后面色愤然的两位婢女将拔出的剑放回鞘中去。
即使被这样恶毒的言语污了耳,他仍旧是斯文有礼不紧不慢的好风度:“两位侮辱我是事小,冒犯了移花宫,还有损这位姑娘的清名,却实在不该……”
顿了顿,他看了眼身边人,唇边漾出一丝极浅的笑来,温声道:“我观慕容姑娘似有眼疾……还望莫要、讳疾忌医为好。”
心兰满脑子都在纠结,是暂且克制来日方长还是择日撞日报仇雪恨……因此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
这白衣公子容貌清俊无双,又风度翩翩,一直都是好脾气的温文尔雅。却没想到原来他也不是顾人玉那样木讷的好脾气。
她本都想好怎么怼得她们哑口无言,没想到由面前这样的天外谪仙人口中吐出的话语,杀伤力也没比自己低。
铁姑娘颇有些惊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倒没有再看她,君子端方坦坦荡荡任少女打量,长身鹤立地站在她左前方,维护之意不加掩饰。
身着相同服饰的两位清秀婢女亦走上前来,厉声斥道:“真是有眼无珠,竟敢在移花宫面前放肆!”“对公子出言不逊,理当杀之。”
“移花宫,花无缺。”他含着笑从容作揖。
明明举止言谈皆谦和有礼,却只令人觉得对方从内而外透着高高在上的孤高冷傲。
慕容九万万没想到,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居然是移花宫少主。
虽惊疑不定,但与张菁眼神交流,却知自己与对方皆是信了——当今武林,胆敢冒充移花宫的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寻常江湖中人听了移花宫三个字,恨不能狂奔几百里,又岂敢自认山门?
何况对方随手甩出的便是墨玉梅花,那一手移花接玉的功夫,也如传言中那般诡异厉害得紧。
“在下途径此地,路见不平自然要管,若两位姑娘肯给我几分薄面,不再难为这位姑娘,自可离去。”无缺公子淡然颌首。
“哼!”小仙女收回了鞭子,硬着头皮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今日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来日么……”她咬牙,没有说下去。
慕容九挺直了腰背,不敢再攀扯移花宫,却又咽不下这口气:“铁心兰,你这勾引人的功夫还真是厉害……之前就迷得我表弟顾人玉敢与我姐妹动武,免得伤了你这张脸……”
她似真似假地说着,冷脸看向让自己忍气吞声的罪魁祸首,顿了顿方道:“如今不过一面之缘,就能……你且好好待在移花宫人身边,否则你这条命……哼!”
心兰知道她们就是想看自己胆战心惊或气急败坏的可怜模样,故愈加笑靥如花:“不敢劳烦两位姑娘挂心,我自然会尽心爱护自己这条小命的。”
——你们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千万别栽我手里。
这厢语罢,片刻前还气势汹汹的两人一齐转身离去,骑着马的背影简直可称落荒而逃……
尽管面上还是极有气派的:慕容九气得将墨玉梅花狠狠掷在地上,小仙女甩鞭的声音更是尤其的响亮,打得胭脂马儿嘶嘶快跑。
事既已了,白衣公子扇子一展,温声问道:“那两位姑娘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铁姑娘,你有何打算?”
心兰正要开口,把想好的什么名字身份隐情通通先说出来,先厚着脸皮混些时日,也好让001摆脱毁灭危机。
没想到他一不问名二不问事,只问她将来如何打算。刚才的打斗对话中大家确已互知名姓,但这么不按套路出牌还是有点奇怪,好像有种微妙的亲近感……
女孩子捏着馒头心中纳闷:虽然方才故意装得很可怜,但这谦谦君子,不应是个上来就会拉偏架的性子啊!
【他身上会不会也跟我一样,有你这样的奇怪东西在?不会是个冒牌货吧?】
【报告宿主,男主为本世界中心起源,货真价实不可能受外力影响。】
虽然001这么解释了,铁姑娘还是越想越犹疑不定。
却不知,花公子瞧她也很新奇。
见她手上不断蹂丨躏馒头,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低眉垂眼半响都没有应答……只能想当然地推测,她是想跟着自己一行人寻求保护的,又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姑娘家面皮薄,何况刚刚还被慕容九那样说。
“我们打算去峨眉,如果铁姑娘不嫌弃,又暂时没有安全的去处,不妨与我们同行?在下定会照看好姑娘的安危。”无缺公子说得诚恳又体贴。
少女回过神,眨了眨眼睛:“嗯……虽然俗话说‘大恩不言谢’,但还是要多谢花公子与两位移花宫的姐姐相救。将来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必不推辞!”神情当真感动不已。
最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是轻轻加上了一句:当然我也知道,几位那么厉害,是很难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了~”唇角微微翘起,清澈杏眸亮晶晶的。
荷露荷霜对视一眼,均感觉这姑娘有一丝丝的古怪,但奇异的半点不惹人讨厌。反正只要不会危害到自家少主的安危,她到底是清白还是被冤枉,她们根本懒得计较。
何况公子自有主张。
身上的东西都散落在慕容山庄了,除了刚塞在嘴里的一个馒头真是自个儿做的,还有藏在鞋底的……总之此时真算得上身无长物,之后一段时间全要靠好心的花公子接济。
那馒头干巴巴的,便是饿了两顿,心兰也不想硬咽下去折磨自己的胃。可她偏又一路拿在手中不肯扔,弄得荷露荷霜暗忖其中恐怕暗藏乾坤。
只是自家公子不知为何一个问题也不曾开口,她们也就闭紧嘴巴将好奇与怀疑埋在心里了。
没想到进了镇上,这位铁姑娘左顾右看,居然径直拿那馒头扔向了一条躺卧着睡觉的老黄狗……还没个准头。
白面馒头滚了足有三圈半,倒也正好到了狗鼻子前。
那狗懒洋洋地伸长脖子嗅了嗅,伸出爪子将它拨到了一边,连张嘴的兴趣都没有,又半眯着黄澄澄的眼睛睡下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走在最前方的白衣公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忍笑忍得颇有些辛苦,温和的眸子里俱是笑意。
但见少女面色郁郁,还是好心宽慰道:“下回用肉馅的包子,定不让姑娘一片好心白费。”
心兰难受地瞥了他一眼,咬唇愤愤道:“那是我亲手做的馒头,没馅儿的。要是肉包子……才不舍得扔给它。”难得大方一次,居然被狗嫌弃,可太委屈了。
白衣少年郎左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干咳了一声以掩饰笑意,一脸正色道:“是它没有口福,铁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荷露荷霜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姑娘,弄得公子也变得奇怪起来。
移花宫少主出行,直接将整间小客栈都给包下了,正是昨日那间死贵还有个见钱眼开老板的小客栈。
即使掌柜的见着丰厚报酬,拉着唯一小厮事事尽心唯恐有什么不周,几乎将整座楼都擦洗了一遍。荷露荷霜依旧觉得移花宫之外的普通落脚之地都配不上自家公子,总之是要精益求精……说吹毛求疵也不为过。
心兰自然“享受”不到她们这般的侍奉。
人家已是好心收留保护加接济,虽然有求必应,也不该没有眼色地凑上去。此时一个人在二楼茶室坐着吃吃瓜果点心,倒也还乐得自在。
这家客栈确实很小,所谓茶室其实不过是用屏风隔了窗台,放置了一个低矮小桌,两把木椅。中途还遇到了来添茶的店小二。
“咦,姑娘,你不是之前那位……”热心肠的小厮见她没事,又背着老板偷偷泄密:“昨日你不告而别,到了晚间便有巡捕上了门,把这掌柜的好一顿批,噗嗤!”
心兰也弯了杏眸,却好奇道:“小二哥,你不是这儿的长工吧?”没见过有这么敢于跟老板对着干的小厮,且瞧着便不像个平凡人。
“你看出来啦?”少年足以称得上俊朗的五官浮了层粉色,坦言道:“我本是想去京城闯荡,半月前在这儿投宿,以为这么小又没人的客栈价钱要得低。谁料老板先时殷勤,过后却拿着账说我欠了许多花费……打工还债也就罢了,还利滚利死拖着不让走……唉!”少不得又骂了几声“周扒皮”。
心兰扶额:“瞧出来了,这掌柜的真是钻钱眼里了,有钱什么都好,没钱就惨了……”又摸出自己仅剩的那张皱巴巴的小额银票,清了清嗓子道:“小哥,我也刚被人骗了钱,虽然现下用不着了,但暂时也就这么点儿钱能帮你,你别嫌弃。”
少年有些犹豫:“这……不好吧?这些钱说少也不少,我还了债就走了,以后上哪儿还你去呀?”
“唔……路见不平都会拔刀相助,我不过是给了这么一点儿钱,你不必放在心上的。若实在过意不去……要不,你帮我做件事可好?”随即便是耳语。
小厮拍了拍胸脯,眉眼舒展含笑:“小事情,一定帮你把话带到!对啦,我……我叫王小石,以后姑娘你若到京城……或许、或许我已闯出了一个名头,那时定报答今日之恩!”
“老话说:莫欺少年穷,像你这般热心仗义,一定会出人头地的!”心兰笑了笑,很肯定地说道。
王小石刚将银票收好,就听见楼下掌柜的喊他:“人呢?赶紧来将栏杆再擦洗一遍啊!”只得耸耸肩先出去了,走路带风……马上就不用再看老板那张死鱼脸了!
心兰咂了咂嘴,又一次感念官府比自家老爹靠谱。
可惜这里也留不长了,还得跟着花公子走……也不知道峨眉地界的官府管不管事儿啊?
她百无聊赖地琢磨着,环顾周遭也并没有什么秀丽风景,楼下是条长街,人来人往的喧闹声从未断过——要十分勉强,才可以赞一句“市井风情”。
忍不住就想,如花无缺这般的浊世佳公子……喝茶就该用羊脂白玉;桌椅就该是紫檀雕花;吃食饮品更讲究精细雅致;连身边侍奉的人都不能是歪瓜裂枣,否则便无“众星捧月”的和谐画面了。
可他这个人竟是不禁念的。
此时偏偏执扇缓步而来,从容地坐在了桌子另一侧,含笑唤她:
“铁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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