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心兰放下笛子,一脸郁闷。
“早就说过我不会吹笛子嘛,两位前辈未免太难为我了。”刚刚似模似样地将笛口置于唇边,架势倒是挺足,奈何吹出的笛声不成曲调,呜哩哇啦难听死了。
殊不知另外两个老头,也很是摸不着头脑。
困在洞中多年的沈轻虹干枯的脸上挂着深刻到可化为实质的纳闷:“小姑娘,你既然不会吹笛子,做甚么还带着那么好的玉笛在身上?”
比起人更像猴的献果神君笑得龇牙咧嘴,嘲讽起来更是毫不留情:“便是我的猴儿们吹起笛子来,怕是比你这女娃还好听哩!”
虽然自己都嫌弃自己,但是铁姑娘就是可以理直气壮地回道:“人家一片好心,留给我防身用的,我若以不会吹笛为由拒绝,多不好呀~”
她说得这般理所应当,倒教人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沈轻虹轻叹一声,也不再纠结,换了个话题道:“姑娘,依你看,送你这玉笛的人能否搜寻到此处,将我们救出去呢?”虽然早做好了一辈子留在此处与十二星象之一的仇敌磨到最后的打算,但眼见有希望脱困,他还是有些激动。
“不错。”献果神君冷冷一笑,“你这女娃若能救我出去,养你几日也无妨。若是无用……哼哼,倒不如就这么丢下去!”
心兰撇撇嘴,满不在乎道:“猴前辈,你可吓不着我!我本来就是自己跳下来的,说不准我再跳下去不但不会死,另有一番奇遇也未可知呢?”
顿了顿,对沈轻虹的态度却要尊重了许多:“我想……他应当会派人漫山遍野仔细搜寻的,或许会去崖底寻我的“尸体”也不一定。只是……要猜到我在这崖中间的山洞里,就有些困难了。”
闻言,献果神君心头也是一动:“那女娃,若照你所说……那人或许现下正在四处寻你,是也不是?你这丫头嗓门大,虽不会吹笛子,快多喊几声!”他是想起了铁心兰坠崖时的尖叫了。
事实上,若不是她叫得那样大声,他二人也决不可能恰好能够出手救了她。
仗着对方在黑暗里待久了,眼睛也瞎了,铁姑娘不爽地瞪过去一眼,很敷衍地拒绝道:“现下又累又饿,……嗓子也疼得很,喊不出来!”
“你——”老猴子作势要打。
猴子没来得及过来教训人,沈轻虹已站了出来。
他人虽被漫长的囚困熬得干瘦,一双眼睛却仍是清亮的:“有我在,你便别想欺负这小姑娘。大不了我与你再困个十几年,端不过看谁命硬活得长罢了!”
献果神君笑得阴森森的,语气却没刚才那样凶狠了:“哼,多年未见生人,我的脑筋都不清楚了。只是现下我却也想通了……”
一只粗糙的爪子慢吞吞地顺了顺自己的胡须:“我们两个老东西熬得住,这鲜灵灵的女娃娃居然半点都不怕困死此地,着实奇怪呀~且还这般肯定会有人来寻……”
心兰挑了挑眉,好奇猴子能分析出个什么来。
只听献果神君咂了咂嘴,老神在在地继续道:“只怕将玉笛赠予她的是位有财有势的年轻人,对她也是用情极深,才能有底气……在这臭道士遍地的峨眉山,大张旗鼓地寻人吧?”
少女心中暗笑,这猴子还真猜对了一半。
她在洞中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下,缓缓道:“从前有位说书人告诉我说,猴子心眼多得很……看来倒是真的。不过猴前辈呀,您却不知道,那是位极温和良善的公子,待天下女子皆是一般的好~”
铁姑娘将移花宫少主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天外谪仙人一般,活脱脱一个情陷其中的小女子……听得一旁的沈轻虹都面露感慨。
可她却故意没告诉献果神君:他的武功亦是绝世,倘若真找到了此处,倒霉的是谁……也就显而易见了。
被念叨的人此时还在崖上。
“刚刚分明、分明是有笛声传来的。为何此刻却……”白衣公子微微闭了眼睛,试图侧耳倾听风中传来的微弱气息。
只是不论如何细心分辨,都再也听不见刚才那阵隐约而短暂的笛声了。
荷露皱着眉,与荷霜面面相觑,担忧地看着自家公子:“婢子……确实没有听见笛声啊。”
花无缺静望着距脚下仅仅一步之遥的深渊,薄唇微动:“不、我听见了。”
他轻轻蹙眉又松开,随即坚定地重复道:“铁姑娘就在下面,她在等我……”说到后面,却似呢喃低语,同时慢慢握紧了拳头。
夜风轻拂过他梳得一丝不苟的漆发,无端添了一丝寥落。话音刚落,他居然往前踏了一步。
那可是万丈深渊!
荷露扑过去拉住了白衣公子的衣袍:“公子三思!即便铁姑娘真在崖底,那笛声……又怎么可能传到那么高的地方?倘若二位宫主知道您这般不顾安危,我们也无法交代啊!”
只怕是公子初初动心便受此深重打击,生了痴念。
荷霜也在边上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呀公子,如今天色已晚,便是要下崖底找铁姑娘的尸……”
察觉到少主投来的冷淡一瞥,她呐呐住口:“还是等天亮吧……其他姐妹已在山上各处搜寻,或许、或许明日就能有好消息呢!”
花无缺微微垂眸,思索了片刻:“你们说得也有道理……”他冷静下来,止了步。
荷露荷霜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们不敢再行逾越之事,缓缓起身后预备请少主到新建的木屋中歇息。不想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上两处大穴已被自家公子点住!
浑身动弹不得,唯有眼珠子急得直转。
荷露保持着半张着口的惊讶神情,却听他淡淡地交代了一句:“若我一直未归,你们准备好绳索明日再探罢。我却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尾音未绝,一道清雅俊逸的身影自万丈高崖轻轻跃下,如白鹤入碧霄,立即消失在寒凉的夜色中去了。
晚上冷意侵袭,心兰一个人蜷缩在靠近洞口的地方。
摸着质地温润的笛子,她一边受着山洞里的寒气,一边忍饥挨饿默默想着现下是什么时辰,又估算离崖底究竟还有多少距离,凭自己真实武功可否安全无虞地下去?
001一直安安静静的,心兰平日也不会找它闲聊。
一是它不休眠也会消耗能量;二是像她这种被系统称为“古代人”的女孩子,总觉得习惯了跟脑子里的东西讲话,会把人变傻。
——是的,她后悔了。
后悔自己毅然决然跳下来,弄得不上不下活受罪……而她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没甚好说,终归是被花迷了眼。
想来想去想烦了,便只摩挲着手中的玉笛打发时间。
铁姑娘虽然自己不会吹,但一路上也曾见过笛子的主人吹奏过几次。多半是在寂静的夜间,入眠之前;有时也会在路上,怕她一个人在马车里待久了心烦气躁,给她吹来解闷。
君子端方如玉,衬得这笛子也不像是凡品,无缺公子骨节分明十指修长,与剔透的温润玉笛相得益彰。
每每低眉轻启薄唇,自有一股清净出尘之态……悠悠笛音亦是飘摇柔转,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教听众心生宁静,尘俗尽洗。
铁姑娘一直觉得,自己虽是个俗人,却也很能欣赏美人美景的。不过移花宫少主自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也就听听便罢。
只有些遗憾还没来得及问他每次吹的那首曲子是什么名儿,那么好听有意境的曲子,从前竟未曾听过。
再见到他后,有机会一定要问上一问才好。
想到此处,少女托着腮在黑暗里小声嘟囔:“花无缺呀花无缺……你可一定不要让我等太久了~”含混如梦语。
说完了,自己却先笑开:果然还是有些害怕的,居然忍不住开始自言自语壮胆。
“——累铁姑娘久等,是我的不是。”
她尚来不及抬头,朦胧月色下,却听一个清冷的公子音低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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