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京城笼罩在一片清冷的霜露之中。
天色还没放亮，位于皇城北面的储粮大仓内，一群人正偷摸着往外运粮，而守粮仓的侍卫早已被打晕在地。冬阳初升，照得水面上波光粼粼，一支支大船很快便离了岸边，沿着河道往南而去。
空气清冷，太阳照耀之时，湖面上升起一层白白的水汽，水汽笼罩下的船队在河道中若隐若现。
“公子，还有半个时辰就能进运河了。”黑衣人低头一拱手。
一人长袍束进半掌宽的腰带，负手而立。轻束在脑后的墨丝飞扬，一张银色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着光。他敛去眼底的一丝阴郁，目光如寒芒般盯着眼前之人。
黑衣人不由得冷汗直下，他直挺挺的跪下，道：“属下向公子请罪。”
面具公子皱着眉头，冷哼一声，给了个警告的眼神，“下次若再过了约定的时间你就可不用来了。”
黑衣人弯腰头更贴近船板了。
不过半个时辰船队便出了北门湾进入了宽阔的大运河之中。河面上白帆点点，船只来往穿梭，一派忙碌之景。大运河是城内四条河流交汇之处，贯通南北，其中更有无数支流，滔滔运河，宽达两百余丈，大小船只皆可通行。
朝堂之上，太极殿内跪倒满地，皇帝的训斥之声清晰可闻，“京畿粮仓竟然能被盗，一百多守军守不住两张门，还要尔等做什么！”
户部尚书心下一沉，皇上这是要兴师问罪了。他稍稍抬眼，见皇帝也眯着眼看他，与以往不同的是，看着他的眼神里，居然多了一股肃杀之色。
“禀皇上，宿卫军看守京畿粮仓，天子库府及太庙等处，近年来都未曾出过任何事，恰逢此次地震后急需米粮赈灾，今次粮仓被盗之后定是有心人为之。”户部尚书方钝上奏道。
“能在此时偷盗京畿粮仓的人真是胆大包天，儿臣请求追查。”吴王率先请旨。
这事除了将宿卫军统领一顿责罚也只能交由吴王去追回粮食，皇帝气愤难当的甩袖离去。早朝散了，剩下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道是今年这个年是真的不好过。
灵云殿特意设了小厨房，子汐的一日三餐，都是出自小厨房。昕月还时常做些美味可口的糕点。
片刻过后，昕月笑盈盈地端着一盘糕点来了：“小姐，奴婢今日在花园里采了些鲜花，做了这花糕。”那一盘糕点做的小巧精致，每一块都做成了鲜花模样，栩栩如生，只这么看着，便能勾起人的食欲。
子汐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品尝。入口绵软清甜，淡淡的花香充盈口中。
昕月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问：“小姐，这些糕点味道还过得去么？”
子汐瞄了她一眼，不急着说话，慢悠悠地将手中的糕点吃完了，才点了点头道：“还过得去！”
短短两个字，昕月却十分欢喜，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能入小姐的口就好。”
子汐随口笑道：“你将糕点装进食盒，送到主殿，就说这是拿给长公主尝尝的。”
昕月忙笑着应了，高高兴兴的去去食盒。
“琉璃，北边可有消息？”子汐随手又捏起一块糕点轻咬一口，神情严肃。
“老爷才去不过十来天，还未有消息传回。”琉璃恭敬回答，“不过，女婢倒是听主殿的宫女说今日一早平康王世子就来找长公主了，一来就进了书房，现下不知回去了没。”
能让琉璃特意关注的这个平康王世子不是别人，正是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长公主驸马人选，即便长公主好女色的花名在外，可依旧不影响百姓们编排他们的公主好男色的花名。谁叫这平康王世子有貌比潘安之姿呢。
“琉璃，”子汐严声厉色道：“这里是未央宫，长公主的事不是你我需要议论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在外，言多必失。”
琉璃收声，不再妄议。
几句话的时间昕月拿着食盒一路小跑过来，挑挑拣拣，品相好的全部被她装进了食盒。
“昕月，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公主是你主子呢。”子汐打趣道。
“小姐说笑，这不是不能让殿下笑话，当然您才是我的亲小姐！”一双眼睛就快要笑成逢了。
子汐心里一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家亲小姐亲自去送，你就留在这好好吃吧，偷吃的都不够塞牙缝吧。”
昕月连忙躲开，嘴里说着，“还是小姐对昕月好。”顺带还拿了块糕点放到嘴里，还不忘拿一块递给琉璃，“你也吃块，我的手艺可比当初强多了。”
要问这小丫头片子怎的一下手艺好了这么多还不是偷偷在未央宫的御厨手中学了点皮毛，味道到不说多惊艳，品相倒是好看了一大截。
子汐拿着食盒到了含章殿，远远就看见凉亭中一个满面肃杀的年轻男子正在和长公主交谈。这平康王世子子汐是不曾见过的，确实是如传言说的貌比潘安，只是这萧飒气质和她想象地有些出入。
长公主看见她，停下了正在说的话，那个平康王世子也跟着转过头来。
子汐心里默然，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
平康王世子打量着她，目光触及子汐时微微有异，突然就笑了，只是这一笑在他让人看着脸上有些违和。
“大将军府二小姐？确实是美人，颇有风姿气度。”
话是对着长公主说的，可楚凝陌没有搭理他，甚至连目光都没给他半分，面容沉静，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句话，“来了就坐吧。”
平康王世子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神情不悦。他刚想继续先前的话题，突然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句，“世人皆道平康王世子貌比潘安，今日一见世子果然俊美无双。”
闻言平康王世子顿时头皮一麻，他最讨厌别人说他俊美，好似他配得上长公主全赖这一张脸。“二小姐谬赞，长公主面前没人敢论容姿。”
“好了，本宫不是让你来说这些的。”长公主打断了两人的假意吹捧，“京畿粮仓被盗走的是水路，派人从台州往大运河上游拦截兴许还能寻得到人。”
“让台州太守出兵需圣上旨意，且陛下已交给吴王处理，殿下此时插手不好。”
“殿下会在此同世子商议不正是因为平康王的封地是江浙吗？”子汐将话直接挑明，她才不想让这人装傻充愣。
“二小姐是想让我越过父王派兵？似乎不妥。”
“平康王世子不是未来的长公主驸马吗？这么点小事还作不了主？”
这话说得世子脸一红，“传闻不可皆信。”
“哦，原来世子没有此意，看来是我会错意，那殿下似乎该找平康王商议才对，世子毕竟还只是世子。”
“二小姐真是伶牙俐齿，这军政大事也可妄议？”世子阴着一张脸看向长公主。
“本宫让她坐在这里，本就是要与她商议的，算不上妄议，世子无需介怀。”
世子眉心微微一皱，袖袍一甩。
“子汐，不可对世子无礼。”长公主轻声呵斥。“粮仓失窃一事陛下已经让吴王统管，本宫确实不该插手，只是怕这即便追回来粮食大部分也会被当中之人吞掉大半，眼下，灾民日渐增多，少不得粮。”
“殿下心中计较是为天下百姓，我虽不能私自调兵，但几百府兵还是可以动的，殿下等我的好消息。”
长公主点头道：“有劳世子。”
拱手行礼，不多说一句便离去。
“寡言少语的平康王世子被你逼得说了这么多话也是难为他了。”
“挺会说的，哪里寡言了？”
楚凝陌不理会她，“今日怎么想起过来？”在她看来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
子汐将食盒往前轻轻一推，“这是昕月新学着做的，非要拿来给殿下常常，我顺手一带。”
说完又伸手将食盒往自己这边拿，“想来怕是入不了殿下的口，还是下次让她做好些再送。”
楚凝陌细长的手指按住了食盒的另一端，“本宫不喜甜食，拿给青梅吃吧，她喜欢。”
闻言子汐才松了手，食盒转眼又到了长公主一侧，她拿着食盒手一伸，几步之外的青梅快步上前接过。“你拿下去吃吧，吃完记得给昕月回礼。”
楚凝陌看向她道：“今日心情不好？如此挤兑世子。”
话里话外拿世子说事，尽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殿下若也天天被盯着怕是心情也不会好。”子汐面露嘲讽，语气淡淡。
“本宫被盯了十多年，倒是未曾因这个坏了心情。”楚凝陌缓缓道：“皇宫自然不比外面自在，但未央宫对你无拘束，想去哪里，没人会拦着。”
未央宫内确实未曾出现拦她路的人，所以多数时候她都是不愿意出未央宫的，这皇宫内院规矩太多，遇上什么人都要跪，她不想累着自己的膝盖。这动不动就要行跪拜礼的地方她是真不喜欢。
在这未央宫内即便见了长公主她也很少会跪，殿下不说她无礼她就当做忘了。她们这相处模式倒是没那么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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