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在夕阳落下的余晖中,一骑红色快马飞驰而来,向北掠过空旷的原野和滔滔的河流。眼见左手的高山已经遥遥落在身后,向座下骏马猛抽一鞭!

    此刻,长公主府书房内已经亮起了灯光。书房在前院第二进,在议政厅的跨院内。议政厅是长公主处理政务的正厅,向西有一个月门,进了月门是一座精致的小院。院内一片水池,绿树亭台,分外幽静。过了水池,便是书房。

    这是一间陈设整肃简朴的书房。没有主殿内纱帐窗幔之类的华贵用品。最显眼的是三大排书架,藏有天下有名的上古典籍和各学派名家的文章抄简,环绕了三面墙壁。正对中间书案的墙面上悬挂了一幅巨大的大晋地图。地图两旁挂着古剑与弓箭。所有的几案书架都是几近于黑的沉沉紫红色,颇显威猛神秘。

    楚凝陌站在地图前沉思不动。从背面看,她身材高瘦挺拔,一领玄色袍服上没有任何装饰。

    玄殇守在书房门口,没有表情,没有声息。

    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从院中传来。玄殇警觉,立即轻步走下台阶。红衣信使手持金箭躺在木榻上被四名侍卫抬着匆匆放在台阶之上。玄殇立即高声报号:“金令箭信使来见──!”

    书房门立刻打开,灯光下,只见长公主从容端坐于书案。木榻上被平放在书房正中,灰尘满面,大汗淋漓,胸脯急速起伏,胸口赫然插着一根断箭。他见长公主走过来,连忙挣扎想要起身,被玄殇按住了身子,“殿下,疏奏”

    楚凝陌摇摇手,“你先别开口。”

    回头吩咐,“青梅,快,看看!”话音落点,青梅快步上前将他胸口处的衣裳撕开,露出赫然插在左胸口的箭端,周围皮肤已然发黑。青梅朝长公主摇了摇头。

    “殿下,疏奏都在包袱中,但,这封,却是总督大人私奏。”信使颤巍巍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折子递给玄殇。

    坚持到如今已是这信使最大的努力了,等他终于说完话也就去了。

    “一则,汤巡抚就任以来好大喜功,不务政业,醉心于觥筹聚会,对治政毫不上心令官场腐败,趋势逢迎之邪气上长。二则,汤巡抚与左门提督同气连枝,在军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更私下散布‘业荒于女主’的谣言以图挑起士兵对殿下的异心,恳请殿下速查之。”

    看完私奏长公主脸色越来越阴沉。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动,双眼只是盯着窗棂外的沉沉夜色。

    ‘业荒于女主’吗?楚凝陌冷笑。

    汤戌是布衣名士,并无盘根错节的根基渊源,起初用他就是看中了这点,而今看来确是自己看错了人。

    “殿下?”玄殇有些惊慌,轻轻叫了一声。

    楚凝陌默默踱步,转到书架前突然发问:“陵南巡抚与左门提督意图引起兵变朱雀堂为何没有收到一点点消息?”

    陵南是长公主楚凝陌的封地,一应官员自她授封地之日起就陆续换成了她的人,现在居然有人生出异心,这就她如何不恼怒,连自己最放心的地方竟然也被人渗透。

    玄殇闻声抬头,恍然点点头便霍然答道:“回禀殿下,陵南乃殿下属地,朱雀堂在那并无分部,以至消息不通。”

    堂下站着一个白袍男子,一领长长的白袍几乎要盖住那双轻软的白靴,连头发也是用白色丝带扎束,一支白玉簪横插在发束中。他虽很年轻,却有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睛,脸庞棱角分明,沉稳的举止中透出一种冷峻。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堂下阴影中好似不存在般,若非这打眼的一身白衣,倒真是让人感觉不到存在感。

    楚凝陌侧身看向他,平静如常道:“玄朗,你去亲自去查实疏奏之上事,若属实传本宫指令给陵南总督,凡与汤巡抚及左门提督有接触的人等悉数杀尽。另外,带着你玄武堂的影子杀手将各方藏在陵州城的势力连根拔起,陵州需要进行一次大清洗。”

    “属下遵命。”玄朗肃然站起。他这一身素白与玄武堂杀手的身份相去甚远。

    这天夜里,遥远的陵州城弥漫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和不安。

    陵南的金令箭信使黄昏受伤进了京城长公主府,是各家势力都知道的大事。它给了各方一个信号,陵南有事。于是各方纷纷向自己安插在陵南境内的探子们传消息打探情况。

    陵州城内,在夜幕落下的时候,零零星星的店铺里开始有了游荡的神秘生意人,他们一边买点儿东西一边漫无边际的和店主与客人攀谈,无意中说到“听说“的消息;还有一些和陵州老商人有来往的客商,便带着几条干肉登门拜访老友,在有意打探老友是否知道消息。不消两三个时辰,各方消息便在陵州城弥漫开来。另一边在这些人回去的路上,被莫名出现的几个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命门,然后一切的消息又沉沉地埋在了黄土里。这一切陵州的百姓们都无从察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重复着每一日。

    虽是初冬,但京城的早晚已经寒冷非常了,尤其是城门高处,太阳距离西山尚有一竿之高,出城劳作的百姓便开始络绎不绝的回城了。城楼上,年轻的长公主只是遥遥望着已经淹没在暮色中的徭役队伍,长长的叹息。她没有丝毫的轻松宽慰,反倒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七日后,满脸灰土的玄武堂堂主玄朗单膝跪在长公主面前,“陵南之危已解,请殿下宽心。”

    楚凝陌绕过书案,打量着玄朗笑道:“都快成土拨鼠了,下去洗洗。”

    玄朗答应一声便轻步离去。

    未央宫的饭厅内,楚凝陌放下漱口的茶碗,随口一问,“今日休沐,子汐可要随本宫一起出宫。”

    “不了,不耽误长公主的行程。”每逢休沐她是可以回府探望祖母的。林府有祖母在,皇上根本不担心她逃逸,而打着太子名号的软禁,多是做给大将军看的。

    “嗯,随你。”楚凝陌语气染上些许的漫不经心,好似不过随口一问。

    微微颔首,沉默看她起身离去,子汐继续夹着盘中的小菜。前些日子的休沐她并没有回府,算起来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出宫。

    直至纤长身影消失不见,她才缓缓开口道:“琉璃,咱们走。”

    向前走,左拐,右拐,再左拐,再……右拐?偌大的皇宫深院被高墙隔成了大小不一的一个个院落,像是叶面分明的脉络,子汐在这错综格局中不知走了多久,只感觉越走越安静,再低头左右张望,周围是一片幽静的宫殿,她不禁扶额低叹,竟是迷路了。

    “小姐真是不听劝,说了上个路口要往左偏偏不信。”昕月小声嘟囔着嘴朝琉璃抗议。

    琉璃看了看前面找路的小姐耸肩推了推昕月示意她停嘴。

    眼看四下无人,她们也只能继续跟着走,突然顺着风声传过来了人声,仔细一听却是极为不和谐的喘息声,喘息急促,带着很明显的娇呼。

    这深宫内院,哪里来的娇喘?

    子汐倏然转过头看向她俩,昕月捂着嘴巴一个劲的用手示意她家小姐不要去看。可她家小姐哪里会听她的,掠身便往声音的方向去,身形轻快,很快便到了一处废弃的小庭院,这座庭院似乎许久没人打理,靠着一座巨大的假山,再往远处延伸便是澄澈的池水了。

    距离小庭院越近,喘息声就越清晰。若不是靠近这个小庭院,再加上两人声音压得极低,随着动作间带来枝叶晃动的杂声掩盖,旁人是难以注意到这里的。

    琉璃拉着昕月悄无声息地伏落在假山上,一只手还不忘捂住昕月的嘴巴,以防她不小心发出声音。

    从假山上可以将下方所有的景致尽收眼底,子汐眯眼粗略瞄过一圈,很快便发现声音来自身下的假山,她微探出身子,发现在假山下有一处凹洞,一团深红色压着底下的淡黄色缠在一起,竟是一个侍卫和宫女,两人上身的衣裳整齐,面色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一般来说,宫中侍卫与宫女耐不住寂寞而私下偷欢这种事不算什么稀奇,只要不被主子们发现,一般其他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子汐觉得无趣,起身正打算离开。

    “四哥……待会儿…待会儿主子该找我了…”

    “你小点声,宫中守卫向来严谨,特别是最近,若是坏了殿下好事,你我皆性命难保。”男子低声斥责道。

    殿下?子汐顿住了将要离开的身子,又缓缓将身体伏在假山上。

    “四哥……殿下让你来寻我……可是让你跟我说正事儿的。”女子被责怪还略微不满道,是谁在这里不说正事忍不住下半身的。

    男子轻笑道:“还敢来寻我的不是,若不是你这妖女勾引的我……“只听见一阵呼吸急促,两人渐渐偃旗息鼓,呼吸逐渐趋于平稳,纷纷起身整理身上凌乱的痕迹,衣料摩擦间传出细微的窸窣声。

    “这段时间好好盯着你的主子,静待殿下指示。”男子别好腰间的佩刀,脸上是肃然的神色。

    女子娇媚一笑“殿下让我如此尽心侍奉,可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你主子城府之深,可难对付得很。殿下自有他的用意,你切莫多问。做好你的本分便是,今日过后暂时不要再见了。”说着他又催促道,“你快些回去,省得别人起疑。”

    “这会知道急了,刚才不见你急着让我走,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女子抱怨着。

    “哎呦,我的好妹子,殿下那边还急等着我回去复命呢,你记得将东西放好切莫被人发现了。”说完还不忘在宫女屁股上揪一把。

    女人讪笑连连,推搡着离去。

    男人左右瞧瞧也快步离去。

    虽不知是何人何事,但只要是牵涉到皇族的暗中谋划,向来都不简单,子汐只思虑片刻便自嘲一笑,自己何必这般担忧,这趟皇室的浑水要如何翻滚,都与她无关。

    待确认人已走后,琉璃才松开捂着的手,昕月得以大口喘气来缓解自己受惊的心情,谁来体谅她这未出阁的小女子心思,场面太刺激,她承受不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