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祸水10

    “莲花就莲花。”容与和他对望半晌, 开口道,“为什么还要加个小字”

    楚琢说“小是可爱的。”

    你是我爱的。

    容与说“那与我真是毫不相干。”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楚琢想了想,“那还是叫你阿玉”

    容与“还是小莲花吧。”

    玉和与读音差不多, 之前两人独处, 有话都直接说,很少会互唤姓名,容与就没有在意称呼问题。

    他从前嫌小莲花这称呼不符合他的身份气质,听太阳叫惯了,倒也顺耳。

    楚琢笑道“那便是喜欢了。你喜欢听的话, 孤多喊你几声小莲花,小莲花”

    突然多了个爱称,楚琢一声声唤上瘾了。容与听得无语, 别过头道“无不无聊,做你的正事去。”

    楚琢从身后拥着他“你就是我的正事。”

    容与语气自然“想做我你也不怕我这身子骨被你折腾得散架。”

    “孤没那么想。”楚琢失笑,“倒是你一天天的, 脑袋瓜里还能不能有点别的”

    要说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假的, 但楚琢眼里最重要的,还是容与身体安康,其他的都得放边上。

    “快过年了, 新年想要什么”楚琢话题跳转得很快。

    容与确认他和太阳可能真不在一条时间线上“哪里快了,不是还有一个月么”

    “一个月是给你准备礼物的时间, 快说你想要的。”楚琢道, “你说得出的, 孤都给你弄来。”

    “不想要什么。”容与毫无兴趣, “就算不过年, 你还不是天天往我宫里送东西, 我宫里都堆不下了。”

    楚琢不假思索道“那把宫殿扩建几倍, 就放得下了。”

    昏君发言。

    容与觉得要真有个祸国殃民的任务,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

    楚王陛下简直是送人头行为。

    “别的都不要,那裁几身新衣裳”楚琢一定要为他做些什么,新年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我衣裳还不够多吗”容与道,“箱子都快放不下了。”

    这时代的衣裳都很素淡,不是黑就是灰,不然就是淡青月白,和容与审美完全不符。他一来就让人把衣裳全部换成大红色,款式怎么华丽繁复怎么来。楚琢知道他的喜好,送了他不少红衣,一天换一件,一年都能不重样。

    容与真能穿出去的机会很少。那些衣裳都是厚实的冬装,他又不出门,基本就压箱底当摆设。但这不妨碍他有收藏癖,衣服越多越好。

    多到一种境界后,也就麻木了。

    楚琢沉默一瞬“果然还是应当将宫殿扩建”

    “算了吧,懒得折腾。”容与回头望着那幅红莲,“你找人把这画裱起来,我要挂屋里。”

    楚琢眉头一挑,笑道“孤的画就这么好看,睡觉都要看着”

    “这么丑,挂床头定能驱鬼辟邪,保佑我百毒不侵。”容与打破他的美好幻想。

    楚琢“”行吧。

    小莲花总是口是心非。

    容与这具身子是真的柔弱不堪,一场风寒养了将近一个月才好。还是多亏了楚琢鞍前马后,悉心照料。

    等到他大病初愈,窗外积雪悄然化开,暖阳穿透云层,年关将至,立春到来。

    春寒料峭,并不比冬日暖和多少。有了前车之鉴,楚琢也不敢再带容与出去走动,怕再吹一阵风又大病一场。

    出去透气什么的,还是等天气再暖和些再说吧。

    所幸容与本身也是个懒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能闲得住,只要楚琢在身边就行。

    楚琢怕容与闷着无聊,每天坚持要给容与作一张画,还让容与指定主题。容与起先敷衍了几天,让他画花鸟虫鱼红墙绿瓦,后来实在不耐烦,就让楚琢自己看着办。

    姬玉爱画景物,他却是实在没兴趣。楚琢看出容与兴致不高,就没再为此打扰他,但每日一画的任务仍是延续下去,容与也不知道他画了什么。

    大年三十除夕夜,容与和楚琢吃了两个人的团圆饭。饭桌上,楚琢说要送礼物给他,是件红衣裳,过年穿正喜庆。

    容与咬着筷子,心思全在饭菜上“不是说我衣裳够多了么你要送也不送点新意。”

    楚琢说“这件可不一样。”

    他将箱子摆上椅子“你打开看看。”

    容与看他一眼,放下筷子,把箱子打开。

    里头叠着一件红色华服,色彩明艳。容与将衣裳拿出来展开,是件广袖长袍,金线勾勒出袖口,绣着盛开的红莲。

    容与眸光微垂,视线久久定格在袖口的红莲上。

    “红莲衬你,孤便让人绣上去了。”楚琢见他注意到了,扬唇道,“锦绣坊赶工了一个月制成的衣裳,总算在新年前赶制好。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容与说“嗯。”

    “其实它还有一个特殊之处。”楚琢故意卖了个关子。

    容与说“千年不腐”

    “”楚琢一愣,皱眉道,“锦绣坊的人泄密了”

    容与把衣裳放回去“我这么聪明,有什么猜不到。”

    “它材质特殊,用的是一寸千金的红菱线,做成的衣裳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冬暖夏凉,还能千年不腐不烂。楚王室有件祖传的玄龙袍,是帝王登基大婚专用,便是用红菱线制成。孤从国库里翻遍剩下的红菱线,也只能做出这一件,命名为金缕衣。”楚琢见他把衣裳放回去,“你不试穿一下么尺寸是孤目测的,看看合不合身”

    容与坐回饭桌“先让我吃完饭。”

    楚琢“哦。”

    小莲花瞧着并不惊喜,难道是礼物不合心意

    容与当然不会惊喜,他又不是第一次看见这衣裳。

    早在上个世界,他就穿过金缕衣了。

    鬼王陵墓中有许多绫罗绸缎,锦衣华服,只是大部分都随着岁月损毁,只能依稀看出颜色都是红色。

    容与那时以为,是墓主喜好与他一样,都偏爱红色。如今想来,那根本就是他的喜好。

    那些陪葬损毁的布料,都是他玉清宫箱子里的红裳。袖口绣着红莲的华服,是唯一还能穿着的衣物,被千年后的鬼王送给他。

    那本也是楚琢生前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容与慢条斯理地用完一顿饭,楚琢陪他用完,美味佳肴落进嘴巴里都没了滋味。精心准备的礼物不受喜欢,总是令人沮丧的一件事。

    晚上入睡前,楚琢突然道“等等,还有一个礼物。”

    容与“嗯”

    “孤还寻到一种颜料,可以绘于人体,不伤肌肤,永不褪色。”楚琢尽量语气严肃,免得显得自己太过轻浮,“你想遮掉背上那印子么孤可以在你背上作画。孤的画技你也知道,一定把你画得漂漂亮亮。”

    容与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楚琢被看得不自在。他知道这话乍然说出来很唐突,背上作画什么的,怎么听都是耍流氓。

    但他是真的想遮去容与背上那个印记。就算容与自己看不见,那也是一道挥之不去的伤。他每看一次,就刺目一回,心疼一分。

    楚琢在容与敏锐的注视下干巴巴地解释“孤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

    容与利索地脱掉衣服“谁不愿意啊画吧。”

    楚琢“就先不画嗯等等,不用全脱”

    容与不解“我又没脱裤子。”

    “上衣也不用全脱,当心着凉。”楚琢谨慎道,“褪一半就可以,要画的是肩膀和后背上半部分。”

    容与将快脱落的衣裳拉回到臂弯,只露出一半白皙的后背“这样”

    楚琢颔首“对。就这样,趴到榻上。”

    容与伏在美人榻上,青丝被一根红发带松松束着,垂在胸前,衣衫半褪的模样反而比一丝不挂更具诱惑力。

    给人沐浴擦身过无数回,抱着人睡了几个月,单方面帮助过几回合,楚琢的定力已经今非昔比。

    至少他还能拿得稳画笔。

    此事有待存疑。望着微微颤抖的笔尖,楚琢觉得他可能和容与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容与看不见他的动作,只知道笔尖迟迟没有落下来,闭着眼催促道“快点儿,这样很冷的。”

    楚琢嘴上道“知道了。”目光落在那个印记上,寻找落笔点。

    容与问“你要画什么”

    楚琢道“你猜。”

    容与“我猜是红莲。”

    楚琢这时已落下第一笔正是勾勒出一个红莲花瓣的形状。

    “你怎么次次一猜就准”楚琢稀奇道。

    容与道“这有什么难猜,送的衣裳都要绣红莲,你对红莲是有什么执念”

    楚琢说“小莲花,你不就是我的执念”

    你不就是我的执念。

    “我有,执念未消。”千年后那鬼王曾一字一句道,“要等到一人,与他成亲。重逢之日,便是我,重见天日之时。”

    那执念是几时有的过去,将来,还是现在

    “说起来,那金缕衣你难道不喜欢”楚琢终于是斗胆问了句,“若是不喜欢,也不用勉强自己穿,拆了重做一件就是。”

    “嗯挺好的,没有不喜欢。”

    “可孤瞧你看着不太高兴。”

    “我是喜怒不形于色。”

    “你分明是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专心画你的去,你这笔弄得我痒死了”容与抱怨着。

    “那没办法,你可得忍着点。”楚琢道。

    “嗯”痒意自脊背蔓延开,容与轻哼着,听得楚琢也不能再淡定,执笔的手一度颤抖。

    “只是画个画,小莲花,没必要发出这种让人误会的声音,你这是在考验我。”

    容与凉凉道“那没办法,你可得忍着点。”

    楚琢“”

    未免也太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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