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密云压城,阴霾浓重,阴沉沉的,好使在累积一场不知何时到来的暴风雪。
扉离在一个破庙里被冻醒,不远处还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满头白发的看似年过古稀的老人。背驮着躺在地上,垫着一些杂乱稀疏的茅草,脸被乱长发遮着,看不清是睡着还是醒着。
扉离被破窗户吹进来的冷风刺得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现状比那个老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次投身的年纪越发小了,扉离伸出一双黑黑小小,满是冻疮的瘦爪子默默无语,看身量大约七八岁,穿着一身的破烂肮脏,满头长发未及腰,却似打了千万个结,扉离抬手抓了抓,呃……还有点痒……
这皮包骨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的模样不就是小乞丐样嘛。
可这原身记忆里只有那靖远侯府里的锦绣繁华的生活,虽则十二岁就被人害死了,但是记忆里全然没有当过乞丐的回忆啊,难道就因为太过不堪所以选择性遗忘?
说到这靖远侯府就要说到这时代背景,如今这东阳王朝立国不足百年,今上是第二代皇帝,也不过才而立之年。而靖远候是从爷爷辈就跟着□□皇帝转战天下,靖远候各个没有长寿基因,已经传了有三代了,如今当家的靖远候才十八岁。
因为□□皇帝马上得的天下,长年在外征战,等天下太平的时候身体就不怎么好了,立国没几年就驾崩而去,今上上位至今才不过几年,之前连年战火连天,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孤儿和失去家园的流民。
如今百业待兴,流民倒是所到各处有优惠政策入籍或者还可以回籍重新建设家园。只有失去亲人的孤儿暂时朝廷还腾不出手来安置,于是破庙啊街上啊甚至坟地等地无人看顾的小乞丐就多了起来,有些年纪尚幼,还没沦落成乞丐就自卖其身为奴为婢,或者入宫近侍宫女也不失为一种活命的出路了。
原身在进靖远候当丫鬟的时候也是称家里人全部都葬送在敌军手中,只有自己偷偷苟活了下来。扉离看看眼下的情形,也是觉得这辈子是亲缘缘浅了,只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进靖远候府,这进有爵位的侯府可不是进平民富商的府里,随随便便就能进去了,这该死的还没有进府前的记忆,可如果不进府,可怎么为原身报仇啊……
冬天这个季节对无家可归的乞丐简直是个灾难,尤其是现在狂风乱起,温度越来越低,窗外已经开始飘雪,扉离拢了拢稀稀落落的茅草,又实在找不到可以捂暖的东西,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破布,被子棉絮的更是别想。
这时候,哗啦啦冲进来两个十多岁的乞丐,一个抖了抖,好像这样就能把落在身上的雪花抖掉,他睨了扉离一眼,就自顾自的坐在一角落拿起破碗上的像石块一样的黑的看不出来的东西就开始吃,另外一个坐在他身边,冲着扉离啐了一口唾沫,脸色不善道:“呸!真是命大!发烧都没把傻子给烧死!”
傻子?
扉离一脸莫名,难道没进府之前还是个傻子不成?这……倒是也说得通了,谁还指望傻子脑子里能记得什么呢,只能确定原主进府那会肯定是不傻的。
她脑子里千头万绪,只看了那说话的人一眼就不再理他,那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另外一人制止,看她的眼神好像是在忌惮什么一样。
扉离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瘪瘪嘴,外面这种天气出去找东西吃也要被冻死了,可在这破庙里除了可以挡雨雪外,其实温度跟外面也差不离了。她站起来绕了一圈,这庙里原来供奉在上面的菩萨的地方已是空荡荡落了一层厚灰,终于在供奉台后找到了几根木头,她拾起来抱到原来躺着的位置上才傻眼,这没火折子可以生火啊!
正在扉离沮丧的又坐下的时候,又一个人进来了,此人年纪跟扉离差不多,也是七八岁的小孩模样,腿上好像是有伤口,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手上拎着一个破罐子,脏兮兮的脸在看见扉离那刻,眼里一亮,好像有光,扉离发现这人眼睛特别像猫眼,又圆又大,此刻就坐在扉离身边,还用冰凉的小手摸了摸扉离的额头,又大人似的点点头,就道:“嗯,不烧了,今天运道好,刚好碰到有家人办喜事,你看——”说着他举起那罐子给扉离看,底下是剩菜几根青菜还有几块肉上面还有两个被咬了几口的白馒头。
起先他是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妹妹是个傻的,遇到她还是前几天他照常去乞讨,看到她倒在路边,忍不住想如果不把她带过来,就不是饿死也是动死了,又想想自己也是被那老乞丐带回来才侥幸活到现在于是就动了恻隐之心。只是没想到,这小妹妹没几天都没开口讲一句话,神情呆滞,好像是感受不到周围把自己封闭起来一样,不过给她吃她还是会吃,不给她,她也不会说饿。就呆呆的坐在那里就是一天。
“饿了吧,快吃吧,这个白馒头给你吃,另外一个我给罗爷爷去……”
扉离看着眼前透亮灵活的一双眼睛,不犹得想起了小宝,只是小宝可没有眼前这小孩瘦的皮包骨样,性情倒是一样的纯良温厚。扉离拿过那缺口的包馒头,哪怕上个世界的年代是缺衣少食物资不丰的年代,也没有现在穿成乞丐要吃这些个残羹冷炙啊……不过也难为他了,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还要照顾一个傻子和老天。
扉离接了过去,对他道了声谢谢。只是也许许久不说话了,声音有点气弱沙哑。
眼前的人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会说话啊!你不傻了?”
扉离笑着点点头。
小孩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太好了,本来昨天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我好不容易从一个好心人那里讨来了一点药,你也吃不下去,我还以为你会熬不过去。现在倒是好了,也不发烧了,人也不傻了,对了,我叫小豆子,你叫什么?”
扉离逗他:“我叫小离子。”
小豆子一脸欢快,“哈哈……我们名字差不多,你合该遇到我的。说不定是老天叫我们在一块的呢……”
“咳咳……小豆子……”这时,扉离第一眼看到的那个老乞丐微微颤颤的坐起来,打断了小豆子的喋喋不休。
小豆子冲扉离吐了吐舌头,“来了来了!罗爷爷不要急嘛!”又听他小声的嘀咕“真是的,一刻都不让人歇……”
扉离每次听到小豆子这装大人样的话都觉得好笑,不过谁叫现在是要靠小豆子一个小孩子养,虽说现在扉离也是个小孩,但是还是觉得有点羞愧。
小豆子用一根削尖的竹签串了另一个满头还有几块肉给罗爷爷送去,然后又坐回扉离身边,用另一根竹签插了剩下的两块肉给扉离,捏起几根青菜吃起来,一面吃,一面还催促扉离,“小离子,快吃呀,肉可香了,你不饿吗?”
扉离虽然胃饿的感觉像是有把火要烧起来,但是看着小豆子吃几根青菜像是吃山珍海味一样的满足就突然有点吃不下去了,她掰开一半的白馒头插在那两块肉上递给小豆子:“我躺了一天了不怎么饿,这半个就够了,这些你吃了吧。”
“真的不饿?今天这个天气是碰上好运了才有的,你不吃的话明天我可不能保证还能讨到些吃的的。”
“没事的,我现在好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
小豆子眼珠子转了转,犹豫了下,就道:“那你要听话,紧跟着我,不要乱跑,现在外面不太平,你要是被坏人拐走不知道会被卖到哪去,到时候可找不到你了。”
“嗯,我听话。”咦,这话怎么说起来这么耳熟?
“对了,小豆子,你听说过靖远侯府么?”
“知道啊,这帝都哪里我不知道,问我你是问对人了,你说的靖远候府就在那条永宁街上,那条街可是帝都最大最干净的街,而且全部都是那些,大官,嗯……”小豆子想了想,一下子想不起听那些大人闲聊说起的那个词,“对,达官贵人,可都是大人物的住的地方,尤其是你说的靖远候府是大大的有名,地方大到半条街都是他家的呢,出去打听打听,哪个人不知道这靖远候府是这个,”小豆子翘起大拇指,“啧啧……听说皇帝姥爷现在新娶的媳妇儿就是从靖远候府出来了。”
扉离惊叹道:“小豆子,没想到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啊!”又揶揄他,“连皇帝姥爷的事都知道啊!”
小豆子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常去那家茶馆的地方,听里面那些大人说起过……他们啥都会聊,尤其聊起关于皇帝姥爷的事情来,那是最起劲了。我可听了不老少,我还听说,就因为现在的皇后娘娘只七年前生了个女儿,又三年没生孩子,皇帝姥爷才急着要娶新媳妇给他生小孩呢!唉……我要是投胎到皇后娘娘肚子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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