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联盟紧急新闻：据悉，昨晚在联盟网上流传的哨兵向导在中央星被袭击致死的传闻，已得到GGS信息发言人的确认属实，同时，发言人声称关于被袭击哨向的具体情况属于内部机密，不便透露，并称GGS和军警部正在协作调查此事，调查结果会第一时间通报公众。根据传闻，哨向被袭事件发生在半年前，GGS一直将相关事实封锁在内部人士之中，并要求所有知情人不得往外透露，如今此举引发公众巨大不满……”
新闻主播的话还未说完，内视就被关上了。偌大的会议室立刻陷入不明意味的沉默。
主席位上，发须花白的老人面色不善，粗眉紧缩，扫视着与会人员的表情。
终于有人忍不住怒道：“我一直说过分塑造哨向形象不是好事！”出声人是位妆容精致嘴唇殷红的女士，漂亮的脸庞因为怒火而有点扭曲：“现在不管主流媒体还是小道消息，全是指责GGS的。‘胜利之神’在主星被不知名的敌人杀死了，而我们却一点调查的头绪都没有！”
“格丝，想发脾气会后再发，现在重要的是想想办法。”白发老人头疼道：“你的媒体公关形象可是要维持好。”
“我建议找个AI替我当GGS发言人。我可没办法对着咄咄逼人的记者们保持微笑。”格丝女士气势不减：“我真想把他们当天二星的甲兽宰了！”
老人微叹一声，不再理她，转向右手边：“夏兰，《每日联盟》新闻集团是蒙迪家族下的产业，你能卖个人情么？”
被叫到的人看起来三十刚出头，神色安然恬静，闻言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不太管迪伦家里的事，更何况那帮新闻集团的高层，一向很难搞。”
“我知道了。”老人不再多言，又看往一位秘书样青年：“网上的舆论潮怎么样了？平息多少？”
“除了中央星区，其他星区都在呈阶梯下降趋势。中央星区一直在高峰值波动，主网、私网、黑网和暗网都在热议此事。政府信息控制局的智控中心已经在全负荷运转，GGS的信息部和欧拉也在辅助，但是如果联盟网上的过滤控制信息过多，会被公众发现，引起更大的反弹。所以仍有不少□□在流传。”
“现在关注焦点放在哪里？”
“放在GGS联合军警部试图掩盖事实上。大约有两成联盟网用户相信至少还有数十起相似事件未被披露，甚至还配有相关图片视频。上次联合发布会澄清和确认的信息，只有11%的人表示完全可信。”
“坏蛋危机。只有在壳上有一条缝，整颗蛋都有变质的危险。”头染成荧光色的一位青年嘲讽道：“倒也没错。我们确实还有好多事没说。”
老人瞪了他一眼，接着又看着一桌子的人发愁。
这个危机事件公关部。他们自己的危机也不小。多年来的平安无事，这部里都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来。自己本来也不过是想退到闲职上待到退休，真是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放眼望去，全部人里也就刚来的夏兰靠点谱。
但上级也不管这些，任务要求一股脑地委派下来，还对他说其他部门会全力配合他协调工作，可他们自己都协调不明白。交给智能核心欧拉处理也比交给这帮人强。
又进行了一些毫无营养的讨论，分配了几项正常人都不会出错的任务下去，老人宣布散会。会议桌旁的显像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只留下老人和另一位。
“艾弗部长，您单独找我有事？”夏兰温和笑道。
“嗯，我心中有点疑惑，看了看也就能跟你说了。”
“部长请讲。”
“反刃事件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除了中央星的哨向，就是部分GGS和军警部的高层。看这次新闻爆料，事件的地点、发生经过、调查进展都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有一些我都不知道。媒体却知道。”
“部长的意思是……”
“我们系统中出了内鬼。爆料人是参与反刃事件全程进况的人。不管是为了钱还是什么的，他把反刃事件的详细信息卖给了媒体，现在信息部那边的人正在全力排查，但成果有限。这说明爆料人的手段非常高明，这次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
“部长言之有理，但是抓内鬼好像不是我们公关部的责任吧？”
“我知道，但我挺感兴趣的。毕竟以前我也担任过信息部的部长。不过现在我老了，也不问事了。你们年轻人知道的多，你觉得，爆料人会是谁，或者是什么身份么？”
“我……”夏兰其实不年轻了，但对于已有百五年纪的艾弗部长，他也没有纠正，思索一番道：“我不知道。”
“也是。这个谁也不好说，一不小心就落个猜忌同僚的名声。”艾弗不意外得到的答案，他沉思了一会，喃喃道：“只是我有一种直觉，泄露消息的内鬼，和反刃事件的凶手有关……”
方悦自认总是如同扫把星般的倒霉，但没想到会越来越倒霉。
还没有正式归编，就已经两进医院。估计前线作战的向导都没有他这么高的负伤率。而且还连累自己的哨兵和队友一块。他到底是得罪哪位命运之神了。
在头疼欲裂中醒来，方悦就恨不得立刻再昏过去。所有的神经都扭结在一起狂舞，太阳穴底下仿佛埋了一根钢筋，硬邦邦地突突跳着。
双手捂住脑袋，方悦这才发现手背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埋入皮肤之下，输送着各种液体。病床周围站着一些医护人员，把方悦举起的胳膊又按回去，用床边的束带绑好。见方悦睁眼，一位年纪颇大的医生低下头询问了几句。
可方悦脑袋里全是嗡嗡声的交织回旋，只看到医生的嘴唇上下开合，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吴之林呢？
方悦张嘴呜呜了几声，他也听不见自己的话，只感到脑骨共振，头疼加剧，眼泪都要疼出来了。
头发花白的医生见状皱眉又说了几句，拉过控制屏来输入了几个指令，方悦手上血管中一阵冷流冲过，很快，方悦的头疼就缓解不少，总算能接受外部信息了。
“你先好好躺着，别乱动。”老医生道：“治疗还在继续，你是重度脑震荡，头疼是难免的，忍着点。”
“吴……吴之……林。”方悦舌头还在打结，吃力问道：“在……在哪？”
老医生忙着看监控数据，没有听见，方悦心中着急，吐息几遍缓解眩晕，又问了一遍：“吴之林，在哪里？”
在旁边助手的提示下，老医生总算注意到方悦的疑问，腔调拉长道：“吴之林？那个哨兵？没事，他在做赫尔治疗，快结束了，人好着呢。躺好！先别动。”
方悦停止挣动，眼巴巴地看着老医生。他实在担心吴之林的状况，还有其他人，尤其是重伤的奈特不知道情况如何。
老医生看起来脾气很差，没有理会方悦，倒是一位助手见状安慰他道：“你的队友都没有事。有三个还来看过你。你的那位哨兵已经基本康复，估计两三个小时后就可以下地走动了。你的情况有点特殊，但是身体方面没有问题了。我们正在做会诊分析，你先躺好，很快就结束了。”
得到了想听的信息，方悦感激道：“谢谢。”
助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老医生命令道：“头摆正，你压到磁管了。”
“……”
不过一刻，方悦身上乱七八糟的连线撤了大部分，只留药液输管。老医生屏退周围的助手，只留他和方悦在病房。找了把软椅疲惫地坐下，老医生用苍老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方悦一会，才沉声道：“头还疼么？”
方悦摇摇头，止疼药还在起作用，所以感觉不到疼痛，但头皮下的神经还在突突地跳，不得安宁。
“哼哼，小伙子命很大。能从发狂哨兵手下活过来。我听说他差点就掐死你了。”
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张近在咫尺痛苦到扭曲的血脸，方悦一颤，屏住呼吸不答话，同时，心中有股陌生情感破土而出。
祖战。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往暖被里缩了缩，似乎血腥味又萦绕在鼻尖，久久不去。
“我可见过一个发狂哨兵干死整队的哨向呢，杀人如割纸，呵呵……”老医生神经质地嘟囔了几句：“五十年了……又出现了。”
方悦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发现老医生的异常，直到对方的一句话把他拉回现实：“你估计要头疼好一阵子了。如果你的情况和我猜测的是一样的话。”
“什么？”
“你的向导能力出现了点异变。别那个表情，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快就恢复正常了。”老医生神叨叨道：“我本来不过是受人所托来给你们几个看个病，居然这么巧又碰上了。五十多年，我还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了。”
“医生，什么异变？”方悦不得不打断对方的自言自语。
老医生警惕地盯着方悦，眼珠里布满了陈旧血丝：“你以后就会知道的。当然，如果你够迟钝，也许在你发觉前异变就消失了。这件事你最好别跟任何人讲，你那个宝贝哨兵也不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方悦还想问个明白，老医生已经自顾自地起身，离开了病房，身影佝偻，步履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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