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这是移情作用！
微弱的理智警告着方悦。
但根本不管用！
方悦的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悲伤吞噬了所有情感。
方悦没能伤感多久，刹那间，吴之林抱着他扑倒在地，力道之大，让两人甚至在地上出两米远。方悦的后脑勺被吴之林用手护住，没有磕到，但是后背却结结实实地撞到硬实的地面，脊椎发出悲惨的碰擦音，他的下半身立刻痛麻交织，难以挪动。
方悦被剧痛一震，回过神来，看着压在身上的吴之林。就见对方额头冒汗，脸色微白。方悦抱住吴之林，想坐起身来，可是手一放到后背，吴之林浑身一僵，重重地吸了口气。
手下的黏腻触感让方悦心感不妙，将手举到眼前，满掌血色。
吴之林的后背受伤了，什么时候？
又是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怒吼，方悦从吴之林的肩侧看去，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站了起来。
是祖战。
他居然挣破了束带，打破了防护罩，身上的伤口密如纹路，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狰狞可怖。
完了。祖战陷入发狂了。方悦心道。
尽管浑身是裂口，但祖战却像浑然不觉，拖动着还挂在身上的束带和合金链，往佩奇走去。
吴之林就是被挣脱时甩出的合金链打伤的。
应急CTG早就开火，但是要么被躲了过去，要么打进肉里也起不了分毫作用。祖战身上已经挂了四个麻醉针头，可这足以致命的剂量，也没有奈何他半分。
一步一个血脚印，祖战来到佩奇防护罩前，轻而易举地，号称能抵抗重型脉冲枪的防护罩就被打破了，和着血肉的碎片散落一地。祖战温柔地从椅子上把佩奇抱在怀中，两个血人拥在一起，满目的血红色。
周围无人上前。哨兵向导要么是被死亡浪潮冲击得还未回转，要么是被震慑在原地不能动弹。这里都是中低阶哨向，随身武器进楼时也被解了下来，而且是第一次面临这种危机状况--哨兵在向导死后的异常发狂。
或多或少的，他们都听说过，但谁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残酷。
其他工作人员更是被吓得目瞪口呆，他们自认为防护完全，祖战根本不可能冲破禁锢。
广场上警铃大作，震耳欲聋，整个黑洞楼进入紧急状态，大批应急哨向和作战机器人往广场奔来。
但他们肯定等不到救援来临。只要祖战想，他可以瞬间杀死整个屋子的人。
所有哨向都清楚看到，现在的祖战，实力应当在超A级以上。
杰德强定心神，悄然下令火力全开，四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暗格全部打开，密密麻麻的瞄准线集束一处，顷刻强光巨声笼罩整个广场，地面震动，空气一瞬间都如同被抽干一样，让人窒息。
等滚滚尘烟散去，地面只剩一个两米深的大坑，祖战和佩奇不见踪影。
杰德冷汗如雨下。
躲开了？妈_的怎么可能，里面有追踪弹的！
但是大家都看到了，祖战抱着佩奇出现在七米远的地方，还是一个姿势：祖战低首痴痴地看着怀里的佩奇，眼中只有对方失去血色的脸庞。
似乎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方悦屏住呼吸，直到吴之林额头上的一颗汗落在他的鼻翼上。
对了。吴之林还受着伤。
距离太近反而让他看不清吴之林的表情，他用手捂住吴之林还在流血的伤口，哑着嗓子道：“吴之林？”
万万没想到这居然刺激了祖战。
祖战把佩奇轻轻平放在地上，下一秒就已出现在吴之林身后不足五米处。吴之林用最快的速度抱着方悦打滚躲开，但还是被迅疾的攻势击中，疼痛让吴之林的手上力量一松，方悦被祖战扯出，重重地甩在一边。
额头先砸在地上，方悦脑袋嗡地一声，几乎要晕过去。
紧接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祖战的手已经摁住他的脖颈，稍一用力，就能拧断。
但是不知为何，祖战并未立即下手，而是顿了一下。
在这一瞬间，方悦似乎感受到了祖战的情绪，并不是狠厉，而是悲哀，不敢置信的悲哀。
这一顿救了方悦。
祖战没有防备地被人踹开，低吼着又想扑向方悦，却被一个人影撞到在地，缠斗一团。
同时，方悦感知到脑部融合的存在，刚一开启，立刻就升到峰值，方悦头疼欲裂，脑袋仿佛被狠狠碾了千百个来回，尽是让人生不如死的痛。
吴之林需要他。
靠着这个念头，方悦苦苦地支撑着自己的清醒。如果他有半点松懈，吴之林肯定会死。
疼痛蔓延到全身，方悦趴在地上，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抽搐至昏厥。
吴之林在不远处和祖战打成一团，几个回合下来和祖战一样身上沾满鲜血，其他哨兵见状想上前帮忙，却被杰德拦住，他还指望用火力武器把祖战打死。但武器明显起不了多大用处，祖战现在的实力，可不是几十把轻型枪能应对得了。
奈特和管树不顾阻拦，也加入战斗，三人对一人，却依然不占上风。
孟景和苏亭把方悦扶起来，半跪在地，血从他头顶成股流下，孟景手忙脚乱地擦着，方悦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疼痛和融合交织在一块，霸占了他所有的精力。
有几个自动武器还在开火，好几次就险险地擦过吴之林的皮肤。
别开枪！
方悦在心里怒喊，生出对杰德的无限恨意。
别开枪！
又一束光从吴之林肩上打过，一小串血滴飞溅出来。方悦怒意暴涨，恨不得手刃杰德。
缠斗的四人都处于火力攻击范围中，枪弹无眼，必然会误伤。
“别开枪！你想把他们一块打死么？！”
苏亭对着杰德大喊道。
自动武器兀地停了。但奈特还是不可避免的中了枪，正中胸膛，他被祖战顶开在地，一拳打在胸口枪伤上，肉眼可见地深入肋骨中几厘米。
孟景一抖，发出一声短促的哭吟，攥紧了拳看着奈特吐出一口鲜血，几乎就要冲过去。
管树的匕首几乎要把祖战打向奈特的手臂割断了，祖战却依旧纹丝不动，回身踢翻管树，冲向方悦。
孟景和苏亭的攻击在祖战面前不值一提，很快就被掀翻在一旁，就在祖战即将碰到方悦的一刹那，被吴之林从背后按倒在地。头就倒在方悦两步之外。
吴之林顺着力道，用尽全身力气狠命一压，扼住脖子的手插进皮肤中，几乎全指没入，同时方悦听到骨头断裂的沉闷响声，祖战的大动脉和颈椎顷刻间全部断裂。
血从吴之林指缝中流出，落在地上，形成一小滩血池。
眨眼间，祖战停止挣动。血和身体似乎瞬间冷却了。
吴之林也没有动，死死地按着祖战的脖子，手指甚至又深入了一分。
整个广场上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只有血和汗还在流动。
祖战死了。
方悦低头看着吴之林，慢慢地蹲下身。
他握住吴之林还插在祖战脖子上的右手，一点，一点地拿出来，攥在自己的双手之中。
没有了阻塞，动脉血从小洞中喷出，溅到方悦的身上甚至脸上。和他自己的血混在一块，滴滴答答地落回地面。
吴之林的手好冷，明明上面还有血的热意，但方悦还是觉得冰得刺骨。
祖战躺在他们身旁，已是一具冰冷的躯体。
佩奇死的时候他就不可能独活了，但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吴之林已经筋疲力尽，还受了伤。方悦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扯开袖口，把止血针剂拿出来，要往吴之林背上按，却被止住：“我有。”
“不够用。”方悦竭力忽略身旁的尸体，为吴之林做伤口处理：“你的伤口很多，还深。”
吴之林依然握着方悦的手腕，左手摸上他的头顶的伤口四周，方悦咬住下唇，咽下嘴里的痛呼。
“你自己用。”吴之林说着，把针剂接到手里，注入方悦的后脖：“没事了。”
方悦额头靠在吴之林肩上，闭上眼，眼睑抖动着，掌心下，吴之林后背伤口深入肌理，血流汩汩不止，方悦的一串泪悄然而落，手掌用力地按在伤口上，徒劳地试着止血。
那边的孟景抖着手解开奈特胸前的衣服，几颗泪滚落在奈特胸膛，奈特脸上挂着一丝无奈的笑，想抬起手替孟景擦泪，举到一半，却又无力地落回身侧。孟景说了几句话，擦去奈特嘴角的血，奈特深吸一口气，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苏亭被拧断了手腕，面色苍白，扶着管树才堪堪站住。
救援队终于破门而入，大量的哨向和机器人涌进来。杰德的怒吼声和队员们的呼喊声混在一块，声音嘈杂，吴之林和方悦却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祖战和佩奇的尸体被抬走，有医疗人员过来为他们治伤。两人伤势最重，许多人围在他们身边查看伤情，却怎么分不开两人相握的手。
“吴之林。”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
“嗯。”
“吴之林。”
“我在。”
止痛剂打入体内迅速起效，方悦昏昏欲睡，手上却依旧紧紧握着吴之林：“别离开我。”
全然不顾自己还流血的伤口，吴之林把方悦抱到医疗担架上，闻言俯身，轻吻额头，眼中柔光粼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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