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结果显示，两人身体健康，各项生理特征趋于平稳…”白助理把刚传过来的报告念完，又加了一句：“大概三分钟后方悦就会来到指挥区。”
穆少何沉吟道：“那吴之林呢？”
白助理回道：“在检查中，还有10分钟结束。”
亚戴尔轻声道：“方悦肯定会告诉他，我觉得这样做不妥。”
“本来也不想瞒着他。”穆少何道：“这是出于公务，又不是私询。阿瑟那边磨太久了，于士气和战局都不利。”
“不用担心，亚戴尔将军，他们不会介意的。”白助理也道：“军情危急，这是他们职责所在。”
原本以为轻松解决偷袭舰队的歼灭战打了近三天，联盟自发动对安国的总攻以来还未曾打过这么憋屈的战役，更何况还是有五星舰长阿瑟坐镇指挥的情况下，久攻不下让战事成了一场危险的赌博，筹码是极为重要的尊严和荣誉。
按实力来说，远征军并非不能全歼敌人，只是这样就失去了调查真相和拿到证据的机会。
就算东月的领导人们百分百地确信克因的人通敌卖国，那也需要能让议会半数以上的议员信服的证物或证人。
…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吧！”雷樊催道。
“不行我得先知道。”方悦从台上跳下，扯住雷樊的胳膊，好像怕他下一秒消失了一样：“你的猜测是什么？”
“连司令的命令你都敢拖？”雷樊夸张地咋舌道：“有关系就是不一样。”
“那你快说！”方悦也是着急，语调都有点发冲。
“好好好。”雷樊赶紧道：“就一句话的事：他们的关系不好，很可能跟吴之林另一位的向导父亲，也就是吴可的离世有关。”
吴可…
方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在雷樊的催促下，方悦从医疗舱走出，自己往基地中部三层中央指挥区走去，没人给他引路，他也从未去过基地司令的办公舱，但只要是东月的军人，没一个不知道这地方是在哪的。
方悦独身一人来到中枢指挥区的通道口处，通道关卡守卫森严，十多名A级哨兵和向导真枪荷弹地正在看守，而隐在走廊墙后的暗卫更是不知其数。
刚转过拐角，方悦就望见白助理正在关卡处等他，等他一靠近，便开口问道：“身体还好么？”
方悦先敬礼才回道：“无恙。谢谢白助理关心。”
白助理温文尔雅地一笑：“不必客气，跟我来。”
方悦点头应下，跟守卫核实身份后，跟随白助理的脚步，第二次踏入了整个东月基地乃至整条前线的大脑——远征军总指挥部。
总指挥部的走廊上几乎空无一人，偶尔遇上一个也是非将即星，气氛比方悦第一次跟着上司来参加战况分析会时冷寂许多。
方悦不由感到些许紧张，他放轻呼吸和脚步，垂目思索着周司令找他会为何事。
“不用紧张。”前面的白助理察觉出方悦的举止变化，安慰道：“穆副司令和亚戴尔少将也在。”
不紧张怎么可能，方悦心想，他马上要见的是联盟元帅，远征军的总指挥官，黑暗哨兵，吴之林的…关系僵化的父亲，周凌尘。
虽然以前他也见过作为基地司令的周凌尘，但那不一样，那时他是和数万名远征军将士站在一块，仰首聆听着来自军队元帅的战前训辞，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一丝一毫都没想到台上的帅将和站在他身侧的吴之林有何关联。
知晓了这么秘密后，回溯过去，方悦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多的没想到，许多事早在他不明了的时候，就已互为前因后果，化作无形的手推着他往前走去。
霍然，方悦心中起了一个甚为荒唐的念头，他觉得自己和吴之林就像五线图谱，无论音符如
何跳动，始终脱离不开线的束缚…
“到了。”白助理在一扇银灰色合金门前止步，方悦随之驻足，转身看去。
不能说这是扇其貌不扬的门，但若是方悦自己来找，光看门面，他未必能准确找到这间司令办公室。
在开启门前，白助理先看向方悦，方悦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白助理这才对着双滑合金门道：“辛西娅，开门。”
纠结了一路，等到真正面对正主时，方悦反而镇定下来，这是他在战场上修炼出来的本能，越是危急关头，越要保持冷静。
进入办公室内，他非常标准地敬了个军礼，然后立正站好，身姿笔直地低目看去。
看到名震银河的传奇元帅坐在自己身前十步之内，方悦先是略有愕然，紧而又心中释然。
如果说在这之前方悦只是从理智上接受了吴之林和周司令是有血缘的父子关系的事实，那现在他是完全从心底认同了这个秘密。
因为太像了。
两个多年素未谋面的哨兵，给人感觉却如此相似，就算是方悦对吴之林的种种熟稔于心的，不免也迟疑了下区别何在。
虽然从相貌上吴之林看不出有多少周司令的影子，也许当初在基因采集时更多地采用了另一位的数据，但无论是从气势还是气质上来讲，两人几乎如出一辙。
除了周凌尘身上多了一层经过岁月沉淀的沉稳和兵戎洗练的威压。
血缘关系真是有着奇妙的造化。
“方悦。”不同于总是在下属讨论中默然不言，此时周凌尘居然亲自先开口出声。
闻声方悦精神一清，周凌尘未经电流转换放大的本音更为温和：“叫你来此，是因为歼灭偷袭战尚未成功，我军对安国来敌知之甚少，急需情报补充，所以需要你汇报在玄黄号上的所有拿到的有用信息。”
有用信息…单独汇报…
方悦怔了一霎便反应过来，周司令的话中他意也算明显了。
有些事不点就明，周伯父没理由不告诉周司令他的能力和往事。如果雷樊作为吴之林的导师都可以，那周司令作为吴之林的亲生父亲，周伯父的兄弟，那就更应该知道。
原来是为了正胶着的战局…
在读心术达到顶峰的那一刻，他确实听到了大量的心声，但能称得上“有用”的，却并不多，甚至还形不成一份报告。
不过有一点算一点，方悦简要地概述了几条能想起的信息，还描述了在追击扎玛时，亲眼目睹对方撕开虫洞裂隙的场景，这些孟景他们也看到了，应该也汇报过，所以方悦不再赘述，寥寥讲过。
直到他把能讲的都讲完，还加了些推测和分钟，一刻钟时间还未走完。
“好，我知道了。”周凌尘的表情深邃，未见喜怒道：“辛苦，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方悦暗自舒了一口气，以敬礼结束了这场短暂却又“历史性”的会面，回身走向合金门，门便自动感应滑开。
一步未走，方悦就看到，门外有个熟悉的人影。
略带诧异地，方悦看见了等在门外的吴之林，之前他对吴之林用脑内交流告知了他要见司令，但对方却并未跟他说也要来此处。
吴之林先看向他，然后越过他的肩头，视线投向室内。
室内的人中，亚戴尔的反应最大，他即刻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盯向周凌尘。
这是一个很奇怪也很能说明问题的动作，只可惜方悦背对着屋内，并没有看到。
方悦只看得到吴之林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微妙了一瞬，像是自认为做好了充裕心理准备但依旧动摇了一样。
父子相见的场面下，门内外的气氛却立刻沉重安静起来，每个人都诡异地保持了静默，方悦觉得空气都随之凝滞黏固了。
不过好在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办公舱的合金门浑然不觉地继续徐徐闭合，将空间重新分割成两半，泾渭分明，切断了吴之林和周凌尘的面对面。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门合死的那一刹，两人同时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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