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兼先生这么说了,可阿绿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蕾丝围裙”。仅仅是围裙,她还是知道的。可围裙那样的东西,和被布衿也没什么区别,为什么要特地更换呢?
她在心底嘀咕着,将早餐交到了兼先生的手上。
“你顺便帮我把房间也整理了吧!”兼先生使唤起阿绿来,似乎没有任何的芥蒂,十分顺手。他一手端着豆腐碗,一手拉开了橱柜门,“这些衣服都是要洗的,记得今天晾出去!”
哗啦——
一片栗梅色的衣服雨从橱柜里倾泻出来,在地上堆积为一座小山。
阿绿的身体一震。
面对这座栗梅色的衣服山,她一时心思复杂。
原来,真的有人会如此偏爱同一种颜色,所裁的衣服用色,全是相同的……!这就是传说中“同一个款式买十件”的男人吗?
“是……”
阿绿应下了,艰难地将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塞进怀里。刚将脏衣服全部揣起,那头的兼先生又开始翻箱倒柜:“帮我找找我的耳饰去哪里了!红色的,有流苏的!”
“诶?哦!好的!”
阿绿抱着衣服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如果手上挂满脏衣服,那她就没法翻找抽屉,于是她只能把衣服们堆在门口,再腾出手来,挨个挨个抽屉帮忙找东西。
她记得兼先生的耳饰长什么样——昨天兼先生还挂在耳朵上的——可是今天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两个人一个从房间的左边往右找,一个从房间的右边往左找,怎么都见不到耳饰的踪影。
“兼先生,你能回忆起来那个耳饰最后放在哪里了吗?”
阿绿趴在地上,将头贴在地板处,向壁橱的缝隙里望去。她没有看到那个耳饰,却在壁橱的缝隙里看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落灰的玩偶,小钱包,养护刀刃的磨纸,甚至还有一只筷子……
“记不得啊!”兼先生站在房间的最中央,很纳闷地说,“我睡觉前还戴着呢。”
阿绿一听,立刻放弃了搜寻橱柜角落,小步跑到了兼先生的被团边。兼先生的睡相显然不好,因此被褥也是乱七八糟的,枕头都飞到窗前去了。她将被子一掀,果然,那个红色的耳饰正好被压在床下。
“找到了!”
“在这里啊……”兼先生蹲下来,拎起了耳饰,一副懊恼的样子,“真是叫我好找。”
末了,他将耳饰佩戴起来,顺了顺流苏,便冲阿绿露出了一个飒爽的笑,问:“怎么样?这个耳饰很适合我吧?很帅气吧?”
他是个很有朝气的年轻人,一笑起来,眼瞳似乎都在闪闪发亮。阿绿点了点头,说:“兼先生很帅气。”
“不错!”兼先生很满意她的回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指着身后的一团狼藉,“不过,得麻烦你帮我把房间收拾好了!”
阿绿扭头一望,就看到了一地的杂物。这个房间原本就不算整洁,而他们二人为了翻找耳饰,更是将每个抽屉、每扇柜门都打开了,将细小的东西摊了一地。如此一来,这座房间简直像是街口的地摊一般杂乱。
阿绿微吸一口气。
她将袖口卷起来,很快便开始老老实实地收拾房间。而兼先生呢,则用脚拨开地上的衣物,找了个空地盘腿坐下来,开始吃早饭。
早餐是汤豆腐和煎鸡蛋,香气扑鼻。兼先生一边舀豆腐,一边翻开了一封书信。那信都有些发黄了,可见年代很久远。晨间的日照落在他的鼻梁处,投下一团淡灰色的阴影。那枚红色的流苏耳饰,便在晨光里流溢着华美的色彩。
阿绿捡拾着地上的杂物,偷摸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
和锖兔、义勇这样的少年不同,兼先生是个更成熟的大人。但他也并不是鳞泷老师那样的沉稳长辈,反而有些孩子气,糅杂了青年与少年的特质,浑身散发着暖和的气息。
不知道他出身何处,有没有家人呢?又为什么待在藤屋,负责招待猎鬼人呢?
阿绿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房间收拾好了。她很擅长家务,因此,当兼先生抬头时,就看到整座房间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喔……厉害!”兼先生竟然拍了下手,“那以后收拾房间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阿绿点头。本来她就是被雇佣来打杂的,这是职责所在。
见房间收拾的差不多了,她便一手抱着那堆要洗的脏衣服,一手端起空了的早餐碗盏,朝门外走去。穿着白袜的脚要跨过门槛时,她忽然停下脚步,郑重地转身,向兼先生欠了下身。
“谢谢您。”
“诶?”兼先生正在努力分开打结的头发,见她忽然道谢,有些疑惑,“怎么了?”
“谢谢您愿意雇佣我。”阿绿说。
“啊……”兼先生又笑了起来,一副开朗的样子,“一点小事,没必要道谢。我啊,就是为了强大的正义而存在的!”
这句话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的琉璃剧里学来的。阿绿将门合上了,将碗碟送回厨房,交到厨娘手上。
狭窄的厨房里,一团热气涌动。水槽浸满了水,碗碟就被“哗啦”堆在里面。另一头的灶台上,一口大锅正滚动着沸腾的汤汁。
“小绿,第一天工作,见到兼先生了吧?你觉得他怎么样?”臃肿的五十岁厨娘一边洗碗,一边兴致勃勃地问她。
“很客气,很亲和。”阿绿想起了橱柜里倾泻而出的脏衣服,“也很……随和。”
“是吗!”在灶火的腾腾热气里,厨娘哈哈大笑,冲她弯起了眉毛,“兼定先生他啊,可是一直都没有娶妻呢。坐拥这么大一座宅子的有钱少爷,可要抓紧了喔!”
“什么啊……”阿绿觉得有些古怪。
“就是那个呀!你总要嫁人的吧?”厨娘很热情地说,“与其嫁给外头的穷小子,不如嫁给兼先生这样的有钱人。做了他的老婆,可就吃穿不愁了啊!”
阿绿:……
她招架不住厨娘的热情,连忙说一声“我要去洗衣服了”,转身离开了厨房。
她捧着兼先生的脏衣服,到了后院的水井边,挽起袖口,开始干活。从前在吉川家时,她就时常干类似的粗活,洗衣服对她来说再熟稔不过。将脏衣服丢进水中、打皂角、揉搓、洗泡……
明明看着细瘦纤小,但她的耐力却不错。就算手臂酸涩了,她也能一声不吭地继续干活。一个上午过去,脏衣服山就变成了一堆洗好的湿衣服。
阿绿将湿漉漉的手在布巾上擦干,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躯,打算去晒衣服。她的手指肌肤被泡得有些发皱,在阳光下显得很苍白。
晾衣服的线绳拉在东侧的院子里,走到线绳下时,她正好看到锖兔与义勇在庭院中练习剑术。
“刚才的出招还是太慢了。”锖兔板着脸,仿佛大人一般严肃地说,“要是真的和鬼对战,也许会在瞬间被杀。”
冬日的阳光晴而暖,落在屋檐上,将半化的雪照得莹莹发亮。两位少年站在常青的松树下,呵出的暖气化作一团团白雾,消失在屋檐的下方。他们都握着练习用的木刀,卷着袖口,露出肌肉单薄的小臂。那手臂看着也不粗壮,却有一种紧绷的力量感。
阿绿一边踮脚将衣服挂起来,一边看着少年们练习剑术。对她而言,这颇有一种新奇感。
很快,锖兔就发现了阿绿的存在,冲她打了声招呼:“阿绿小姐——”
阿绿一愣,刚想回答,忽而一阵风起,哗啦一声,就将她木盆中的湿衣服吹走了。只听“啪”、“啪”两阵响声,义勇与锖兔,都被风吹来的湿衣服蒙住了脸,一人一件,分配恰好。
阿绿:……
尴尬之情,瞬间喷涌而出。
义勇沉默地站在原地,任由湿衣服缓缓从他脸上滑落。从头到尾,他都是面无表情的。
而一旁的锖兔,则笑着将衣服从脸上揭下来,和阿绿打招呼:“我帮你把这件衣服晒了吧!”说完了,他直接拿走了阿绿手中的木盆,语气严肃地说,“阿绿小姐,你才病好不久,可不能太累了。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但是,我自己来也可以……”
“这点小事,花不了多少时间!”
义勇闷闷地站在原地,表情微愣。看着锖兔很主动地帮忙晒衣服,而阿绿则在一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锖兔,义勇的心里有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还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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