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真要把叶家交给二姑娘？”
二媳妇秦氏，是二房夫人病逝后从姨娘的位置升上来的。
尽管也算得是夫人的身份了，但行事作风难免带着一股小家子气，也没什么远见，只计较着眼下看得见那一亩三分地。
老夫人悲从中来，没心情理会媳妇，而是握住叶韫的手，“韫儿，你可想好了，你接手这个家意味着什么？”
要管家，难免在外行走，主持内外，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京都百姓会怎么嚼舌根？以后婆家会如何看？
可就算顾虑着这些，分家不肯帮忙，他们嫡系就必须有一个能主事的，毫无疑问，连老夫人自己都觉得，除了叶韫，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
最后，为了这个家，连她都不得不自私一回，但要眼睁睁看着宝贝孙女被这样牺牲，老人家心里那个痛啊……
“祖母，我们只是开书肆，无妨的。”叶韫竭力不让祖母有心理压力。
虽然士农工商，商是最末等，但只要跟书香沾上边，再末等也会变得高雅，这才不会辱没了叶家门楣。
的的确确有很多更容易赚钱的行当，但处在这个世道，她就要遵循这个世道的游戏规则。
“可是……“
叶韫明白她的担忧，握住祖母的手，细细摩挲，努力缓解她的情绪，“祖母，我们本家若自己立不起来，连分家也会看扁，遑论其他人？”
老夫人神伤，是啊，分家都敢这样拿捏他们了，她还能指望叶家女儿嫁出去能受夫家待见？
“祖母莫忧，过上几年，四弟、五弟也能担事了，我们只需要熬这几年而已。”
一说到四公子，赵姨娘赶紧附和：“是啊，端儿从小聪慧过人，如今他也十二岁了，也可以开始学着做事了。”
过继的事，她是最不乐意的，只是身为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姨娘，不好表态罢了。
老夫人提出来的那几个分家子里，最小的十四岁，也不比她家端儿大多少。
当然，二夫人秦氏想法却跟她恰恰相反。
自己儿子被关在诏狱不得出，若让妾室的儿子成长起来，自己以后还不得更被赵姨娘给比下去？
“端儿聪慧？他年纪最大，学问却是最差的，能指望他什么？”
赵姨娘不好当着老夫人的面跟正牌夫人顶嘴，相反，二房夫人做得越是上不得台面，才能显得她这个姨娘越懂事，所以，她低眉垂眼，抹了一下嘴，答：“姐姐教训得是。”
“你——”秦氏差点给气炸了，但看到各房看过来的眼神，她自知方才失态，也只好敛下声去。
老夫人严肃地扫了她们一眼，“既然没人有异议，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以后大小事务，皆由韫儿做主！”
“娘，二姑娘还是孩子，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秦氏急了。
“考虑什么？！”老夫人气息突地一凉，“如果你能生出钱来，养活叶家上下，由你当家也未尝不可！”
秦氏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以前玉衡公主当家，也少不得种种猜疑，当时为了家族和乐，老夫人总是和稀泥，以至于，待玉衡公主离世，思及那些过往，老夫人才意识到那孩子受了多少冤枉气，又隐忍了多少不该隐忍的。
现在看到玉衡公主的女儿再次受到这般对待，她脾气便有些压不住。
火气一上来，又是一阵咳，但她却怕咳出不好的东西来搞得人心惶惶，只得使劲压抑着。
就在辛苦之时，叶韫端了水来，慢慢喂她抿了两口，终于将那口气缓了下去。
叶韫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回头，面对众人，“这里不到两万两银子，也就勉强够叶家一年的开销。其中一万五是我爹和我出的，你们若是担心我糟蹋了你们的钱，大可以拿回去，只是，以后我赚的，便与各房无关……”
这话有点不近情面，却在理得很，众人顿时有点无地自容，不到两万的银子，一万五是人家出的，人家用这个做生意还赚钱来养整个叶家，你还有脸在这里挑三阻四，是个人都被整得没脾气了。
“我就那点钱，二姑娘拿去用便是。”五房萧氏率先表态。
三房从来规矩，老夫人说什么自然是什么，连带两个姨娘都不会多一句嘴。
二房哪里还能说什么，真再说点什么，把老夫人气坏了咋办。
别人上千两的银子，她才几百，怕什么？
对这个结果叶韫还算满意，打了一棒槌，自然还要给一颗糖，“如今叶家风雨飘摇，若还不能拧成一根绳，就真的完了。虽然各房出的银子有多寡，但我建议无差别归公中，五婶，您觉得呢？”
无差别归公中？萧氏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因为三房里她出的最多，所以叶韫第一个问她。
虽说她出了两千银子，但二房正夫人和姨娘加起来也有一千三，三房加起来有一千四，其实，他们三个房数据差得并不多，就算归公中，她也没啥损失，相反，是大房一万五这个悬殊落差却归了公中，才真叫人不得不佩服小侄女的心胸和眼界。
“如今是二姑娘你当家，一切当由你做主！”
她这个做婶子的，也就只能这样支持她了。
分明占了便宜的另两房愈发感到愧疚了。
“三婶呢？”
三房媳妇庞氏是个规矩人，从不贪便宜，见得这般，红了脸颊，“其实，之前我有托娘家帮我藏了一些金条和首饰，原本是怕叶家出事，给枚儿留点嫁妆，那里大概还值两千两，等明日我去要回来，也充公。”
“若是能要回来，自然是好的。我向你保证，明年长姐出嫁，我一定为她凑齐五千两银子的嫁妆！”
庞氏眼睛微微一亮，不是因为叶韫承诺的银钱多诱人，而是她这份难得心意。
“二婶呢？”
秦氏这就有点尴尬了，磨叽半天，最后说：“我也藏了些，但比不得三弟妹，只有几百两而已，二姑娘若是不嫌少，回头，我也送过来充公。”
“那就谢谢二婶了。”
“不、不客气。”秦氏难免有些心虚气短，“三姑娘、四姑娘的嫁妆还要你操心。”
即便平素是个不要脸眼皮子浅的，但自家房里的姑娘嫁妆却要个侄女来操心，连秦氏都觉得有些厚颜无耻了，可她真的没办法。
若按她自己的本事来，等一两年后，能有一百两给两个孩子办嫁妆就阿弥陀佛了。
赵姨娘见她连自己生的四姑娘都捎带进去了，难得给了秦氏一个感激的眼神，自然，秦氏承诺那几百两银子，自己少不得要凑一凑的。
这几房钱出多出少，叶韫并不在意，她只是要她们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要想过好日子就收起那些弯酸肠子齐心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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