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叶韫的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怒从心头起，“想纳我叶家嫡女为妾？他罗家也配！”
视线落回叶枚身上，变得无比凌厉，“长姐若真答应了，是要将叶家女儿置于何地？”
叶韫非常清楚，罗家断不敢把这话拿到祖母和三婶跟前去说的，也只能欺负一下少不更事的长姐，因为大概只有她会动摇，以为自己委曲求全就能换得叶家安宁，牺牲一下又如何！
这是抓准长姐的心思，从软肋下手，其心可诛！
“我、我没答应！”
叶枚吓了一跳，心里那一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息事宁人的心思被彻底掐断，委屈的眼泪都给吓了回去，说话都开始结巴，“我只、只是以为这是一条出路……”
说到这里，自个都说不下去了，“是我糊涂了！差点又给你添麻烦……”
眼泪哗哗直下，叶韫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又拿出帕子给她擦拭。
“长姐，莫怕，叶家的苦难很快就会过去，不用多久，罗家就要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你这么好，以后京都的名门公子们，排着队上门求娶，长姐挑个三夫四妾都不在话下……”
“噗……”
什么三夫四妾？叶枚笑出了声，眼泪虽然还在落，但浓郁的悲伤却化开不少。
“我要去祖母屋头，长姐帮我看着弟弟妹妹们。”
说到正事，气氛又严肃起来。
“祖母是不是气坏了？这都是我的错……”
“是罗家人的错！” 叶韫正色，“长姐你记住，我们叶家只要问心无愧就好，无需在他人面前妄自菲薄！”
叶枚赶紧收起那些多余的情绪，“是！”
送走叶枚，叶韫并没有立刻去祖母屋头，而是叫来了徐嬷嬷，“你辛苦一趟，替我送一封信去给秦叔……”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势要教教罗家做人的规矩！
交代完这些，喝了一盏凉茶，平复心绪，到祖母屋头时，叶韫又是那个温顺乖巧的叶家二姑娘。
这一夜，比预想的顺利，也不知道是老夫人的求生欲上来了，还是顾承之的凝香丸起了作用。
虽然发了烧，但并不严重，中间就来了两三回，其他时候睡得还算安稳。
五夫人萧氏也过来帮忙，眼看到了三更天，萧氏让叶韫回屋睡一会儿，叶韫一边在小木块上写着楷体小字，一边答：“无妨，我也睡不着，就在这里好了。”
萧氏叹气，这孩子，小小年纪，还真就把叶家给扛下来了。
回头吩咐林嬷嬷准备些吃食来，萧氏又给叶韫剪了灯芯，看着她写字。
反向的楷体小字，幸好自个夫君喜欢纂刻，要不然，她都看不明白叶韫在做什么。
“你让大姑娘抄《说文解字》该不会也是要这样刻出来吧？”
沉静的阴沉木，幽香幽香的，这样的印章拓印在纸上，也会带着余香吧？
从来不弄风雅的二姑娘倒是比她预想的还要讲究。
“嗯。”叶韫写得认真，一晚上，她已经写了一千多个字了，虽然反向字不好写，但反向写在木块上，便又少了一道工序。
“难不成，你打算把整本《说文解字》都刻出来？”
“嗯。”不仅要刻出来，常用字还得多刻几枚。
《说文解字》是这个时代唯一一本比较全面的字典，记载了九千多个汉字，三种字体刻下来，六万多块木块，大概是够的。
萧氏只是随口一说，却得到肯定回答，人都惊呆了，“韫儿，你这是想做什么？”
叶韫又写好几枚，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背，云梓和绿漪立刻上前给她揉捏。
“我想印书。”
“印、印书？”
活字印刷，这个时代还没有，连雕版印刷都只见雏形，还没正式运用到书本印刷。
萧氏听得，简直不敢想，“怎、怎么印？”
叶韫笑得神秘，“到时印刷出来，五婶就知道了。对了，五婶，听说五叔屋里的随从纂刻手艺不错，能否借我用一下？”
“你都是一家之主了，想用谁就用谁，不用征询我的意见。”
叶韫握住她的手，带了几分少女的娇柔：“可是谁好用谁不好用，还得五婶给我把关。”
“好，天亮我就给你安排上。”
“那谢谢五婶了。”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像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到天亮前，老夫人又爆了一次体热，这次比前几次都要厉害，甚至还咳了一次血，五夫人第一次见老夫人咳血，吓得身子一直在抖。
她知道婆婆病了，可没想到会严重至此，直到天亮，老夫人平复下来，她都没醒过神来，反倒最后要叶韫来安慰她。
晨风吹过，汗湿的衣服透出一股凉意，五夫人稍稍醒神，握紧了叶韫的手，“这样的事以后不准你一个人扛，明白吗？叶家还有人！”
叶韫心头微微一热，“嗯！”
这一晚折腾得够呛，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此刻已经透出一股馊味儿。
派人去请顾承之，叶韫回屋洗漱，又吩咐绿漪：“去通济冰行找孙先生取一万两银子出来。”
绿漪去得快回来得更快，不仅带回了银子，还带回了新的账本。
上一回的账本已经是一个月前的记录了，当时她在账上未提的银钱有十六万两，不过一个月时间，已经稳稳突破二十万大关。
最热的季节也是冰最好卖的季节，虽然遇上了战乱和改朝换代，生意有缩减，但这个数也还过得去。
绿漪又将带回来的银票双手奉上，整整两万两，但提的账上却只是少了一万两。
叶韫疑惑：“怎么回事？”
“孙先生说，另一万两是他的心意，望小姐不要嫌弃。”
叶韫大方收下，有些人重利，重利的人给与更多的利就能回报，有些人重义，重义的人他日以义还之。
回头吩咐：“红罗，送几盒吃食给孙先生。”
“是！”
一万两银子就换了几盒吃食？绿漪抿嘴轻笑：“小姐，孙先生是个好人……”
云梓作势要打，“就你懂！”
绿漪赶紧躲到叶韫身后吐舌头。
叶韫揣了一万两银票，先去看过祖母。
顾承之已经过来，把完脉，施完针，重新调整了药材配伍，连之前给的凝香丸都收了回去说要另外改配方。
叶韫心脏一直提着，呼吸都被凝住了。
她跟在顾承之身后，亦步亦趋，像只绊脚的小猫咪。
顾承之想笑却心疼她的处境，有些无奈，又有些叹息，直到出门才主动启口：“老夫人身体还好，你暂时可以放心。”
“暂时？”
少女的眸子有惶恐，有不安，还有心慌意乱，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表现得像个正常小姑娘。
顾承之不敢说得太重，只道：“我会竭尽全力，保她周全，赌上我顾家名誉！”
叶韫郑重一福，收拾起那些没必要的担忧害怕，整顿了一翻，去了三房庞氏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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