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庄不大,可齐星河家却离得远,来接亲的有好几个人,辛扶柳并没找到逃离的机会。
自行车在颠簸的泥巴地上走了好久,才看到一点光亮。
离得近了,能看到矮院门口站了好几个人。
小院子里张灯结彩,这些人看着就淳朴老实,应该是来帮忙的。
辛扶柳不好四处张望,只能低着头由人带着往里间的新房里带。
这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不时有人掀开门帘往里看新媳妇。
那目光大多都是善意的,辛扶柳坐的端端正正,带着一个真正出嫁女人该有的娇羞和忐忑。
外边喧哗声阵阵,辛扶柳心中焦急。
她只能做些什么来缓解自己的急切。
于是她便开始打量着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跟原身那个寒碜的破屋相比,这里明显是被人收拾过的。
玻璃干净透亮,还有崭新的窗户帘。
家具不多,一个刚刷了漆的桌子还有两把老式椅子,床头还放着一个红木箱子。
连床上大红色的被子和床单看上去也新买的。
辛扶柳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心中疑惑,不是说这个工具人游手好闲吗?
怎么还能买得起这些东西。
等到从外边传来的食物的香味传到屋里的时候,辛扶柳清楚的听到了从自己胃里传来的抗议声。
从昨天开始除了一肚子肥皂水之外,辛扶柳就没吃过别的东西。
饿,太饿了。
空荡的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拧住。
翻腾着,叫嚣着。
辛扶柳很久都没尝过这种饥饿的滋味。
她摸摸兜里的二百块钱,十分想来一碗热腾腾的泡面。
可现在一碗泡面对她来说也是件奢侈品。
穿进书里的新鲜感,被饥饿吞噬。
她又等了会儿,终于有人想起了她这个新媳妇。
进来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娘:“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垫垫。”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还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红薯汤。
在这个家家户户从地里刨食的年代,这已经算的上很好的东西了。
辛扶柳急忙站起来,朝来人笑笑:“谢谢大娘。”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这样总没错。
那大娘果然乐呵呵的,越看辛扶柳越满意:“这嫁过来了啊,就跟星河好好过日子,星河这孩子命苦,从小娘就去世,被亲爹拉扯到七八岁,结果这爹也走了……”
眼看这大娘还有要继续说下去的趋势,辛扶柳开始眼巴巴的盯着那碗红薯汤看。
她对齐星河的家世确实没什么大的兴趣,那大娘见状也讪讪的收回话头,拍拍辛扶柳的肩膀:“你先吃吧,吃完把碗放这里,我等下再来收。”
新媳妇第一天进门,几乎很少有出门的。
辛扶柳一边喝着汤,一边想刚刚那位热情的大娘。
齐星河那名声在村子里都臭成那样了,竟然还会有人对他这么好?
这里边的不明白的东西太多,辛扶柳一时也想不明白。
好歹吃了些东西,她便没那么难受。
等大娘过来收了碗,辛扶柳就耐着性子准备等晚上。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齐星河长什么样,如果晚上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逃跑,那她就真的没机会了。
这样一想,辛扶柳倏然又低落起来。
外边的人散了又来,来了又散。
热热闹闹的一整天过去,辛扶柳打起精神,坐了起来。
一下午的时间半睡半醒,醒来时外边的天色已经全都黑了下来。
小院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就是堂屋里的一个发黄的灯泡。
微弱的灯光映着地面,恍惚间,辛扶柳觉的这里有些过于冷清些。
除了角落里的虫鸣声,就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那些人是走了,可新郎齐星河呢?
今天不是他的新婚夜吗?
辛扶柳这样想着,便往外走了几步。
堂屋里没人,再往院子里走,更是寂静无声。
辛扶柳瑟缩了下,脸色不太好,有些害怕。
但随即又释然。
没人也好,正好方便她逃脱。
辛扶柳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放低声音。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屋外传来很低的说话声。
“也不知道星河哥什么时候回来。”
“你说我们要是瞒着他做这些事,他回来会不会打我们啊?”
两道声音听上去稚嫩,却带了无尽的彷徨。
“哎,你说星河哥这么好的一个人,为啥不愿意结婚呢?”
“啧,没听我妈说,那些人看不上星河哥,要我说,是村子里的人没见识。”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辛扶柳也听出来个大概。
她这个齐家的媳妇,是瞒着人齐星河定下来的。
听起来荒唐,可却是事实。
既然那个齐星河也不想娶媳妇……辛扶柳想了想,悄悄离开了门口。
土院墙又低又矮,借个东西垫着还是能翻出去的。
前门肯定是走不了,辛扶柳只能想这种办法。
她得加快速度,不能被人发现。
隔着一道院墙,踏着夜色回家的男人靠在墙角,他刚刚也听到小伍和袁强的话。
他身上背着一个破旧的灰绿色布包,风尘仆仆。
从知道这两个人瞒着自己下聘到把人接回来,一路上齐星河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除了把两人骂的狗血淋头之外,他还觉得人家姑娘怪可怜,无端被牵扯到这一场闹剧里。
齐星河挠了挠头,面带苦恼,等下怎么给人解释?
他不想被小伍和袁强发现自己回来,摸到了后院,准备翻进去看看。
如果人家姑娘是被逼的,他得想办法把事情解释好,然后把人送回去。
他站到一个比较矮的地方,搓了搓手,刚用力撑上去,身形立刻顿住。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月光幽亮。
辛扶柳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她眨了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忽然出现的人:“你……你是谁?”
脚下垫着从屋里搬过来的长凳,辛扶柳稳着因为惊吓而颤抖的身体,抓紧墙壁,声音都是抖的。
她是谁,她在哪?
逃婚当夜被人抓包在墙头,想想那后果都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天黑,可月亮头倒是明亮,尽管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但也能看出来个大概。
这是个年轻的男人。
什么样的年轻男人会在半夜翻别人家院子?
在这个年代,齐家今天刚办婚事。
难不成……
一个不太确定的念头浮现出来,为了不耽误自己逃跑,她换上一副十分恳切的表情:“兄弟,你胆子也太大了,虽然人家刚办了事,你也不能趁火打劫啊。”
齐星河怔忪了下,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小姑娘梳着两个麻花辫,眼睛明亮,跟那天上的星星似的。
他原本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哦?”
“我替你看啦,这家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你要是进去,也是空手而回。”她认真建议:“要不去别家看……不对,这种行为是不对的,要是被发现,会被抓起来的。”
“我看你还年轻,可不能一时鬼迷心窍走上不归路啊。”
辛扶柳看这人被自己说的一愣一愣的,趁机催促:“诶,你往那边让让,让我先下去。”
她说话的时候为了不被门口的人发现,声音压的非常低。
齐星河索性松开手落回到原地,看着她从墙上跳下来,站定后还拍了拍手。
她忍下上扬的唇角,临走前不忘虚虚拍拍男人的肩膀:“听我一句劝,做点啥都比偷鸡摸狗强。”
“好了,我走啦。再见!”
辛扶柳很雀跃,虽然前途未知,可她终于逃出来了!
为了以防万一,辛扶柳站在路口很是认真的考虑了一番,才挑了个往西边去的小路。
现在没有路灯,村里的路也是坑坑洼洼。
除了几盏稀松的灯光,将将能借着月色看清脚下的路。
辛扶柳走出去一段路后,诧异回头看着跟着自己的人:“你不回家吗?”
其实从见到她那一刻,齐星河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大半夜一个女人从自己家出来,不用想就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人。
外放,无知无畏,还怪能说会道。
他原本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倒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所以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跟着她在村子里晃。
“你也不回家?”从她漫无目的的乱走就能看出来,她好像并没有回家的打算。
辛扶柳叹口气,“不回,回不去了。”
“为什么?”齐星河心思微动,觉得她的话很奇怪。
正常人被迫出嫁,从夫家逃出来之后不是应该立刻回家吗?
辛扶柳给了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按说在这个越黑风高的晚上,她应该对任何陌生的男人都心怀警惕,可莫名的,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辛扶柳却没多大的感觉。
她摸摸鼻子,不太想承认是因为无意间瞥到他那张脸后才放低的戒心。
就算是个小毛贼,也是个长得俊俏的毛贼。
对于长得好看的人,辛扶柳有足够大的耐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辛扶柳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恰逢胃里饿的直闹腾,她找了个田埂坐下,气喘吁吁:“大兄弟,你知道出村的路吗?”
“你要出去?”齐星河问。
“是啊。”辛扶柳口干舌燥,早知道走之前就在灶房找点东西垫垫了。
齐星河沉默了下,老实说:“你刚开始挑的路就错了,出村的路在东南方向。”
“是吗?那你怎么不早说?!”辛扶柳瞪大眼睛,觉得这位兄弟实在太不厚道。
……
齐星河没忍住:“你不认识路?”
他这样一问,辛扶柳心里顿时一咯噔。
她不自然的移开目光,打哈哈:“你不知道,我夜盲,一到晚上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好在齐星河也没起疑,给辛扶柳指了个方向。
“谢谢啊!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辛扶柳重新打起了精神,笑的也格外好看,站在村口她问:“大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就算以后见不着,可也得知道他姓谁名谁。
男人看了她一会眼,眼神里带着不明的意味:“齐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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