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凝与倩茹进朱夫人的卧房时,房内虽有许多人,却意外地肃静。
朱夫人脸色不愉,见唐凝进来,也没说让坐。
“凝儿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她对唐瑶道。
唐瑶一大早跑到她房里来,说唐凝犯了大错,朱夫人便问唐凝有何错,唐瑶便说,定要等到唐凝到时,才能告诉她。
“唐凝,怎么样,你要不要把自己做的错事赶紧交待出来?娘仁慈,兴许会轻点罚你。”唐瑶居高临下地看着唐凝。
唐凝却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她明明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没往外跑,也没见什么人呀。
她直言,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唐瑶冷哼一声,跪在地上高声道:“娘,我亲眼所见,唐凝与反王陆炽在花园里搂搂抱抱,光天化日之下,丝毫不知羞耻为何物,娘若不信,问唐凝便是。”
此言一出,满屋的人无不惊诧,跪在一旁的倩茹也吓坏了。
众人错愕,三小姐痴痴傻傻的一个人,怎么会和反王纠缠到一起,二小姐不会看岔了吧。
唐凝仔细想了想唐瑶的话,又去回想当时发生的事,便认认真真解释道:“不是的,我差点摔倒,陆炽扶住我而已,我们没有搂搂抱抱。”
此言一出,唐瑶立马露出一副“我没说错吧”的神情,很是得意。
倩茹的掌心都攥湿了,三小姐从不骗人,是好处,可有时候太实诚反而会害了自己。
像这等被指责男女私情之事,女子必要一口咬定,自己从未与男子有任何牵扯才可,倘若不能及时撇清关系,便真真是越发说不清了。
朱夫人眼睛一眯:“这么说来,你的确被那反王碰过身子?”
唐凝是什么便答什么:“对呀。”
倩茹见情形对三小姐越发不利,跪着上前磕头解释道:“夫人,三小姐与反王陆炽不过是偶然在花园相遇,三小姐天真懵懂,不知男女之事,故而未像普通女子那般避而远之,请夫人看在三小姐好不容易能重新说话的份上,宽宥了她这次不懂规矩吧。”
她的一番话说得恳切,也有道理,朱夫人的脸色缓了缓,倘若唐凝真的只是被扶了一把,虽有不合规矩之处,却也不必大动干戈,责骂严惩。
唐瑶冷笑道:“娘,您莫要被这对主仆给诓骗了去,我亲眼所见,唐凝被陆炽按在怀里,两个人你侬我侬,缠绵在一处久久不愿分开,我说凝儿妹妹,你这一跤摔得当真极好,竟是直接摔到男人怀里去了,呵呵。”
“我没有。”唐凝听了半天的话,也有点急了,急得耳朵都开始发红,她没有和陆炽搂搂抱抱,为什么唐瑶总要说自己没做过的事。
虽然,在其他的梦里,陆炽会抱住她,但在这次的梦里没有抱呀。
朱夫人见两个孩子同跪在地上,瑶儿数落个没完,凝儿却只会一句“我没有”,两只手攥得紧紧的。
她默然,唐凝到底不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或早或晚惹出事儿来,反倒连累太守府的名声,心头愈发不喜。
“唐凝,你曾经说过,你和陆炽很熟是不是?难道你早就和陆炽不清不白了?”唐瑶仍在步步紧逼。
倩茹急道:“二小姐莫要再污蔑三小姐的清白!夫人,请您做主,三小姐自幼生养在太守府里,怎么会与外男有染?谣言易起,可三小姐的名声禁不住肆意揣测和诋毁,二小姐身份尊贵,她怎能信口雌黄?”
朱夫人自然知道唐瑶的话越来越过火,只不过她不以为然。倩茹急切辩解之下,她才慢悠悠让唐瑶不要再争口舌。
“你一个婢女,有心护主是好的,不过,指摘其他主子的过错,并不是你的分内之事。”朱夫人垂眸,看着倩茹淡淡地道。
倩茹的后背霎时惊出一片汗水。
是她被二小姐逼得太紧,一时失了分寸,这是在夫人的跟前,不像与其他婢女婆子争辩的时候,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奴婢失言,请夫人责罚。”倩茹咬咬牙,只得低头。
此时婢女前来传话:“夫人,表小姐来了,正在门外等候。”
朱夫人瞪了一眼那婢女:“我什么时候定下的规矩,让青筠在外头站等?还不快请进来。”
因近来天儿热,朱青筠没胃口,吃不下东西,又害了一场小病,数日未能下床,这一两日才见好,能够下床走动。
朱青筠款款而来,熟捻地坐到朱夫人身边的位置上去,柔柔地笑道:“姑母别怪她们,是我听说您在忙,不敢惊扰您,这才打算在门外站着等,不成想她们还是来通报了您。”
她看一眼地上跪着的唐凝和倩茹,又转回头去:“我来得可不是时候?”
朱夫人道:“你来得正好,也帮我分辨分辨,凝儿这事该如何处置。”
倩茹暗道不妙,朱青筠能给三小姐拿什么好主意。
果然,朱青筠听了一遍事情始末,便笑道:“凝儿妹妹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喜欢的人,分寸拿捏不住很是平常,陆炽一表人才,是个响当当的厉害人物,两人在花园里相遇,纵是真的互生情意,也算人之常情。”
这番话若叫无关紧要的人听去,自然是如春风如蜜糖,令人觉得朱青筠是个好性子,不愿苛待犯错的女儿家。
可这一番温柔的话语,反倒曲解了事实,叫人百口莫辩。
朱夫人一听,脸上显出愠色。
她对唐凝本来就不喜欢,哪怕知道唐瑶言过其实,也未替唐凝说句公道话,指摘唐瑶半分,一如当年唐瑶将唐凝推落水中后,朱夫人明明见到唐凝烧得厉害,昏迷时都在不停地咳嗽,对唐瑶却连罚都没罚,偏心如斯。
她允许唐瑶说唐凝一万句不好,也容忍不了倩茹指摘唐瑶一句。
孤男寡女在空旷的花园里相遇,听说陆炽那日又喝了许多杯酒,酒壮色胆,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朱夫人越想越觉得,青筠说得对,这两人之间必有私情。
屋子里沉默了半刻。
“凝儿,你与反王陆炽暧昧不清,令府上名声受损,恐你连累其他小姐的婚嫁大事,明日起,我便将你送到府外去,你就到寺庙里安身吧。”
朱夫人说完,长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
唐国泰来迟了半步。
彼时婆子正要把唐凝和倩茹请出去,令她们收拾细软,预备明日动身。
“不可!凝儿是我的女儿,岂能送去寺庙。凝儿哪都不用去,就在府里好好住着。”唐国泰甩袖道。
婆子见老爷发话,自然不敢再催促唐凝,垂手候到一边儿去。
朱青筠与唐瑶都听得愣住了。
朱夫人还以为唐国泰在哪里撞了邪。
以往她说话时,他何曾顶撞过半句?且这是当着下人和女儿侄女的面儿,竟然直冲冲地数落起她的主意来了,叫她的脸往哪搁。
朱夫人的火气蹭蹭上涨,“凝儿和反王有私,败坏家风,事情给传扬出去,我府上其他的好女孩还用不用出嫁了?凝儿是你的女儿,可凝儿也管我叫母亲,我打发她走,既是为她好,也是为府上的所有人好,我何错之有?”
要是以往的时候,唐国泰被朱夫人指着面门数落一通,早就服软了,然而今天却大不相同,唐国泰不仅不怵,还格外坚持地道:“我已说了,凝儿就在府里住,不管她犯了什么错,都不许你往外撵她。”
“老爷,你!”朱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偏偏再也说不出话,她在府上的地位,归根结底,还是系于唐国泰之身。
如果唐国泰不再敬重她,她便不似如今这般风光。
朱青筠用手帕捂嘴,来回地打量着唐国泰和朱夫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微低着头不动声色。
唐瑶却看不下去了,她去唐国泰身边去劝:“爹,您怎么能为了唐凝,和娘闹翻呢?”
唐国泰不自在地咳嗽几声。
若是往常,他不会去插手管后宅的闲事,可陆炽给他发来一封书信,信中许给他三座城池。
唯一的交换条件,是唐凝。
陆炽愿意用三座城池来换一个小小的唐凝,唐国泰看完信后觉得可笑非常,简直是昏了头。
可凉城前线传来战报,定襄军的第一战告捷,陆炽用兵如神,大军势如破竹,凉城大有失守之态势。
而凉城一旦被陆炽攻下来,有此书信为证,陆炽就算想赖都赖不掉那三座城。
唐国泰的心思开始活络。
仅送出去一个女儿,就能换来数不清的荣华富贵,这等交易,傻子才不做呢。至于凝儿与那陆炽是否有私情,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女儿的清白和名声,也从来不是他考虑的事。
陆炽的一小队军马还在太守府的府门前,凝儿若离府而去,一旦在外面出了什么危险,那么他唾手可得的三座城,岂不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凝儿不仅不能走,还要在府里好吃好喝,养得白白胖胖的,谁都不能慢待了她。
至于夫人的脸面和顾虑,嗨,他又不可能样样顾得周全,只好令她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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