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寝室的路上张瑶和陈晨一直念叨林君,从他的成绩到篮球再到八卦,还说孔佑馨好像有点喜欢林君。那个时候高中生有手机的情况并不多见,即便是带了手机,到了班上也要上缴老刘。于是在枯燥乏味的日子中,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和人云亦云的八卦绯闻自然成为了学生课外的调剂品。
晚上夜聊的时候我们也会谈论男生。我们高中寝室是四个人的上下铺,除了我、陈晨和张瑶,还有一位同学潘美娟。潘美娟是一位非常安静低调的女生,是A市下属一个区县考进来的,平日里讲话细声细气,做事独来独往,晚上的卧谈会只听不说。所以说话的基本就我们三人。
比如陈晨说石海义初中时候的女朋友因为受不了他念念叨叨做题和他分手了;比如张瑶说今天校外来了好多女生看林君打球,其中一位女生给他递水结果被无视了;又比如陈晨说有人给我们军训时候举旗的三个人取个一个组合,名叫“六中三君子”。
“三君子?”我傻乎乎地问:“我们军训时候是哪三个人站前面啊?”
陈晨说:“是林君、杨森和周允光啊!”
“原来是他们三个。”我后知后觉地说道。
前面两位我就不提了,周允光我这里介绍一下,也是一位“老六中”,但他性格很腼腆,传闻和女生说话都会脸红,都快到期末了,我至今只在发卷子的时候和他有过一次点名的交流。但酒香不怕巷子深,他有一个从初中起就被女生周知的代号: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生。
瞧瞧这形容词,你品品,你仔细品。
张瑶在我上铺问:“悠悠,你军训没缺席吧,怎么连我们班的旗手都不记得?林君是主旗手,杨森和周允光是护旗手啊。”
我说:“我只记得三个高个子男生站前面,哪跟人对得上号。”
陈晨习以为常:“她脸盲且记不住名字,正常正常。”
我想为自己解释几句,我也不是完全脸盲的。主要是我这个人比较看重内在美,对外表皮囊都不甚在意;而且不被我记住也是因为他们不够突出,你说要是人人都跟张猛楠一样,我能记不住?
可还未开口,门口想起宿管阿姨洪亮的声音:“还在聊天!还不睡!当心我给你们班主任告状!”
于是大家翻身睡去。
可因为这睡前的聊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杨森好说歹说,终于让我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把语文摘抄本给林君学习。作为交换,林君也把他的本子给我。可他在给我的时候,表情十分狰狞,是一种邪恶又阴森的奸笑,我心里咯噔一声,低头一看,手中哪里是软面抄,分明是那天的情书!
我吓得扔下就跑,可耳边传来他扩音器般回荡的话: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很讨厌我我我我我呢呢呢呢呢呢…………
因为这个噩梦,我早上赖床了。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感受,冬季的被窝简直是一个小妖精,她会施魔法将我封印在被窝中,动弹不得。而在这样的囚禁里 ,我永远缺少闹钟响后的五分钟睡眠。若是睡足这五分钟,我就会充电五分钟兴奋一整天;若是缺少这五分钟,我就会萎靡不振待机二十四小时。
但今天我觉得我需要的不是五分钟,而是五十分钟。
“王悠你到底起不起了!”忽然传来一句河东狮吼。我睁眼一看,陈晨站在我床前,整装待发;张瑶等在寝室门口,皱眉看我;而潘美娟早就没有踪影——她比我们三人都用功,每天自行提前20分钟去教室上早自习。
“几点了?”我心感不妙。
“7点05了!”张瑶对我大喊,“叫了你好几次了!”
“天啊天啊!”我一下掀开被子。我们是7点20上早自习,为了多睡一会儿,早上的行程我们都精确到了分钟:6点50起床,6点55穿好衣服,6点57上完厕所,7点整洗漱完毕,7点03迈进楼下食堂,7点05坐下开始早餐,7点12吃完,7点17的预备铃响起之前抵达教室。
可现在已经7点05了,我怎么还在床上,我应该在食堂!
“王悠你还愣着干嘛?我们先去食堂,给你带点什么?”陈晨走到门口问我。
我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随便……包子、大肉包子给我带一个!”
等我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已经7点12分。脸是来不及洗了,短头发也不用梳了,漱口就将就昨晚杯子里的水胡乱在嘴里滚一圈,然后我慌慌张张地往教室跑去。
今早起了大雾。
从女生寝室去高一教学楼要上一段长长的台阶,台阶两侧的树木和顶端的教学楼都影影绰绰地藏在这白色浓稠的大雾里。人影变成了一个个黑点。我咬着牙往台阶上跑,刚跑进教学楼,预备铃的音乐声就响了起来。
而我们班还在四楼。
那还能怎么办,喘口气,接着跑呗。
刚跑到二楼,我忽然感觉身后刮来一阵风,一个人影三步跨作两步地超过了我,而就在楼梯转角的地方,他忽然抓住扶手来了个急刹车,转过身来。
是林君。
我们都在彼此的目光里读到一句话:“哟,是你?”
可不知为何他看了我两秒,眼里又开始憋笑。
笑什么笑?我今天形象是有些糟糕,可谁没有个赶时间的时候呢,他不也要迟到了吗?五十步笑一百步。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风驰电掣地越过他,他追上我,和我说话。
“昨天杨森跟你说了吗?”
我没理他。
“就是摘抄本的事情,能借我看看吗?”
他这样一说,我便放慢步子,嘴角浮现傲慢的笑容:“不借。”
“借一下嘛,我们可以交换看。”他难得商量着跟我说。
我报以冷笑:“不借。”
他锲而不舍:“这样,你借我本子,我跟你交换一个秘密。”
“不好意思,并不想知道。”
“你肯定想知道,是关于你的。”
我脚步一顿,警惕地看着他:“什么秘密?”
他脸上又浮现欠揍的笑容,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两秒:“你衣服穿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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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我俩因为迟到,被守在教室门口老刘抓了个正着,当场接受批评后才放进了教室。我不知道为什么林君总会在我出丑的现场出现,而且让我觉得又气又无奈的是,出丑是还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与他人无关,他最多只做一个津津乐道的观众。
但是我并不需要观众,特别是他。
进了教室,我迎上陈晨的目光,对她做了个口型:“包——子——呢?”
她向我摊手回了三个字口型:“没——有——了。”
我郁闷地坐到位子上。
拿出英语书,翻到昨天的课文,正要读,发现左边一直有道目光。
我转过头去。
杨森看着我:“你……没事吧?”
我回得也很直接:“你有什么事?”
“很热吗?”他见我怀里还抱着羽绒外套。
“……不热了。”我将外套翻过来,重新穿上。这次总不会反了。
“你怎么迟到了?”他又问。
“昨晚没睡好,梦到你……”算了,我不想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便改了口,“看单词吧,一会儿要听写。”
杨森似乎顿了下,然后我的余光中出现了一瓶奶。
“没吃早饭吧?”他说。
我一愣,又一笑:“这么好,你不喝吗?”伸手一接,呵,还是温的。
“早上……早上给林君带的,”他说,“但是他也迟到了,现在也没法给他,要等到下课又凉了。所以你把它喝掉吧。”
我本来是要客气的,但一听本来是给林君带的,瞬间就不客气了。我拔出吸管插进去,躲在书立后面,立马喝了一口,还对杨森眨眼笑道:“好啊,那就谢谢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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