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飞鸟》,是一个带有灵异悬疑色彩的青春向电影。
故事是一群带着青春时闲出来的忧愁的高中生约在一起,到一个岛上进行两天一夜的旅行,在那儿他们认识了住在当地的女生翼,受到邀请去她家做客。
那是一座豪华的别墅,除了翼之外只有一名住家女佣,高中生们旅费不多,受到邀请可以借住在新朋友家并没有多想,结果晚上发生了奇怪的事,钢琴房里的琴音、半夜闪烁的灯光,屋外诡异的挖掘声……以及消失不见的新友人,他们发现他们没办法离开这个别墅了。
白天一直没有到来,走出别墅他们也会回到原地,他们是困在笼中的飞鸟,一个一个被埋葬在深夜的别墅中。
故事以灵异悬疑故事为题,探索了青春期少年们敏感多疑的心思,还有过于活跃的丰富想象力,结局最后是少年们迎来白昼,离开困住自己的囚笼,往各自的未来奔走。
深谷桃所饰演的正是别墅的主人,神秘少女翼。
当年这个角色戏份不多,却是故事重要的线索点,是很容易让人记住的角色,所以村上导演来找她时八乙女宗助才轻易答应让她出演。
她当时跟着村上导演采访了很多业内大伽,从他们和村上导演的谈话中学到了很多,也和一同去采访的男女主角成为了好朋友。
少年少女们的友谊只需要几天就能培养出来,一起演出的十几名学生到达小小的岛屿,为了让精力旺盛的中学生们集中精神被没收了手机,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无分彼此相互鼓励一起努力完成每天的拍摄任务,假如拍摄顺利完成,将来他们会是隔了很多年一直有所联系的好朋友。
假如拍摄顺利的话……
回想起来非常可笑,十几个未成年小鬼,在拍摄的间隙决定往小岛神社后山被挂上危险勿入的山上探险,大人们忙着处理拍摄片段和其他工作,只有一名摄影师打算拍点拍摄花絮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一无所知地踏入禁地,尽情欢笑游玩,偶尔有人感觉累了,另外一个人拉着他往前走,一直到跨越了小道上的注连绳,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周围的气氛变得怪异。
周围的天色变暗了,虫鸟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走在林间小道的脚步声似有回音,十几人聊天的声音也显得异常响亮。
黑发少女察觉到了不对,然而大家都说她是太敏感了。
少年向她伸出手说,没关系,我会保护你。
然后……
然后所有的人,瞬息之间,变成了鲜血淋漓的肉块。
她还没意识到,周围的人同样没有意识到,她就看着大家身首分离,四肢像拆散的积木般散落,飞溅的血肉把草地染成诡异的深红,他们青春活泼的脸上还维持着一无所知的笑容,生命的气息还没完全从他们身上消逝。
刚才握住她手的少年在她面前被从中间开始切开,腹部消失时他察觉到不对,然而来不及呼救,他也化为一地碎片,只剩一半的脸上,眼球直直瞪着她的方向。
他们就这样,一无所知地,被夺去了性命。
不……不只是大家,就连她也一样。
等她发现的时候,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已经被分离,发丝被切断,头颅跌落地面,内脏从断面处流出来,纤细的手脚被无形的利刃整齐切成一段段肉块,脖子和身体只剩下皮肉连在一起。
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有什么可怖的悲剧发生在她、在他们身上。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啊——
被切开时的疼痛传回大脑,深谷桃张开嘴,想要尖叫,想要呼吸,然而她使不出力气,每一口气都难以吸进,她感觉大脑开始缺氧,眼前的景色一片模糊,那份被杀的恐惧占据了大脑。
乐……救我……
她想要呼救,可她已经失去了声带,无法发出声音。
然而最为可怕的是,明明已经失去身躯,她却保持着清醒,神志清晰地感受生命的流逝。
明明已经无法呼吸,明明已经眼目模糊,明明只剩下脑袋,她仍然清晰地感受到痛楚,那是她还活着的实感。
为什么她还活着?
为什么她要知道自己正在死去?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她耳中的声音更清晰了。
她听到了咕噜咕噜什么东西没有经过咀嚼被吞咽的声音。
她的眼睛能够看清楚了,她看到了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了双臂如同镰刀的巨大异形,镰刀上沾着鲜活的血,像是嘴巴的器官叼着一根人类的大腿。
她的鼻子更为灵敏了,她闻到空气中黏糊的血腥味,闻到了腐烂的臭味,闻到地面泥土和树叶的味道。
她的感官更敏锐了,她感觉到掉落在地面的摄像机依然在兢兢业业地运转,镜头映照出她变得可怖的面目,把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不要……
不要死……
意识到异形正在吞食其他人的身体,那是这些天来朝夕相处的友人,那是笑着听她诉说烦恼的少女,那是红着脸向她告白的少年。
意识到异形一路吃过来,很快就轮到自己,而自己连逃跑都做不到。
深谷桃双眼不知不觉盈满泪水,泪水划过脸颊沾到张开的嘴边,是咸涩的味道。
她不要死,她要活下去。
不要死,活下去。
一时间她忘记了友人被杀害吞食的愤怒,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要……
不要过来……
异形并没有过来。
或者说,没能过来。
风带来了奇迹。
那道风带着劲道划来,轻而易举把那巨大的异形撕碎,林间一时间回归了安静。
然后深谷桃听到了踏在落叶和草地上的脚步声,那人一步一步走过来。
“果然,还活着。”
那是树叶间深沉的身影,那是阳光下炫目的白发,那是如天空通透的双眼。
她的英雄,出现了。
那人俯下身,嘴里叼着棒棒糖,用一种不以为意的眼神,居高临下打量只剩下头颅却还活着的少女。
“你想活下来吗?”
“英雄”蹲下来,一只手撑着脸颊,漫不经心问道。
“你有得救的可能,只有你。”
深谷桃茫然地看着他,没办法从自己得救和异形消失的事实中回过神。
她得救了?
是这个人救了她?
只有她能够得救……?
“想象吧,想象自己原本的样子,想象血液在身体流动。”没有等深谷桃作出什么反应(也作不出来),男人就伸出手指点向她的额头,语气欢快地叨念起来,“即便把自己想象得更漂亮或更强壮的样子也没关系,你有这个权利你有这个自由。”
我的自由……
只是本能地遵循白发青年的话去做,想象上生物课时播放的血液在身体循环的动画,想象自己的身体完整无缺,自己并没有遇到这样不合常理之事……想象只要睡醒一切就会恢复寻常,没有任何人不在,他们明天依旧继续拍摄计划。
她觉得自己似乎能够呼吸了,身体也没那么疼了,但大脑似乎经历了高强度的思考感觉非常疲惫,眼皮不断往下沉,意识正在飘离。
不,她不想睡着……
深谷桃想要努力睁开眼睛,但一只手伸出来捂住她的眼睛。
她听到男人轻声在她耳边说:
“欢迎来到……不可解脱的地狱。”
人生,活着比起死掉更像地狱。
当深谷桃在病房醒来的时候,她得知了一起去探险的人中只有自己存活的消息,电影的拍摄自然被取消了。
不只是被取消,发生这样的悲剧,制作人和导演一定忙着收拾烂摊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媒体应对和赔偿,以及对死者家属们的解释抚恤。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却感觉内心毫无波动,如同死寂。
她真的活下来了,只有她活下来了。
其他人都死了,唯独她活下来。
隔了好久,少女终于眨了眨眼,看向自己缠满全身的绷带,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哈哈哈,你是想问为什么身体不疼还要缠上绷带对吗?你的身体刚接回来,虽然你自己和别的术师使用反转术式处理过,但伤势并不是完全治好,再过一阵子就会连一丝痕迹也看不到吧。”
不知道为什么白发蓝眼的男人替代其他应该在的负责人,以轻松自在的口吻给她解释情况。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用白色的绷带缠住眼部,头发因绷带的位过高网上翘起,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中二病的可疑分子。
“……”少女沉默着,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不想再说什么。
男人很有耐心,并不在意深谷桃的沉默,坐在一边翘起大长腿,自顾自拿出手机打游戏——也不知道他蒙着双眼是怎么看东西。
“……”少女看着男人,良久才开口,“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呢?”
声音……能顺利发出来,之前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声就像是一场梦。
“因为你觉醒了咒力。”男人回答的同时,往虚空抓了一下,“现在的你应该能看到吧,这个叫诅咒,是人类负面情绪成长出来的……意念的怪物。”
男人手中,是一直成年人手掌大小的疑似苍蝇的生物,这只生物周身弥漫着黑雾,显然并非真实的动物,而是类似……某些意念的集合体。
“你在濒死的时候觉醒了咒力和稀有的反转术式,用常用的说法就是——你成为了绝无仅有的治愈法师,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从此再也没办法过上与“普通”搭上关系的生活。
“可我没有保住其他人的性命。”
然而少女在意的,是只有自己活下来的事,是无法拯救其他人的事。
如果她能够更早发现山上有问题,如果她之前能够看到那个异形,如果她有能力救助其他人,如果她能够打败异形……各种各样的假说出现在她脑海里,然而这一切不过空谈,她谁也救不了只能看着大家死在自己面前,只有她自己苟延残存。
“很遗憾,人死不能复生,即便你拥有反转术式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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