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三十五章

    “——”

    我和亚利夏对视一眼。

    都感觉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聊天室“大脑空空如也”(3人)

    当呼吸化为空气:唐娜,你听过弥尔顿这个人吧。

    秘史:......你们看到什么了?

    献给虚无的供物:那个“宝物”,就是他的东西。

    秘史:......要么还是上报吧。

    秘史: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其实,弥尔顿这个名字,可能行动小组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因为他是月光社史上唯一一个没有生平记录的人。

    他的存在,是我、唐娜和亚利夏大概十四岁时,在本部顶楼偌大的书房里瞎玩乱翻的时候,才偶然知道的。

    整个书房内部没有任何现代设施,都是木质的书架,高耸又密集,一脚踏入这里的时候,视野骤然从外面的白色变成了一片昏暗,陈旧而微醺的木香扑面而来,仿佛在这一步间,就跨越了几百年的时光。

    但又不会觉得幽冷或者阴森,书房的天花板可以收起来,变成完全透明的屋顶,冬季的时候阳光洒下来,把木地板烘成一片暖融融的明亮,周围又很静谧,只有不会说话的书本,是最舒服的午觉场所。

    那天我和亚利夏照旧把书往脸上一盖,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时候,唐娜找了进来,叉着腰说:“果然你俩又在这儿,你俩干脆变成这儿书架上的两朵蘑菇得了,训练完了吗就躺着?”

    “唐娜~~”亚利夏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拍了拍我俩中间的位置,“超暖和的,你也来躺会儿啊。”

    现在想来,她咸鱼的一面其实小小年纪就已经初步体现了,因为她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只犹豫了一秒,就高高兴兴地放弃了社长交给她的“看着我俩”的任务,“哧溜”一下躺下,快乐地长叹一口气。

    但我已经被她搞出来的这些动静弄得都不困了,开始躁动起来,将地板当作键盘,用无处安放的手指在地上敲起“欢乐颂”,说:“其实已经训练完了。你们说,咱明天去森林里摘果子吃咋样?”

    “?”唐娜表示疑惑,“那不都是社长搞出来的观赏果树吗,咋吃。”

    “哎呀,前几任社长种的那些灌木就说不定了吧?”

    一想到灌木丛里野生的、鲜亮诱人的草莓蓝莓树莓黑莓,我眼都直了,手上的节奏也狂乱起来。

    “要是真的有呢,长了这么多年说不定都变异出新品种了——”

    就在这时。

    不知什么地方“咔”的一声。

    很轻微,如果不是我们都接受过身体方面的强化,很可能根本听不见。

    亚利夏默默地打了个哆嗦,抱紧了自己:“......你们两个也听见了?”

    “......好像是那个方向。”

    唐娜指着一个似乎之前确实没有的,从墙壁里伸出来的小柜子说。

    “......”

    三颗脑袋凑过去,发现了一个写着“社员档案”的本子。

    古旧而朴素的白色封皮,翻开了,第一页赫然写着,

    第一任社长,1889-1922年。

    “呀!这么古老啊!”亚利夏小声地惊叹。

    “......但好像就任时期有点太长了,是不是当时还没有40岁被动退休的规定啊。”

    “应该是了。”

    上面记了很多如何时入社,对社里最大的贡献是什么,留给下一任社员的寄语是什么之类的话。

    但,奇怪的是,这些都只有从第七名社员的资料以后才有。

    前面的,都只有入社时间和退休时间,经历也寥寥几笔带过。

    我操纵空气轻轻地往回翻,然后“咦”了一声。

    “这里怎么没写啊?”

    某一页上,有一片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格外显眼的空白。

    那上面唯一的文字,只有,

    约翰·弥尔顿,第六名社员,异能力「失乐园」。

    就当我皱着眉头,想要仔细看的时候。

    “——你们三个,原来在这儿啊。”

    有些沧桑的声音传来,社长乔斯坦·诺克斯不知何时来到了我们身边,正以疲惫又温和的眼神看着我们。

    “——社长!”

    就像我是被副社长、亚利夏是被内勤组长捡回来的,所以和他们格外亲一样,唐娜由社长带领进月光社,所以最敬重他。

    “这本名册里面,这个人为什么没有记录啊?”

    “......”

    社长低头看着那页空白的纸,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我也不知道。恐怕我们也永远无法知道了吧。”

    那之后我们没有多想,又玩去了,小孩子说忘就忘,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直到九年后的现在,我们再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才意识到,那尚且不是一段可以被尘封、遗忘的历史。

    从中延伸出来的命运的丝线,仍在操纵着后世的人们。

    ......

    唐娜在总聊天室里发的消息尚无人回应。

    此时一片寂静的客厅内,船长维克多看着那个笔记本,语气有些怀念地说:“正好和我老友一样叫约翰,所以他看到,就倍感亲切,捡回来了。

    “——但这个东西,根本不该存在于世间。”

    然后,他给我们讲了刚刚的故事的第二个版本。

    <维克多的讲述>

    从岛上回来之后,大家都在庆祝的时候,约翰偷偷给我比手势,叫我跟他走。

    一到他的船长办公室,他就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对,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

    “我在岛上掉了一包烟出来,”他说,“当时太暗了,我以为我捡起来了,可是回来一看,兜里装的却是这个。来,给你看看它上面写了什么。”

    笔记本的扉页写着,

    “To those who seek the same thing as I:

    给和我追寻着同样事物的人。

    Good luck.

    祝你们好运。”

    ......

    (献给虚无的供物:......同样的事物?是指什么?

    当呼吸化为空气:......没有一点头绪。

    秘史:......为什么还没有回复啊。)

    ......

    约翰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

    “Write on this book what you wish, and they shall come true.

    把你的愿望写在这本书上,它们就会实现。”

    “......是不是听着像个哄小孩的故事?”约翰说。

    “但是万一是个什么失落的宝贝,真能许愿呢?感觉挺好玩的,咱俩写一个试试?”

    “看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都可以写啊。好像也写多少次都成。”

    我说。

    “可以试试嘛。”

    ......

    我真希望我从来没说过那句话。

    但总之,顺从约翰的提议,我们写下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愿望:“得到200英镑”。

    但一个小时之内,什么也没有发生。

    “......恶作剧吗。”约翰说,“也对,这本书看样子怎么得有个几十年的历史了,之前的人如果在这上面写,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而且说到底到底会以什么方式得到啊?飞机空投?这也不现实啊?”约翰继续出声思考着,越说越有些扫兴。

    “再随便写个有即时性的看看吧。‘立刻让我获得超乎常人的力量’。”

    “这要是再没有效果,就能肯定是在蒙人了。”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

    我们面面相觑,都有点兴奋,他赶紧接了起来。

    ......

    电话那边说,

    “......我们非常抱歉地通知您,您的女儿在一场事故中身亡。责任方在您女儿,但另一方愿意支付200英镑以表哀悼......”

    ......

    (叹息)

    她为了救一只横穿医院门口的人行道的小猫,被驶来的卡车撞上。

    ......这件事,可以说是偶然吧。

    其实世间的哪件事不是偶然呢。

    恰巧产生了那一个念头,恰巧在那个时机这样去做了,然后一切都变了。

    但她很可能原本不会在那个时机拜托医护人员让她出来走走的。

    不会恰巧在那时走到侧门的。

    不会正好看到那只小猫的。

    ......

    这些巧合,究竟哪些是出于她自己的意志,哪些是被这本书的力量所指引着发生的呢?

    这都是永远不可能明白的事了。

    ......

    当时我连考虑这些事的余裕都没有。

    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然后就是约翰,我都不敢想象,他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是因他的许愿才发生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总之我觉得他在那一刹那就疯了,他抱着头蹲在地上,然后正好在那个时候,第二个愿望实现了。

    当时我完全没有理解,但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他的那个‘superhumanly powers’太过模糊,那本书在实现愿望时又感应了他那一刻的愤怒,这个词被“补完”了,完全被解释成了另一种意思。

    “超乎常人的,野兽般的暴虐”,的意思。

    “Superhumanly, BEASTLY, powers”

    总之他完全癫狂了,从抽屉里拿出刀,向我冲过来。

    表情却很痛苦,像在与什么拼死搏斗一样,嘴里不停地说,“杀了我,杀了我,维克多,这是诅咒,杀了我”。

    确实这种情况已经必须要至少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了,但我喝了不少酒,开枪的话无法保证他受伤的程度,只能在屋子里绕着圈子躲他,也根本没有呼叫其他人的余裕。

    况且,我其实也还残存着最后一丝,他能够恢复理智的希望。

    ......

    就在他似乎终于被诅咒战胜、向我扑来,我下定决心要扣动扳机的时候。

    他在最后一秒转向,把刀刃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漫长的沉默)

    从那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早一点下决心开枪就好了。

    如果我能及时意识到他是真的想让我立刻杀死他,就好了。

    那样的话,就算有因为我的失误、他真的受致命伤的可能性,也比让他直接对自己下杀手来得好。

    ......但考虑这些,只会让自己陷入后悔的深渊。

    所以我不再去想了。

    ......

    在他死后,那些警察来检查时,那本书上的字迹就消失了。

    这件事,实在太离奇、太诡异了。

    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的话,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变得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相信吧。

    我也不是没想过,在一切发生之后,向其他的什么人倾诉。

    但我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个东西能做什么,从而来抢夺。

    我也......不能让苏珊娜知道她和约翰的女儿是因何而死的。

    我不想让她也陷入绝望了。

    即使后来弟兄们怀疑我,即使别人都觉得我杀了我的老朋友。

    即使走到这一步,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背后,这本造成了这么多悲剧的书。

    ......

    所以,拜托了。

    毁掉这东西。

    我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把这东西一切可能的圈套与漏洞都照顾到的愿望,但我觉得,无论那愿望再怎么详尽,在这样可怕的恶意之下,都不会产生好的结果。

    就让它从世界上,彻底消失吧。

    <讲述结束>

    ......

    “......”

    满室的人都沉默了。

    江户川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没有说话。

    国木田和与谢野肃穆地看向船长,国木田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感到非常抱歉。”

    太宰靠在一边的墙上,低着头,蓬乱的额发垂在眼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和亚利夏也失去了说话的心情。

    ......这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事故来形容了。

    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惨剧。

    就像船长所说,这一系列事件里,无处不充斥着粘稠得让人窒息的恶意。

    来自于这本书的恶意。

    ......

    聊天室“大脑空空如也”(3人)

    当呼吸化为空气:那个人真的是月光社的?

    当呼吸化为空气:如果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当呼吸化为空气:......难道是因为这个,才没有记录......?

    献给虚无的供物:......已经、不明白了。

    秘史:......

    “X的悲剧”加入聊天室“大脑空空如也”

    X的悲剧:那个东西,你们是拿它没办法的。让那个无效化异能的来吧。

    当呼吸化为空气:副社长...!您知道这是什么?

    X的悲剧:嗯。

    X的悲剧:......先照我说的做吧。现在毁掉它。

    当呼吸化为空气:好。

    于是,我和亚利夏看向彼此,想要商量由谁提出这件事,就在此时。

    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费奥多尔看向维克多,神祇一般洁净无暇的脸上带着仿佛身临天堂的笑意,说:“......啊啊。这是何等美妙啊。”

    “果然,无论何时,神都在聆听、都在注视、都在爱着我们,并赐予无上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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