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班的同学们都比较稳,接力棒没有落过,只是速度一直卡在中间。
很快易南接过了棒。
50m是很近的距离,花北看着易南朝他奔来,柔软的卷发在头顶跳跃,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充满阳光气息的笑容。
花北转过了头看着前方,手放在身后,等易南将接力棒放入他手中。
会担心接力棒掉落吗?
花北心平气和——不会,易南一定会稳稳的放入他手里。
那,为什么会信任呢?
花北一顿。
高中生的接力比赛都是临时拼凑,每个人接后方人的接力棒都或多或少的看上几眼,因为担心接力棒掉下影响成绩。
但为什么他如此自信呢?
花北恍惚了一瞬,然后手心被放上了微凉的接力棒,还有转瞬而逝的、属于易南的温热体温。
花北飞奔而出。
易南慢慢停下,他看着花北的背影,过了一会摊开手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花北的手心好热。
周围声音远去,花北感觉自己才跑几步就到了终点,班里的同学欢呼着拥上他,花北抬头,看见了姑姑拿了水给他。
花北接过来,然后下意识回头。
易南跑上来揽住他脖子:“干的不错!第一名!”
花北忍不住笑了下,然后说:“下午长跑我也会是第一。”
“骄傲什么。”易南很自然的伸手揉了揉花北的脑袋:“只是暂时第一,等会剩下三个班比了才知道最后结果。”
花北一顿,林沉走过来:“应该没差,我们这个时间很短。”
易南笑道:“不愧是我同桌。”
花北侧了下身,避开了易南的靠近:“是大家的功劳。”
易南抿嘴。
林沉看着两人,突然觉得花北可能已经知道易南的心思了,他想了想:“花北你要不要回教室休息一下?”
花北看了看姑姑和还在一边等着的姑父:“我先去吃了个饭。”
林沉点头:“也行,长跑是三点半,你到时候到操场就行。”
花北比了个ok的手势。
姑姑看着易南:“你是花北的朋友吧?一块去吃饭吧?”
易南看了眼花北,然后露出笑容,他长相乖巧,笑起来更讨人喜欢:“不用啦,我嫂子给我准备了吃的,我不吃完回去会被我哥骂的。”
“那行。”姑姑笑了笑,“那我们先走了。”
花北没有看易南,他朝姑父的方向走去。
易南目送三人离开,他摸了摸肚子叹口气,然后跑去买了两个面包回到教室吃了。
外边上午的比赛正逐渐收尾,不少人都搭伙一起出去吃,家里人来了的更是一起出校门找店。
易南发了会呆,然后拿出耳机戴上,又摸出画纸和铅笔。
接力的时候花北的背影很好看,赢了对他笑的时候很可爱,而且又看到了虎牙。
可惜没看到跳高,不过听说文艺委员带着几个同学有拍照,到时候可以去找她要一份。
空荡荡的教室里,除去风的声音,易南只能听到耳机里温柔的纯音乐,他闭了闭眼,很快的在纸上画出了一只朝向他的手。
干燥温暖的手。
如果握住好似就能带着他一起飞奔。
阳光落在画纸上,易南伸出手点在上边,然后感受到了与花北的手同样的温度。
易南收起画纸,然后拿出一张新的,慢慢描绘花北赢得接力时那个笑容。
午间是最容易犯困的,易南慢慢的画着,然后笔触落到纸上时他睡了过去。
花北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只有易南一个。
姑父带着姑姑一起在学校转转,花北不想打扰便独自回了教室。
然后便看到易南大开着窗户睡着了。
花北过去将窗户关上些许,窗帘也拉上遮挡住了阳光。
做完这些花北才看向易南。
他压在纸上,脸颊嘟出来一小块肉肉,很有让人戳的欲望。纤长的睫毛垂着,嘴唇淡粉,花北突然发觉易南眼下浅浅的黑眼圈。
他皱眉,这是最近在熬夜?
花北撑着头看着易南,他看了会,然后感觉自己也困了,于是也趴下闭上了眼睛——他也睡一觉吧,反正时间还早。
-
易南做了个梦。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是梦。
或许是因为梦里的花北没有转学。
除去那个暑假的初遇,他没有再遇到花北,稀松平常的过着每一天,没有等到父母同意他报艺术类大学,他开始笑容越来越少,然后在某个冬季的早晨。
在开学之际,他再次看到了花北。
花北头发有点长长,盖住了大半个耳朵,黑色发夹将他额前的头发全部别了上去,明明是凌厉的眉眼但因为泛红的眼睛鼻子而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易南一愣,心脏的跳动一下就快了,好似第一次看到花北那样,充满喜悦的悸动。
高中生是不能留太长的头发的。
但之前见到的时候花北还穿着校服,难不成是学长?
梦里的易南跑过去,故意提起气球。
果不其然花北没反应,毕竟当初花北压根没有看见他。
易南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他缠着花北,但花北并不喜欢他,很快就跑了。
虽然还没问出名字,但是知道他是学长了。
易南想,还有机会遇到他就好了,然后一定留个联系方式。
那时易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心动,他不信一见钟情,也不觉得他也能遇到喜欢的人。
他只是每一天每一天的在期待再次见到花北。
等待是漫长的事情,易南也想去找寻花北,可他完全找不到。
然后是高三春天的时候,易南看着父母给他定下A大的志愿说必须考上这个,画画没前途。
他看似平静的接受,然后趴在窗口目送父母离开家去医院看望哥哥。
哥哥的病很难医治,耗费着父母巨大的心力,易南在父母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下最终放弃了绘画,他将画的画全部收了起来,包括画过的花北。
锁上箱子的时候,易南感觉自己的心空了。
也在那个时候,易南看着窗外的春阳想着要是能再见一面那个少年就好了。
想完他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对。
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少年。
只见过两次的少年。
会笑得露出虎牙,会悲伤到眼眶红红也不会落泪的少年。
可能再也不会遇见的少年。
可他就是喜欢,惊鸿一瞥,便深刻到梦里都会有他。
易南觉得自己可太没用了。
他想了好久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花北。因为他看起来自由?还是因为他眼里有肆意生长的光?
亦或者,是同样的气息。
易南带上行李箱离开了三溪,他再次去到初遇花北的地方,他以为这次也会跟以前无数次那样,不会看到他。
但他看到了。
充满疲惫的少年,比以往更加消瘦的身躯裹在灰色的卫衣里,他提着一袋子药出现在医院门口,看着医院的红十字熟练的吞云吐雾。
过了一会他从兜里拿出两张纸看了看,然后平静的扔入了垃圾桶后离开了。
易南不知为何的从垃圾桶里翻出了那两张纸——一张是一个名叫花北的人的学校意向表,一张是一个名叫花江的人的检查表。
意向表最下方处,清逸有力的笔迹写着:“第一志愿,A大数学系。”
但是其上又有一条更粗的笔划去了它。
春季雨多,易南带着那张意向表,在绵绵的细雨中回了家。
他不喜欢A大,但他只能选择A大。
这个事情曾无数次折磨他,可那张皱巴巴的、属于他暗恋的人的意向表却让这件事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那就这样吧。在理发店拉直头发的易南想,他可以大学接着自学绘画,总有一天能够做上喜欢的事。
大家都不容易,他没必要去徒增负担;而那个叫花北的少年,他也会放下——这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毕竟喜欢都不轰轰烈烈,那么放下也会轻轻松松。
他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可高考结束毕业的时候,学校里翻飞着无数撕碎的试卷,易南却想到了初夏时那个在校门口对着小女孩笑的灿烂的花北。
哥哥去世时,心脏快要裂开的时候,他扶着墙慢慢蹲下,耳边是父母嘶声力竭的呼喊,脑海里却是医院门口,带着沧桑的少年吐出烟圈,朦朦胧胧的烟雾下疲惫而又充满希望的脸。
大学偷偷寄出去的画获得奖项时,易南翻出了那些已经泛黄的画纸,画上的少年有了时光的痕迹,他笑着弹着画纸说:“你得奖了。”
大学毕业典礼之时,他演讲时总觉得底下那么那么多人里,一定有一个是花北。
典礼收尾的时候,所有学生高声唱着《青春大概》,易南只安静的坐着,手机亮着,屏幕上是一位站在街角、沐浴在夕阳下的冷淡少年。
所有人都在又哭又笑,只有易南安静的坐在热闹的人群里,平静的轻声说:“花北,我想见你。”
想在这群将要步入社会的学生里见到你。
因为你也本该跟他们一样。
但——
“也因为我喜欢你。”
所以才想见你。
六年的暗恋,仅起始于一个普通如常的初遇。他都未曾想到这整整六年会没有一天能够放下。
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花北与他终究是无缘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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