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啊,老头你是脑子终于坏掉了吗?”蓝波·波维诺没再往前走,“我看你应该还没到要撕报纸保智商的时候啊——那可是彭格列担保的医院,而且正好里面多得是麻烦的家伙,你这样就算是那个好脾气的老大也会发脾气的。”

    波维诺家族的挂名首领先生修剪花枝的动作顿了一下:“先说好,我没有针对彭格列家族——终于能找到一个能把你塞进去的强大家族,我笑都来不及。”

    蓝波的将双手插到裤兜里:“所以说,你总要给我们个说法,不然彭格列他肯定要教训你了,我也得挨骂。”

    将至老年的波维诺看着手里那枝玛格丽特,沉吟片刻后突然说了一句:“还有三四年,你就要来正式接手波维诺家族了吧,蓝波。”

    “……你干嘛突然说这个?”

    “在那之后,波维诺家族想必就完全脱出我手了。”

    蓝波缩了一下脖子——这种气氛他再讨厌不过,压抑、沉默、让人捉摸不透,再加上面对的是曾下令“狠狠管教他”的波维诺首领,他觉得整个人都不爽。虽然他不擅长外交和谈判、也往往不乐意跟着沢田纲吉去出席各种社交会议,但波维诺那种语气听起来就是“在我退休之前要随心所欲一次”的意思。

    “你也知道波维诺家有很可观的一部分都掌握在彭格列手里吧,”彭格列的雷守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然后摊了一下手,“我觉得你这样做事很蠢,到头来你搞不好就没机会安享晚年了。”

    波维诺先生手上的剪子咔擦一声剪下了已经发黄的叶片。

    “我向你保证,我没想针对彭格列做些什么不合体面的事——但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宰了雷登·瓦莱诺的机会。”他把那朵已经处理完毕的玛格丽特放到了一旁,花瓣发出“沙沙”的声音,“现在我的机会已经没了。我已经在处理一些交接问题,我想过几年你上任之后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蓝波心存疑虑:“我不觉得你是这样大方的人啊,老头。”

    “等你变成了我这样的老陈皮,你也能想通很多事情。”波维诺先生并没对他这话做出多大反应。不知为什么,蓝波总觉得他这次见到的这人比以往要苍老太多,好像一夜之间就已度过十年,原本只是刚刚要开始被人称作“老爷爷”的年纪、头发也没多花白,今天一看却感觉凭空出现了那么多的白发。

    波维诺首领捻了捻留在了手中的花瓣:“如果雷登……唐·瓦莱诺没有逼着菲欧娜一家从爱尔兰搬到意大利,玛莲娜——他们家的女儿就不会早早去世,她也能活到现在吧。”

    蓝波对菲欧娜(Fiona)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既然是波维诺首领提到的人,那很有可能指的就是原本的菲欧娜·波维诺。

    “你指的是那个天才?”他小时候老听别人提起那个女人。

    “我和她是老朋友了,”波维诺先生的口吻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菲欧娜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又很上进,总是能给人惊喜——你的电击皮肤和电击角也是她探索出来的,”他看向蓝波,“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哄过你睡觉,你记得吗?”

    蓝波感到脑中那一片片来自幼年的、总是残缺不全的记忆正以“菲欧娜”这个名字为中心,慢慢地完满了起来——他记得那个女人,有一头深色的长发,跟椎名葵的很像……现在他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葵的时候就觉得她很亲切,原来是因为那位菲欧娜女士给他留下的印象刻在了眼球里而非记忆里。

    “……我记得她。”他说。

    波维诺将目光移开了:“她很喜欢小孩,你当初都快成了她的孩子……即便她确确实实亲手设计了针对你的实验和训练,但她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你刚刚说的意思是她已经死了吗?”蓝波觉得有点不痛快。幼时对自己很好的人如今却已经不在了什么的……

    这样就好像自己与那位女士一起经历过的事情都像是假象似的。

    “是。就在十四年前。她的女儿死后不久,有人在森林里的一处溪流中找到了她的尸体,”波维诺沉默了很久才继续他的话,“手腕上有利器割过的痕迹……那是一潭很浅的水。”

    言外之意应该是“她是自杀身亡”吧。

    满室寂静。蓝波不知该接什么话,波维诺先生似乎也不愿意自己再主动开口谈论此事。

    “……所以,为什么这事会跟唐·瓦莱诺有关?”蓝波还是决定要问个明白。他只是想知道那位女士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波维诺先生将剪刀放下了。

    “她的女儿玛莲娜……是白化病患者,所以他们马上就为了女儿从意大利搬家去了爱尔兰。爱尔兰全年一般有两百多天是阴雨天,这对那个女孩比较友好。”

    “后来他们为了给玛莲娜找一个玩伴,选择再次孕育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我不太记得他的名字了。他长得不像母亲,而是遗传了父亲的满头金发和蓝色眼睛,但玛莲娜跟菲欧娜很像。她曾跟我说,如果她的女儿是正常的话……肯定也有一头漂亮的深色长发,还有一双跟她一样的碧眼吧。”

    “这样你能懂了吗?如果不是雷登·瓦莱诺逼迫他们全家都重新回到意大利,玛莲娜就不会因为这里强烈的日光而患上严重的皮肤癌,也就不会这么早就去世——她的妈妈更不会因此放弃自己的人生。”

    “他得付出代价……我要杀了他,你明白吗?但现在我已经没机会趁乱下手了。”波维诺先生讪笑一声,“我已经不是所谓的首领了,根本没能耐挑战一整个瓦莱诺家族。”

    “就这样吧,蓝波。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我会向唐·彭格列表达歉意,之后……他想如何对我都无所谓,被扣下的人也随他喜欢。”

    蓝波看着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突然就感觉有点生气:“你就这样把责任甩开了吗——唐·波维诺?”

    波维诺先生没再说话,只是拾起了另外一枝玛格丽特,再度开始修剪了起来。

    彭格列的雷守觉得自己在站在这里简直就是自讨没趣,转头就朝庭院的出口走去了。

    “……因为我已经当得很累了,蓝波。”

    波维诺先生的话音静静地在这座只有他一人的庭院里飘散、消失在了旋转而下的叶片里。

    蓝波不知道的是他并没把一切都说出口,比如菲欧娜·波维诺后半生的姓氏是赫森(Herson)、她小儿子的名字叫斯图亚特·赫森(Stuart Herson)……

    而那位女士原本的全名,叫做菲欧娜·玛格丽特·波维诺(Fiona Marguerite Bov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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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恭弥进到彭格列总部那间损失不大的备用书房时,其他的守护者已经来齐了。沢田纲吉站在书桌后,把视线从远处的群山上移回来。

    十代目唤了他一句:“恭弥——”

    “啧,这群聚的臭味……”云守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首领想说的话,从手指上将彭格列云戒摘了下来,“为了这种你一开始就不打算商量的事情就把我叫来,你越发狂妄了,沢田纲吉。”那枚戒指被他随手一甩、精准地落到了纲吉面前的书桌上,只是略微旋转了两圈就归于平稳。

    云守如来时一般、不加多言就转头离开了,仿佛天上的浮云一晃而过。草壁哲矢看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句“恭先生”无果,只好对里面的人们鞠了一躬,之后转身追了上去。

    其他守护者大部分还没反应过来,只有山本武看了桌上的戒指和站在纲吉旁边的将尼二一眼,又瞥向了云雀的背影,心下对这种状况有所了然。

    “嘛,嘛,大家回神啦——云雀不一直都那样的嘛,现在来听听阿纲到底找我们有什么事吧。”雨守拍着手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说的也是——沢田,到底极限地什么情况?”晴守附议。

    十代目深吸了一口气。

    “——大家,我有事情想跟你们说。”

    “是有关彭格列戒指的事。”

    纲吉将自己的彭格列戒指取了下来,与云雀的戒指放在了一起。

    “我认为……现在是时候把这个隐患消去了。”

    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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