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佩卡利亚酒店把牧神节(Lupercalia)挂在牌子上,此时看起来倒是名副其实——那些聚在了会议室的豺狼虎豹们的的确确都各有想法、相同的则是无一不想从这次的东道主身上咬下几块肉来、欢庆收获。
唐·卡扎利瓦坐在等候席里,并未像唐·卡里提尼亚之流十分傲慢地就占了主餐席的位置;当然,还有一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例如唐·纳未拉与唐·沃伦沃之流,心里早想给他这个老头子甩脸,但最终还是对着“唐的教父”这个名头矮下了身子。
他在等待中感到一丝无聊,拐棍轻轻在地面上敲了两下。彭格列家族请来的侍者都很能读懂客人的脸色,立即就有个稳重的小伙子给他削了苹果端来,手上还备好了糖浆以供客人需要。唐·卡扎利瓦会心地感谢了他后,却将那苹果端在手上没有动作——他不认识这个侍者,这苹果又并非是主餐里的一员,为了不给老朋友提莫特欧·彭格列(Timoteo Vongola)的后任者及他的家族惹麻烦,他还是小心点为好。
无聊总会让他不自觉地开始回忆往事,或许这是老人的习惯吧,此时他就顺着想到了当年他与提莫特欧的谈话——有关“唐的教父”这一地位到底花落谁家一事,在当年算是引领了“新的风尚”,一半原因是金融危机促使那些思维方式粗暴又愚昧、亦或某些傲慢而要面子的“受害者”们需要一个新方向来重筑自己的自信和快乐,另一半则是想看古老强大的彭格列家族与扶摇直上的卡扎利瓦家族两虎相斗这场好戏。
当时他跟彭格列九代目都觉得这简直是就场滑稽戏,但既然风已经吹来了,任凭他们怎么阻挡都是无用功,不如就顺着那些家伙的意图、趁机把这个利弊兼并的称号弄到手。他们俩实际上是意趣相投的好朋友,但除他们两人和部分亲信外,对此心知肚明的几乎是没有——毕竟他们平常接触也不多,但真正的知己实际上也不需要多少会面机会。
不过乔瓦尼·卡扎利瓦(Giovanni Casaliva)不知道的是,那时候彭格列家族的“摇篮事件”已经结束了七年、即将跨到第八年的时光。这时提莫特欧早已与沢田家光有过商谈,里包恩虽说觉得不靠谱,但还是做好了准备——当时他们难得得空坐在西西里不知哪条街上的小咖啡馆里,用他们俩一起特制的语言密码聊闲天。
在那个赌盘上双方的买涨率僵持不下的档口,这两位当事人居然就已经内定了结果。
提莫特欧对好友提出了请求,乔瓦尼权衡了一下形势,觉得自己反正吃不了什么亏、顺带着也算照顾一下将来的彭格列十代目,于是应了下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唐·卡扎利瓦当时虽然嗅到了彭格列那个大少爷XANXUS好像是做了些什么不体面的事的气味,但没想到这个独子居然会被父亲狠下心来冰封在地底、到那时已经一关就是七年——因而他一向都以为未来的十代目八九不离十,大概就是这位可以说是被宠坏了的小霸王了。
想着好友那个不好惹的儿子,乔瓦尼就忍不住叹气,明明提莫特欧是个脾气不错的稳健派,怎么就会有个那么冲动暴躁的儿子呢,像这样下去他都不由得多心去担忧一下彭格列的未来,也衷心为好友的余生忧心。
他曾劝说过提莫特欧、让彭格列的唐成为所谓的“唐的教父”——这个称号如果是落在了卡扎利瓦家族的手上,彭格列家族可能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遭到明里暗里的嘲讽与轻视,但绝不可能长久,也能成功将原本就有的一部分枪口挪开(虽然也可能有一些没眼力的趁机为难,但这不会对暗藏实力的彭格列造成丝毫损害)、让卡扎利瓦家族加以消化,未来新任的彭格列十代目也能被他施以一定的庇护。
总体而言,唐·卡扎利瓦能得到闪亮的荣誉和实在的名声,未来走马上任的唐·彭格列Ⅹ世能得到一处荫蔽之所,两个家族的隐形纽带也能更加紧密——可如果未来首领是XANXUS,未免会让他太过轻松,很难挫伤他的锐气,这样的家伙如果不多加管束的话……乔瓦尼觉得自己的好友要是在某一天在自家府邸里意外身亡,他都不会觉得惊讶。
但唐·彭格列Ⅸ世安慰了老友,表示这不是什么问题——“你放心吧,乔瓦尼,我的后任者肯定会在某一天让你心甘情愿把这个称号让渡给他,而我也能安度晚年。”——当时他挫败了一下这好像毫无来由的信心,但现在他由衷地赞赏老友那几乎成了黑手党界传说的预见力。
十代的唐·彭格列现在是个与九代一样行事稳妥的首领,不过当然,最初那个叫沢田纲吉的年轻人在九代目的庇护下“实习”时颤颤巍巍、前怕狼后怕虎,也不知道哪条路才是有着利益最大公约数的一条,即便是办一些小事也不敢做下斩钉截铁的决定、轻拿轻放到几乎有点神经质,办公时也总有诸多不顺、诸多失误。
但事到如今,唐·卡扎利瓦已经将“看着彭格列十代目成长”此事作为他最感惊异的经历——那个稚嫩的东方小孩以一种十分惊人的速度适应、成长,最终成为了今天处事果决、杀伐果断、让人不敢轻视的彭格列家族首领。而且他还怀着一般的黑手党首领所缺失的、专属于他的仁爱之心与坚定的自律感,这也成就了他的魅力,在这一点上,乔尼瓦认为他跟提莫特欧很相像。
比起XANXUS,他倒是觉得现今的沢田纲吉更像是彭格列九代目的儿子。
现在如果这位彭格列十代目希望他将“唐的教父”这一称号让渡过去的话,他倒没什么不情愿,甚至还十分开心,这得说回当年他跟提莫特欧·彭格列的赌约。还是那家街角的咖啡厅,他们俩坐在森绿的阳伞下面,提莫特欧赌未来的十代目根本就不会起讨要名声的心思,他则赌未来的十代目在一切完备后会向他伸手。
话虽是这样说,唐·卡扎利瓦其实可以直接向纲吉提出这个提议,但现在他乐得装糊涂——他抱有期待、想看看这个像弹簧一样越弹越高的小伙子将来能够站到哪个高峰上去。
“以马内利,几点了?”唐·卡扎利瓦看着这些躁动不安的黑手党老大们,侧头问了自己将来的继承人——尽管以马内利·哈雷并非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却是能够支撑住卡扎利瓦家族的人才——时间应该差不多到了,他猜这场年度聚会里肯定会有不少傲慢鬼拿彭格列大宅被攻的事情来说笑,不知道唐·彭格列会做些什么来堵住他们的嘴呢?
以马内利并未理睬室内的钟表,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还有两分钟,唐。”
唐·卡扎利瓦将拐杖架在自己的两手之间:“那就快了。”他站起身来,往他以往坐着的位置走去。
彭格列的十代目并没让他失望。两分钟后,那扇开在另一侧的门准时打开了——这是唐·彭格列一贯的作风,有人认为这只是摆架子,也有人认为这是为了突出他准时的美德,但要沢田纲吉本人说的话,他只是单纯不喜欢会前那些某些唐自主增开的、咋咋呼呼的谈话小会,反正这么做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太大麻烦,索性他就这样干了。
彭格列的十代目进来后惯例地与诸位唐问好,态度谦逊有礼,不卑不亢,也算是他特有的行事风格——语气十分均衡调和,既给足了老家伙们面子,也不至于被张扬的年轻人们压过一头、蹬鼻子上脸。完成这个惯例后,他看了一眼空出来的两个位置,挥手叫来了侍者。
“请将唐·莫雷和唐·帕辛格的椅子推回去吧,”他的语气温和,却念着讣告,“他们再也不需要受累来这里赴会了。上帝保佑他们。”
座下的众人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沢田纲吉说完了他该说的开场白才动手拉开了椅子落座,在他拉椅子的时候,全室除了椅腿摩擦地毯的声音外几乎再无它响,连一向乐意讽刺他的唐·卡里提尼亚都没吭一声。
唐·瓦莱诺的临时代理、他的长子莱文·瓦莱诺闻言,眼角颤动了一下,而坐在他旁边的、代表密鲁菲奥雷家族而来的原唐·基里内奥罗——尤尼·基里内奥罗——只是用那双无神的深靛眸子看着她面前的钴蓝色餐巾,似乎一点儿也没听到唐·彭格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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