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贝卡·冯·兰瑟里恩站在亨利·波茨诊所的门口,对着电话那头的女孩颇为无奈地凶了两句:“嘘!——别瞎叫唤,莉兹!你还死不掉呢!有我在你就不许死!”莉兹的哭声在电话那端传过来。丽贝卡放轻声音,皱着眉安抚道,“好了,好了,乖,没人能从我身边抢人,死神也不成,听见了吗?——贝格妮在你身边吗?安娜呢?把她们叫来听电话。”
电话被交到了安娜贝尔·冯·兰瑟里恩手上。丽贝卡焦躁地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语气有些冲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安娜?我才走了几天,怎么就成这样子了?”
安娜贝尔拿着电话的手抖了一下:“对不起,姐姐……”
我是让她失望了吗。她想道。我让她失望了。
“莉兹生什么病了?她居然会以为自己要死了!——安娜,海姆医生怎么说?”丽贝卡放缓了语气。她听出同父异母的妹妹正在紧张——天啊,安娜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她心道。为什么到现在还这么怕我?我小时候是欺负过她吗?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莉兹从果树上摔下来,肩膀和手臂有点儿骨折……”
“骨折?她爬树干什么?”她边说着边跟买饮品回来的布鲁尼夫人一行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
“她说想给你找一颗漂亮的果子作圣诞节的开节礼物。这两天应该是因为有创口发炎了,所以身上肿了很多处……现在海姆先生在给她诊治,结果暂时还没出来,但莉兹很害怕,自己借了海姆先生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
丽贝卡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绝症……不是就好。”她叹了一声,随后平静地要求妹妹将手机交给自己总是大惊小怪的贴身侍女。
听到莉兹啜泣的声音后,丽贝卡殿下用那种巫婆的调调恶狠狠地抛下了一句“只是个小骨折就打电话骚扰我!你等着我回去收拾你,快给我好起来,免得你说我欺负病患!”后无视小侍女的惊恐求饶,啪地挂掉了电话。
马上她又打了个电话麻烦为她保管飞机的朋友帮她准备一下起飞程序、定个能饱肚的外卖,随后才进了诊所的门。
椎名葵刚不好意思地接下劳拉·布鲁尼递过来的柠檬水后就看见丽贝卡走进门:“丽贝卡?是出什么事了吗?”刚刚那么久都没进来,而且刚刚讲电话时某两句还比较大声,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小葵,我可能要先回趟家。”他有些抱歉地道,“本来还想着在这里给你挑份圣诞礼物送你的——莉兹骨折了,我得回去看一眼。”
葵一听就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家人出事了的话肯定要马上回去看看啊。”她说,“我也很抱歉,没有给你送圣诞礼物,主要是……”主要是给我的卡里那些钱都不是我的,就有点……
“那个我知道的。”丽贝卡笑着没让葵把那句会让她自己难堪的话说出口,“家人……对,所以我现在就得走了。我回去想做一对木质斑鸠,一只给你,一只我自己留着!”
葵没反应过来:“斑鸠?”那是一种鸟吧?
“对,”丽贝卡笑吟吟地说,“斑鸠是我的家徽,兰瑟里恩家习惯把有斑鸠的饰品赠给朋友——小葵不是欧洲人对吧?在我们这边,斑鸠寓意‘友谊长存’。”她笑着解释道。
葵恍然大悟——她十分开心:“丽贝卡——谢谢!”
“那我们就一直都是朋友咯?”铂金小姐临走前突然逗她道,“没得反悔咯?”那副鬼脸完全没有长公主的样子。
葵郑重地点头:“嗯!”
怎么会有人反悔跟丽贝卡做朋友啦——我还希望不会让你反悔跟我这样畏首畏尾又没见识的家伙结下友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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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俩正好刚道完别时,蓝波·波维诺就打了个喷嚏,猛地转醒过来,结果一个用力拽到了自己正扎着针的那只手:“嗷!”他疼得叫了一声。葵一看软管里有血在倒流,连忙按住他的手:“蓝波,别乱动!针头歪了就要重扎的!”
一听到“要重扎”三个字,彭格列的雷守霎时僵硬成了石头。刚喝了一口咖啡的沢田纲吉连咽都没咽完就出去找亨利·波茨医生。蓝波还是没有逃过去——医生来了后,确定还是得重扎。
狱寺隼人最受不了蓝波的鬼哭狼嚎,在其因拔针而嚎了一声后,他站在一旁十分凶狠地威胁道:“吵死了!你还想要舌头就别给我瞎叫唤,蠢牛!”
笹川了平接茬道:“蓝波,男人就是要极限地忍辱负重——这点疼不算什么!”
山本武一如既往地笑了两声,跟风太一起说了一句:“蓝波,加油啊!”
一平气呼呼地站在一旁。碧洋琪站在旁边边喝着黑咖啡,边挑了挑眉头。
亨利医生轻轻地拿着蓝波的手看了两眼,下结论道:“这只手很难再扎一针啊……得换一只手。”
蓝波听到这话就更惊恐了,拼命摇头、死也不愿意再扎一针(还是在另一只手上),劲头足得跟刚刚来诊所时那副蔫蔫的样子判若两人,但葵一模他的手心就知道:那里冰冰凉凉的,肯定还没完全退烧。明天又是圣诞节,他们如果要坐飞机回并盛的话肯定要挺久,到时候蓝波要是再发烧就很麻烦了。
“蓝波,不打针的话明天就回不了并盛啦,而且你如果半路又烧起来,我们肯定就得取消这次的行程了。”葵正经地说,“那样的话就见不到奈奈妈妈了哦?”她记得小时候的蓝波应该是很喜欢沢田奈奈的。
很好,他动摇了!
“小葵说得对。”纲吉马上接上了她的话,“如果你退不了烧的话,我们就都不回去了。妈妈的年菜肯定也没你的份了,蓝波——再挨一针,回去说给妈妈听的话,她肯定会给你加菜的,怎么样?”
“如果你觉得亨利医生的手太重的话,我来帮你扎好不好?我保证我很轻的。”葵乘胜追击,“以前我爸爸住院的时候都是我给他扎的针,我很有经验的哦。”虽然也不全是我帮忙扎的,不过也有很多次了,技术肯定还是过关的!
蓝波在犹豫。
“如果你病好了的话,我就做一大罐萝卜糖给你吃,怎么样?”葵抛出一个大诱饵。
蓝波更加动摇。
“我记得并盛那家你以前最爱吃的甜品店出了新的葡萄水无月,如果你乖乖治病的话,这次就请你吃吧。”纲吉继续诱导。
蓝波考虑了片刻,问道:“那个葡萄的我能吃多少个?”
“三个。”纲吉竖出三根手指。
“太少了吧!”
“那就四个。”
葵看蓝波还没下决心的样子,快速抢过纲吉的话尾:“我再请你吃一个——那就能吃五个啦,不能再多了!”她轻门熟路地扔出了最后的条件,“如果你还不要的话,那就吃的也没有,针也要扎咯!”她表现出了十分强硬的态度。亨利医生十分上道地开始撕一次性吊针的包装,看着像是马上要上手扎针的样子。
“别别别别别!”年轻的雷守马上揪住了葵的袖子。
葵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要我扎是不是?”她笑嘻嘻地问。
蓝波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葵于是接过亨利递过来的针头,拔开软盖、调快一下点滴速度,让药水疏通了一下针管,之后将它捏在手上。蓝波十分不情愿地伸过另一只手给她,葵用橡皮带扎住他的手腕、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很快就找到他的血管。
“要扎咯。”葵给他的手背涂了一层碘酒后,抬头说道,“说起来,蓝波,你记得花札里的五光(ゴコウ)怎么摆吗?”
蓝波懵了一下:“啊?那个不是——嘶!”
在他思考的时候,葵已经快速把针推进了血管里。“好啦。”她用医用胶布固定住针头,“这下可别乱动了噢,不然还得再扎一次。下一次可就叫亨利医生来扎了!”
劳拉站在一旁喝着自己的卡布奇诺,用手肘捅了一下丈夫的胸口:“我觉得彭格列先生他们跟我们俩碰见小丫头们生病时一个样,你说呢?说实话,我都觉得该向彭格列夫人学习了。她比我耐心多了。”她耸了一下肩膀,“那个年轻姑娘是彭格列夫人吧?我记得你前段日子说他结婚了。”
“再怎么说,他们还是黑手党。”里昂纳多警长瓮声瓮气地说,“看那个女孩——我甚至怀疑她没成年!这可是犯罪!”
“反正你看哪儿都觉得有犯罪,警长。”劳拉摸摸在沙发上转醒的小艾丽西亚的脑袋,“我是觉得他们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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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波当天晚上就彻底退了烧,于是他们在十点半左右离开了诊所。
秦站在亨利医生身边向他们告别。莱姆看过去时,秦对着她翻了一张牌,然后有些孩子气地、装模作样地告诉她:“我们以后肯定还会见面的!”她招招手,“到那时再见啦,莱姆!”
莱姆疑惑地看着她,但末了还是点点头。
罗科·迪亚多纳不满地嘟哝着:“我巴不得再也不见。”结果这句话被秦听到,两个小孩各自做了一个自认为凶巴巴的表情,但旁人看着却十分搞笑,于是一时笑声一片。
“结果就因为你们俩,我们什么都没干!”劳拉捏了捏女儿艾米莉亚的鼻子,“真是小坏蛋!”
里昂纳多提着那两袋女儿们挑的甜点(由彭格列十代目先生付的款),有些不自在地叫了纲吉一声:“……这次还是要谢谢你。但你以后可小心点了——”
“我会小心不向您露出马脚的,布鲁尼先生。”纲吉笑道,“谢谢你们的饮料,圣诞节快乐!”
布鲁尼家的两个小家伙响亮地回了他一句“圣诞快乐”,之后(主要是艾米莉亚)拉着自己的父母跑去看平安夜颂歌□□的尾巴了。纲吉回头,头一次对明天到来感到纯粹的惬意——明天就是回家的日子了。
“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坐挺久的飞机呢!”他于是说道,“明天就要回家啦!”
葵突然感到那种极为温柔的喜悦之情——这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她用碧洋琪送她的抹茶绿旅行箱(碧洋琪给的圣诞礼物)打包好那些新衣服和莱姆的新衣服(她很高兴纲吉提出把莱姆也带去)、以及几双鞋袜时还尚未褪色。
她出门前看了一眼她最初那套衣服——虽然被浆洗得足够干净,但依旧能看到爆炸留下的痕迹,有一些部分被整齐地裁剪掉了,显得整套裙衣有点奇怪;还有那双皮鞋,放在那儿就如同来自十分久远的过往,让她有点儿恍惚。
她来这里可能都没到两个月,可就是觉得好像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似的,真奇怪。
一年就这样到了结尾呢。葵想着。不知道老爹和大哥怎么样了。
作为平凡女高中生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记不清学校门口的树在夏天开的是什么颜色的花。而她的家,那栋两层楼的、窗帘打着妈妈擅长的结的、门阶第三块砖有点裂开的、她和她的家人们曾度过多少个新年的小房子,也好似成了遥远国度里的一隅。
适应一个新地方的过程就像是要把老地方的壳给剥掉一样,但是又不动声色,让人难以察觉呢。她想到。
想要回家……可这不可能是我只身能够做到的事情啊。所以现在还是得向前看才行!
于是,在十二月二十五日这天中午、大家一起动手收拾好餐桌与碗筷之后,彭格列家族成员(包括挂名的彭格列十代目夫人椎名葵,及,原瓦莱诺地下基地人形兵器莱姆)踏上了回去并盛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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