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是朱塞佩·鲁索那帮人授意的。”雷蒙德·斯坦科给自己倒了一杯白葡萄酒，又在另一个杯子里倒了些德国黑啤，“看起来不光是还对你儿子的履历耿耿于怀，他们连你那新儿媳都冷眼相待。”他把啤酒杯递给趴在窗框上往外看的沢田家光。
“虽然是这么说，但好歹这个老套的方法还是有点用处的。”家光摊摊手，接过那杯酒，“不但给他们有一个理由向外界宣告我们彭格列不会因一个莫名被提出来的‘已死之人’掐住咽喉，也顺带着给他们日后可能会有的争权大赛铲除所有障碍——除此之外，我家的儿媳应该多少也能安全一点就是了。”
雷蒙德看了他一眼：“你确定十代目没有死吗？——外面可都已经传遍了。”
“阿纲既然会事先跟我挑明，那他肯定有底气。再说我当然得相信我儿子——他也不是小孩了，会说话算话的。”家光边说边想起前几天早上——他儿子在临出门前找了正在刷牙的他，低声简略地把他将要实施的计划告知了一番。那时候他还问了一句“小葵知不知道”，得到了纲吉否定的回答。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是他的话，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奈奈。
不但是因为不想她过分恐慌，还因为她有可能会不小心说漏嘴、让敌手误认为从她嘴里能撬出重要情报。家光能理解这点，与其让奈奈在知道假死这回事的情况下自身危险度飙升，不如化长痛为短痛……死亡是一瞬间的事，这个消息落到耳中也只是几个字的问题，宁可让她伤心也要保证她不会离危险更近一步——
——不过这是他年轻时候的愣头青想法了。要是搁现在这个年纪，他会想些迂回的办法两全其美，比如说先一步让奈奈进入假死状态（就像是喝了药效比较长的安眠药一样）、等一切结束后她也不会知道发生过多么残酷的事情。至于后续的事情，一件件解决好就行。
“年轻人都会气盛——总会有种自己考虑得无懈可击的错觉。嘛，不过这才算是年轻人吧——”前门外顾问的老大喝了口黑啤道。
“所以你才不告诉椎名先生有关他妹妹的事情？”雷蒙德用大拇指指了指正在他家后边连着森林的那块地方练习弓术的椎名武；古里真美大小姐拉着水野薰和青叶红叶充当协助人、顺带加入了希特比的吃瓜群众活动中，奈奈则铺好了野餐布边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边娴熟地做起苹果兔子来。
“要他知道干什么——到时候脑袋一热干出些傻事来，说不定会坏事。”家光摆摆手，“现在这个状况，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这也是九代目的意思，你看他还打通了道路、让我们直接一下飞机就火速换乘到你这儿来了。”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他用手指敲了敲窗框，略显得有些许烦躁。
“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不能贸然重登舞台了。”前护卫队队长耸耸肩，又一口白葡萄酒下了肚。在家光隔着几米找他家爱妻远程聊天时，他看了一会儿椎名的自我训练——虽然他似乎是不习惯从斯坦科家里找出来的那把欧洲弓，但选择了边摸索边与其磨合；看得出来他以前的基础打得很牢、对弓箭的感受也很好，仅仅大半个小时就已经找中了准头、慢慢地增加了自己的命中率。
“看他这样子就让我想起了戴维以前训练的时候——椎名先生好像也是那种会对自己的技术专长精益求精的人吧。”雷蒙德感慨了一句。
笑眯眯地跟爱妻招了招手的家光抽空答了他一句：“我觉得没错。虽然我见他也就几个星期，但也能看出来他骨子里倔得要命了。之前是河内婆婆教他——虽然他嘴上抱怨不停，但练习的时候比谁都死磕。”
“你还请到了河内女士？了不起，她居然还答应了——”
“用了点激将法。经典招数屡试不爽，果然有成效。”
雷蒙德先生点点头：“还是你转得快。这要是我，估计说破了嘴都没用。”他给自己添了点酒后，又抬起头来往窗外看去——真美和希特比坐到了奈奈身边吃起了苹果兔子、同时大小姐还指示着水野薰和青叶红叶找些有意思的东西给椎名当靶（她甚至还提出不如射飞落的树叶之类的高难度标靶，被椎名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起来，我有点好奇你儿媳是个什么样的人。以椎名先生来看……她应该不是圈内人吧？”
“他们一家都是圈外人。”家光点点头，“小葵啊——很懂事、做事细心又有分寸，也很善解人意，而且跟我家奈奈一样属于那种只要待在旁边就让人很解压的类型。”他道，“不过我觉得她跟她哥哥一样，应该都是骨子里很倔的人——嗯，虽然她待人很温柔也是真的。”
“很倔的姑娘难哄。”雷蒙德晃了晃酒杯，明明是快满了的杯子却没让他晃出来一滴，“特别是平常脾气很好的女人——她要真的倔起来，能听你哄就算她爱你了。”他用那种过来人的语气说了一句，“话说，十代目假死这事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阿纲没跟她说。”
“那这样一看，十代目夫人岂不得生气？”
家光耸耸肩：“这种事不生气才怪——谁叫阿纲这方面还是个愣头青，让他自己哄去吧。吃一堑长一智。”
雷蒙德突然笑了，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要是柯尤忒先生在这里，他肯定会说‘作为首领肯定得要能哄得好女人’什么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着九代目对待各路女人都那么从容是不是被他给念叨出来的。”
“话很在理，不如等这事结束了之后问问？”
“这事现在还不能说会怎么样呢。”
“你不是说要相信十代目的吗？”
“相信归相信，未来谁都说不清楚。”
“这倒也没错。但谁又说彭格列没法跨过去呢。”
沢田家光和雷蒙德·斯坦科叮地碰了杯，随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此时——快要到晚餐时间的日暮时分——古里炎真带着铃木艾迪尔海德、大山拉吉和加藤朱里从外边回来了。一行人到处找他们，先是客厅和游廊，然后他们到了这间连着后院的屋子里、一眼就看见这两位正喝着酒聊天。
“伯父，戒指弄到了。”炎真递出手上的盒子——里面不像只有六枚戒指，大抵是用别的什么做了混淆视听的掩体，“还有些近两天的大范围情报。”
铃木艾迪尔海德他们点点头，手上都拿着些东西。
“辛苦了——那就来看看吧。”雷蒙德即便面对小辈也彬彬有礼，“都多少年没碰这种情报工作了——突然要重操旧业还真有点不习惯。”
“当年是柯尤忒他们碰的多吧，雷蒙德——”家光挑挑眉毛。
雷蒙德撇嘴，一脸“你在小辈面前多这一嘴干什么”的表情：“虽然我没把这当主要工作、但还是有研究过的，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了——”
“别废话了，在你家夫人进来找你之前赶紧看一眼吧。”
站在通往森林之径的椎名武眼神一凛、嘣地又射出一箭——他差不多已经抓住了欧洲弓的手感，即便是用着比较陌生的弓箭进行静态射击也没什么问题，准头也不错……按照河内美登子和沢田家光他们的说法，接下来要进入动态射击训练了。
（还是和弓比较顺手……）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即便已经是冬末春初时分、这地方似乎也是意大利比较靠北的部分，但这么几个小时练下来他还是一身大汗。逐渐黑下来的天带来了山间的寒风——只是小小地一刮，他就觉得自己的被汗水抛了一层光的皮肤冷了十分。
椎名喘了口气，甩了甩有些酸痛、由于不熟欧洲弓那正中搭弓射箭（和弓的搭箭方位在偏下处，重心也不同）的射击方式而被弓身打出了淤青的手臂——随后他仰头，看向那正在下沉的夕阳。
（……虽然是说并盛的信号塔出了问题，但这么久了还没修好，到底怎么搞的？）
（不过小葵也不是一个人，钱也给她留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着，但说不担心是骗人的。他短暂地皱了眉头后，深呼吸了一番、拿起了另一支箭。
在椎名平复心情、将全身心都投入到那下一箭上去时，薄薄的夜色已然慢慢晕染而开。
即便只是一点光亮也会十分显眼的夜幕将要降临；而数小时后、在南方的夜空下端，巴勒莫的方位将会闪起暴戾而起的虹色火光——
——不过现在，恐怕尚还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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