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沢田!”了平啪地拍了一下阿纲的脊背,“这才像个男人嘛!——说实话,我还担心你和小葵的意见不一样呢!要真是那样的话,嘛,虽然说我是可以如实跟总部的人说的,但还是很为难人哪!”

    阿纲差点被他的大力一拍给拍到地上去:“是……是这样啊——”原来大哥也很为难……“——我觉得这种事还是不能让小葵来做,所以……”

    晴守看了年幼的十代目一会儿,随后龇牙露出了一个极为耀眼的笑容、右手揉上阿纲的棕褐脑袋:“果然,你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啊,沢田——”

    “你这草坪头——别乱碰十代目的头啊!!”

    “哈哈!前辈还是老样子!”

    一个二十五岁和三个十四岁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多亏了平的福,阿纲原本说出那句“我们参战吧”后的沉重心情一下就得到了缓解、连这层楼里气氛都变得明亮起来,而且连狱寺也没之前那么阴沉了——

    (不愧是大哥——如果说京子是清晨里散发柔光的太阳,那大哥想必就是正午时分的烈阳了吧……!)

    把阿纲从了平的毒手下夺回来的狱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起来,里包恩先生说你现在应该在训练场——你怎么在这里的?连训练你都翘吗!”

    “我才不是翘了训练啊!我完成了一千五百个深蹲才过来的!”了平用硬拳垂向自己的胸口、一点都不觉痛地认真道,“主控室里还要些投影设备,我就来这层的视听室拆拆看。”

    (难怪看起来是在干体力活啊!)

    阿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辛苦了,大哥!”

    “这倒没什么——说起来,要不要去看看视听室?那里很大喔,而且有很多好玩的机器。”了平似乎是这时才注意到自己额上的汗珠、边抬手擦了擦边笑问。

    突然想起葵他们不知道去训练场干什么、对此(主要是对里包恩的斯巴达教育)深感担忧的阿纲一愣:“啊,这个……”

    “我们还想去看看椎名和小鬼他们训练得怎么样呢。”山本及时地把他们接下来要干的事情抛了出来,“因为小鬼很严厉嘛,所以阿纲好像挺担心的!”他哈哈哈地道。

    “十代目夫人她这么晚还有训练吗!?”狱寺有点惊讶——之前就他所知,葵一向在八点左右就会被莱姆给赶去休息、一点活儿都不让她干。虽然他对那个女人的怀疑不减,但就她会在那之后全权负责葵本来负责的那部分家事(而且非常高效)这点来看,还是让他觉得挺不赖的。

    “毕竟接下来的是事关重大的突袭战吧,也难怪小葵会抓紧时间训练——她可是要守在基地里的人呢。”了平倒是对此表示十等十的理解,“要是敌人在我们突袭时就找到了我们的基地,她也是要迎战的。”

    “什么!?——你居然要十代目夫人去迎战吗!?”狱寺这下是真正地震惊了,“除了十代目之外、她就是彭格列的象征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是商议得出的结果,也是最优的分配了。”了平的眼神严肃起来,“而且小葵本人和莱姆也都表示赞同——除此之外,其实她还提议把她自己算进必要时也潜入敌方基地的后备医疗人员。有关这点,里包恩说到时候他会考虑的。至于具体的人员分配的话,在出战前两天会详细说明——所以现在我们只管极限地修炼就对了!”话毕后,晴守那几乎算是自带压迫感的严肃神情差不多也消散光、又像通常一样说出了他的极限口头禅。

    狱寺握紧拳头、重重地咂舌。山本抓着瓜,眉头渐渐地也皱了起来。

    “怎么这样……”阿纲的唇抿得死紧。

    看着他们这样的反应,晴守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过头了。

    “——好啦,你们就先去找小葵他们吧。”了平拍了拍阿纲的肩膀,“到时候的事是到时候的事,不说巴吉尔也会留守在基地里、单是我们能变得更强这点就能降低小葵受袭的可能。总之先变强吧,沢田。”

    “……嗯!”了平说的对——他能理解的!只要他们速战速决后赶回、途中尽量少受点伤的话,小葵就没必要直面敌人了!“那我们先去了,大哥!”

    “这才对,别那么消沉哪,沢田——去吧!”他也对狱寺和山本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那我也去继续拆机器了,刚刚才做到一半不到呢。”

    “那么就这样,前辈!辛苦啦!”山本传出的清朗声音也跟着打散了些凝滞的空气、方才那张皱着眉的脸也尽力舒展开了来。

    “我们就先走吧,十代目——”狱寺看见阿纲那个样子也觉得不好受、自己挤出了些笑容后看向他的十代目——

    ——谁料还没看清自家十代目的脸,一个猛抻从山本手中挣脱下来的瓜就又扑到了他脸上!

    “喵呜啊——!!”

    “什——啊啊啊!疼疼疼!你给老子下来!!”

    “哈哈!这小猫真是精神啊!”

    “看来瓜是真的不待见你啊,章鱼头——你是不是得考虑换个发型什么的?”

    “闭嘴!你个草坪头!”

    阿纲笑不出来。与了平分开后、三人一猫上了电梯时,他说实话觉得心上又砸了块石头。

    虽然也知道是无可奈何——毕竟他们的战力也就只是这么多,能够战斗的人当然是要全部上……更何况还有没战斗能力的京子和小春她们在,保护她们是必须的……

    但他之前真的没有连葵都得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这一概念——好像理所当然就认为现在处于安全状态的基地肯定是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说到底还是想得太好、考虑得太少了……

    (……这样真的好吗……)

    原本下定的决定在他心里又摇摆了起来。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啊!

    (……没错,就像大哥说的一样,要是我们足够强的话就能赢!赢了之后肯定状况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必须赢——不赢的话,不光是小葵,可能最后大家都会——)

    那份决心嫁接了另外的基底,再度在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心中支撑了起来。

    “叮”。

    与此同时,楼层也到了。按照通常的程序设置,电梯门在抵达楼层后缓缓打开——

    ——“这、这是什么啊!?”

    好不容易把小猫拽下来的狱寺一抬头就看见那些可以说是诡异的玩意儿在眼前不远处——缓缓蠕动的、肉色的、上边还覆有吸盘的——!!

    “阿纲!?”山本的叫声从近旁传来,狱寺下意识地撇头、与此同时耳边扫过熟悉的火力推动声——

    “——十代目!?”

    原本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阿纲已经借着大空火焰的推进力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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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钟前)

    葵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碧洋琪和狱寺并非同父同母的姐弟的——兴许又是以前从哪里被剧透了,也或许是自己的直觉使然:毕竟他们其实长得并非那么像姐弟。

    同父异母的姐弟——她和她的哥哥同样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狱寺先生早已知道他生母的生平,但是想到哥哥的生母……别说是她了,就连椎名武本人都不甚了解。

    但他们每年都会去扫墓。有时候他们会坐新干线,有时候他们会坐长途高速巴士——从凪下到京都的旅程对他们两个孩子而言就像是出游一般,椎名浩一应该也不想他们把扫墓看得多难受、一路上都有说有笑,但葵总觉得他们的父亲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欢快。到了京都,他们每次都在同一座小巧而漂亮、带着一个雅致小院子的古朴和屋里住下——似乎是浩一认识的人闲置下来的屋子,但具体是谁,他们一次都没见过——收拾妥当后,他们就会起程去榎枝寺(えのゑてら)。她小时候不认识那个字(“ゑ”),长大了一点后才知道,原来那是早就被撇出现代常用字的万叶假名。

    古老的绿木与石守环绕之地,那位名为名前玉响(名前玉響,Namae Tamayura)的女性就葬在其处。她和哥哥所知的也只是这个名字,甚至连照片或画像都没有。“这个啊——因为她讨厌照相嘛。”椎名浩一只是如此轻描淡写地略过了;他对她的描述是拆成很多断句的零星言辞:“是位喜欢留短发的美人。”、“她那双黑眼睛大概可以说是能够传情的吧。”、“她啊……平常不怎么喜欢笑,但是一旦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这时候多半是她想算计人了,所以我见她笑都会本能地脊背一凉来着——”、“虽然声音很幽缓,但严厉的时候简直就是恶鬼!”、“穿紫色的和服很漂亮。”、“她总是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啦,看起来很不好相处——但是被我发现会看少女漫画时脸红了噢。说起来之后我就被修理了一顿,可能那顿修理就是封口费什么的吧……她有时候超不讲理的来着。”……如此这般。

    葵一直都觉得那位玉响小姐肯定是一位怎么看都很舒服的贵族美人。能沉眠在这么幽美的寺庙中、家族墓碑上又密密麻麻刻着那样多人的名字,说不定是历史很悠久的家族呢。

    清水,紫莲,线香,双手合掌。期间父亲并不会对那位女性说些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祭拜,完后便会轻轻灭去线香,带着他们离开。之后他们一家多半会在京都短短地待半天就回家——不知为何,浩一一点都不想在那里多留片刻。武有一次开玩笑说“老爹你就像怕被谁抓住似的”,浩一对此给了个耸肩噘嘴的配套动作。哎呀,谁叫你们老爹我对某些人来说就是美味香饽饽一般的存在呢——但香饽饽也会越吃越少,在我被吃光之前肯定要赶紧逃命啦。他边笑边这样说。

    葵直到现在都把它当成一个家庭内部的玩笑。但其实这反而是她那个看起来总是懒散度日的父亲的真实写照,她在不久后真切地知道了。

    她的父亲(椎名浩一)、伯父(名前愁之介)、堂哥(名前苦生)的名字,她哥哥(椎名武)及他生母(名前玉响)的名字,她自幼时就认识的姐姐(芦屋小町)的名字——甚至是她的名字(椎名葵)究竟意味着什么,在那时也将一并知晓。只不过现在,她尚不能预知到那哪怕是不远的未来。

    ——现在的话,果然还是先着眼于面前的事情比较好。

    “可以了,小葵。”得到了巴吉尔和他匣兵器动物(智商极高的雨海豚)的肯定与里包恩的示意,莱姆向葵开了口、身侧立着成年狮子般大小的白狼,“开匣吧。”深金的大空晴火焰点燃了手中的长/枪。

    已久违地成功开启了奈良的匣子的葵有些紧张地点头,拿着将尼二先前递给她的匣子、左手食指上的戒指点燃了火焰。

    大空鹿沉稳地预先在犄角处聚起了大空的火焰,雨海豚的腹鳍已然闪动着光芒,而晴白狼也难得地将晴的火焰缠满自己的周身、以最高限度严阵以待着。

    “——我开了哦——”

    那枚镶着橙黄结晶的戒指嵌了进去——

    ——原本现身于黑曜乐园的雨之海魔霎时冲出了匣、此次绕身的火焰却是橙黄的大空火焰——

    “哇啊!”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见那些巨大的软腕突然从火焰中突出而来实在是视觉冲击太大、吓得她本能地尖叫一声。似是由于她表现出恐惧的模样,沃尔夫冈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巨化、晴之火焰的流动愈加汹涌——短短数秒之间,它就已经成长到了站立起来与莱姆一般高的体型!

    巴吉尔在一旁目瞪口呆:“这——”

    “嗯?跟安翠欧挺像的呢。”里包恩倒是没惊讶到震惊的程度,“晴的火焰在这点上倒是很方便——既能作为进攻的方式,又能疗伤,性价比还是挺高的。”他说着看向莱姆,“说起来,莱姆,你在战斗中是什么角色?——这点总能说吧?”

    白发蓝眼的少女侧头看了他一眼:“……多人作战的话,我一般担任前锋。”犹豫片刻后,莱姆在里包恩平静无波的注视下松了口。

    小婴儿家庭教师挑了一下眉毛,随后转回脸去——这时巨大的白狼已然发出了只有巨兽能轻易自喉管而出的吼叫。不但是那原本张牙舞爪的雨之海魔,除了里包恩和它的主人之外的所有在场者都被狠狠地震慑了一下——里包恩似乎是露出了一副了然的样子:“这样啊——嘛,在意料之内。说不定你很有成为彭格列的晴之守护者的潜力噢,莱姆。”

    彭格列的晴之守护者——以己身粉碎侵击家族的逆境,光芒万丈的太阳。

    莱姆没有开口,只是与他一样将脸侧回了面前的对峙局面中。

    或许是因为先前被沃尔夫冈生生咬断数根软肢的印象太过深刻、并且曾瞬间将它的腕足石化扯裂的那名白色的少女就在其旁,雨之海魔的腕足一时缩回了数米、没敢轻易靠近——与此同时,它大概也十分迷茫:先前使役他的人不见了,现在为它提供火焰的是面前这个拿着它的匣子(或说“它的居所”)的年轻女性,不但是长相完全不像,连气质也没一点相似的地方。既然如此的话,是要听从她的命令吗?

    可是她却没有下令,而且面前还有不久前对它一点不客气、绝对是动了杀心的那头匣兵器动物——难得在众人面前显露全部模样的巨大章鱼踌躇万分、没了雨之火焰的湿润而显得有些蔫蔫的,而周身的晴之火焰足够充裕的白狼则是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既不进攻也不后撤,然而威吓之意溢于言表。

    “巴吉尔,”莱姆看那原属于古罗·基西尼亚的匣兵器似乎是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让阿尔芬跟它谈谈吧。”

    “——啊,是!在下知道了!”巴吉尔看向漂浮在他附近的雨海豚,“阿尔芬,像之前计划的一样,拜托你了!”

    雨海豚发出一声细吟,刚欲准备上前与可能能成为同伴的巨大章鱼交涉——

    ——突如其来的一脚携着火焰推进的声音自上空而来、咚地便把原本在葵眼前约三米处的腕足给碾在了地上!

    葵反应了几秒钟才发现那是死气模式下的阿纲:“纲、纲君!?”

    “你没事吧?”阿纲还没转头过来就急匆匆地问,“怎么会有密鲁菲奥雷的匣兵器在这里——啊。”等他转过头来,他才发现方才被那些腕足挡着的地方实际上站着加起来的攻击力不知道比他高多少的几人——看见里包恩的刹那,阿纲的死气火焰就灭了下去,“里包恩!?莱姆也在!?还有巴吉尔——这、这不是敌袭吗!?这个大章鱼明明——”

    他话还没说完,耳后的粗粝呼啸声就已经破风而来!

    “呃——”要被攻击了——!?

    (完了!死气丸——)

    ——十四岁的沢田纲吉没能来得及下意识地背身,就突然被他面前的那女孩扯到了怀里——

    “——停下!!!”

    阿纲能听到葵腔内的震动——她刚刚的喝声肯定用上了很大的力气,就像她抱紧他的力气一样、用力到了甚至微颤起来的地步。直逼他而来的腕足大概是停住了、啸声在刚刚就已经停下——反倒是沃尔夫冈和阿尔芬的响动比它还大,一个急吼出声、已经冲到了他们和海魔之间,一个叫声尖利、仿佛是在大声阻止它的行为;越过葵的肩膀,阿纲在方才飞快发展的状况下看见莱姆和巴吉尔应该也是向前冲了几步,但见它停止动作后便停下了脚步、目光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

    阿纲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靠在葵的肩膀上—— 一时反应不过来,脑中便扫过了“好柔软”、“暖暖的”的感触。

    (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感觉好像在哪里闻过……?)

    好像是洗衣液的味道吧。阿纲同学在心里点了点头。

    (洗衣液啊——)

    (啊。)

    (啊啊啊啊——!!!!)

    年幼的十代目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一个女孩子——十年后的他的十代目夫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莱姆的视线没什么波动,巴吉尔则是有点尴尬的样子,里包恩一如既往地看着热闹——

    ——阿纲的脸唰地红成了番茄,更别提他还听见由远及近地传来了岚守的一声“十代目您没事吧”和雨守的一句“这些章鱼爪突然僵硬了欸”,这两个人肯定是在往这边走啊!!

    “呜啊!对不起对不起——”阿纲立马开始拼命道歉——搞什么啊我!?太难为情了!而且超丢人!!“小葵,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没想清楚自己会故意在哪里、直接就冲口而出的阿纲在心中千万只不知名动物奔腾而过时下意识地要后退,却意外地发现葵搂紧他的手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啊、啊嘞……?”

    他感到了并非来自他自己的一阵颤抖,而喘气的声音随着与他贴近的、颤动不已的胸腔起伏而起伏。

    不知为什么……阿纲总觉得按在他背上、不住颤抖的那只手,仿佛死去了一般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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