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善七岁。
七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帮家里一些忙了。奈良善跟着母亲学习辨认了很多药草,并且学习制药配方。农村能够配出的药很简单,都是一些止血和治疗风寒的药物,因为这里能找到的草药种类很少。不过奈良纯子显然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会一手好画,空闲的时候会绘制草药的模样,哪怕在土地上用棍子作画也栩栩如生,她详细告知善这些草药的用处,如何配比会有怎么样的疗效。
而其中,止血解/毒配方非常多。
“为什么要学习那么多种止血解/毒的药方?”有一天,奈良善好奇的询问自己的母亲,“难道不是治疗疾病的药方更常用吗?”
就比如前几天来的老头子,经常感到烦热不舒服,奈良纯子就给他开了药方,每过几天都要喝一次。后来奈良纯子告诉奈良善,那种疾病叫做阳亢①,中医讲究阴阳调和,而此种疾病阴损阳盛,无法治疗,只能药物压制。
得这类疾病的人很多,所以奈良善觉得,相比较很不常用的解毒药剂,以及随便配比就能得到的止血药,还是各种疾病的治疗方法更常用吧。
奈良纯子听了儿子的话,只是露出淡淡的笑:“我也希望你能永远用不上这些。”
善细想了想,抬头问道:“我们有敌人吗?”
“……没有。”奈良纯子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我们安分的住在这个地方,哪里会有敌人呢。”
她的话语很坚定,但是奈良善并不相信。没有敌人,为什么要学习如何处理外伤,如何解各种毒?甚至学习各种毒的配比?而那些药中,紫藤花的使用频率明显过多。话说紫藤花算的上是毒吗。
他总觉得母亲隐瞒了什么。然而奈良纯子很不喜欢回忆自己的过去,无论是脸上疤痕的来历,还是那未曾见过已经‘死去’的丈夫。她从来都不对儿子提起一个字。
遇到匪徒后丈夫被杀,自己也留了伤疤,怀着孩子逃亡到这里的事,奈良善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听起来很符合逻辑,但也仅仅如此。
仍旧有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在其中。
这些奈良善并不急着去了解,他只要快速成长,然后恢复当年的实力就好。可惜年纪尚小,上辈子被那个矮子打死的时候,他的念能力还未完全开发,而现在比上辈子还要弱一些。
善每日的活动很简单,早晨帮母亲做事,碾碎药材分门别类装进匣子里,上午学习医药,中午吃过午饭后休息片刻,然后整个下午,都是奈良纯子给儿子留下的玩耍时间。
七岁的孩子,总要有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去玩耍。
奈良善的玩耍就是用零钱贿赂村子的小伙伴帮他遮掩,然后自己悄悄离开紫藤花包围的村落,去后面的山上溜一会,顺便继续锻炼自己的念能力。
上辈子老头子走的早,念能力只教了基础的四大行的应用技,至于独属于自己的特技,老头子只讲了一句:特质系的独有技能都是不同的,只能自己开发,这点老头子我帮不上你。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要想象,最重要的是想象。
奈良善:……全特么的是废话。
他当然知道技能的开发需要想象,但是除此之外呢。
奈良善仰头看天,略有些迷茫。
上辈子,奈良善的愿望就是能吃到新鲜美味的食物,有安逸的住处,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在流星街,能够有这样的生活已是奢望。
而现在,这些他曾经渴望的都拥有了。那么,他还想要什么呢?
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所以,是不是需要可以日行千里的能力?
奈良善坐在半山腰的树上,眺望着山下不远处的小山村,思考时他念力散发的【圆】感受到了有人靠近,立即使用【绝】隐藏气息,将自己完美的隐匿在树上。
来的有五六个人,听声音都是男人,脚步蹒跚的在山路上行走。
“佐藤先生,您觉得怎么样?”一个略谄媚的男子声音响起。
“不错,我亲眼确认过了,这座山上的确存在银矿,大人一定会满意的。之前说的价格,可以稍微上调一些。”
“那真是谢谢您了,佐藤大人。”
为首的男人笑了一声,没一会他又用不满的声音问道:“那个小山村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是紫藤花村,这个村子还有个奇怪的传说。大概是两百年前吧,一位武士大人从恶鬼的手里救了本地的大名,那位武士为此还付出了一条手臂,以后很难作为武士生存。为了感谢那名武士,大名允许他在这里建立村子,那位武士大人钟爱紫藤花,就种植了不少,这个村子就又被称呼为紫藤花村。”谄媚的男子慢慢的讲述这个古老的故事,然后他话语一转,笑嘻嘻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恶鬼呢。估计是那个武士打跑了土匪救了大名吧,不管怎么说,都是两百年前老掉牙的故事了。”
隐藏在树上的奈良善微微皱眉。
“哼,管他是打跑了土匪还是打跑了恶鬼。这个山脉大人会全部开发,山脚下会建一个工厂,专门用来提取银子。还有工人们的住处,那个村子太碍事了。让他们搬走。”
“这个……”谄媚的男子有些迟疑,“突然让他们走恐怕不会有人答应……”
“当然会给拆迁费,你以为大人是什么恶人吗?”男人不满的呵斥道,“上面那里我会去打招呼,你的任务就是说服那些村民,要求的钱币不过分,都可以满足。”
“好嘞。”谄媚男子高兴的搓手,“想必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没问题。”
“还有,那些紫藤花都挖掉,大人有花粉症。”
“这是当然的。”
藏在树上的奈良善眉头微微松开,给钱搬迁,只要金额足够去其他地方安置下来,不是件坏事。能借机会搬迁到镇子上就更好了。奈良善一直觉得,这种隐居山中的村子很不方便,与外界几乎是隔离状态。
奈良善抱着这样的念头回到了家里,当然他不会和母亲说明,否则就要解释自己在哪里偷听到的,那么经常偷跑去山上玩的事情就会暴露。反正那个谄媚的男人早晚会来。
男人比奈良善预想的要来得早,第二天就到了,而且男人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带了很多跟班,阵势搞得很大。村长立即招待人去了他的院落,后来还喊了一批村民进去,不知道双方具体说了什么,作为小孩子的奈良善是不允许进去捣乱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和其他人一起进入院子,一个时辰后会议散了,母亲半昏迷的被住在对面的妇人搀扶着出来,脸肿的厉害,身上的衣服也满是尘土。
“妈妈!”奈良善立即扑了过去,一双红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隐含着怒气,“这是怎么了?”
“哎,进屋说。”妇人小声道,扶着奈良纯子进了屋,将人安置在床上。奈良善用水打湿毛巾给她冰敷。
奈良纯子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不停的念叨说着糊话,奈良善低头听了好一会,只听到模糊的几个音节,不甚分明。
“到底怎么回事。”奈良善低声问道。
妇人叹气道:“那些人,真是太欺负人了。”然后,便将在村长家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进了村长家后,男人张口便将搬迁的事情说出了口,村民们当然是不同意的,在这里活了几辈子,一张嘴就让他们走,这谁会愿意。
在之后,男人提出了金额的补偿。
“那一点的钱,每家分一点后到手里连路费都未必够,更何况是整家搬迁,这样离开去了新地方让我们如何安置呢。”妇人摇头叹气道,“有人说钱太少,不够用,那个人说就准备了这么多,只能怨我们人太多不够分。”
奈良善皱眉,他当初在山上听到的话可不是这样讲的。
“商议了许久,对方才愿意提一点金额。”妇人脸上透着忧愁,“即使如此还是不够,对方背后靠着本地官员,我们惹不起。地皮被划走,我们就是不想搬也得搬的,拿点钱总比什么都得不到强。大部分人都同意了。”
“再之后,就说要砍树的事。”妇人道。
这树,说的自然就是围绕村子一圈的紫藤花树,那花树很神奇,常年开花,是这村子特有的标志。
“树砍不砍的其实无所谓,却不知怎么的纯子就……”妇人低声道,“说什么也不允许对方砍树。拉着他们的斧子不让人动,就被他们……打了一顿。”
“看着纯子这模样,几个脾气拗不愿意搬迁的,也都点头了。”妇人声音中带着一点沙哑,满脸悲戚。
而奈良善脸上,只余冷笑。
奈良纯子不过一个妇人,就是上手拦了,推开就好。几个大男人难道力气还比不过一个女人?不过是杀鸡儆猴。奈良善低头撩起纯子的袖子,只见原本雪白的胳膊青紫一片,都是淤痕,心里更是一片冰冷。
“孩子,你可莫做傻事啊。”妇人见奈良善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后背发毛,低声劝慰道,“你就算力气再大,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都带着武器呢。”
“放心吧。”奈良善对妇人一笑,“我不会打人的。”
他只会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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