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一份点心。
一份完好无损，还没人动过的点心。
以至于他第一眼看到，还以为只是一场错觉……
裴航下意识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太阳高悬于天际，硕大的教室明亮通透，和往常一样，课间闹哄哄的，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
耳戴助听器的他站在角落，没人会注意。
教室对角线的位置上，念兹兹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可下一秒，她被好运来的歌声惊得睡意全无。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作为经典曲目，这首歌本身自然没问题，问题在于，好运来通过“意念”在她脑海中欢快唱响的软甜电子音竟没有一句在调上，可谓是惊天地而泣鬼神。
而此刻，那傻白甜正兴奋着呢：「这次能加好多分，啦啦啦——」
念兹兹指尖一顿，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虽然之前送东西的时候一股脑，什么也没想，但从温暖男配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应该能加不少分。
思及此，她抬起眼，正好看到站在教室斜对面的少年。
他在垃圾桶停下脚步，打开纸袋一角。
念兹兹哽了下。
不，不至于吧……
这是怀疑它过期，还是怀疑我下毒？！
不过细细一想，念兹兹觉得他这样做是情有可原的，从小到大老师家长都耳提面命地强调陌生人的东西不能拿，更别提他成长于复杂阴暗的环境。
裴航看着袋子里的东西沉思了好半晌，而后将纸杯从杯托中拿出，安静地垂下眼。
他倒不至于怀疑袋子里的东西有问题。
学校的门禁很严格，外人进不来。
而学校里的同学，家庭条件都还不错，换句话说，在那种环境长大的他们，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向来分得很清楚，就算看不惯他，也不至于使用这般低级的手段。
裴航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份点心并不属于自己。
班级里只有关系好的朋友才会互送点心。
而显然，没人愿意和他这个格格不入的残废做朋友。
倏然间，裴航想起这家咖啡店习惯将客人的姓氏写在杯壁上，遂缓缓转动杯身，果然，下一秒，他看到纸杯侧面，有一个用马克笔写的“于”。
少年的眸子闪了闪，脸上露出转瞬即逝的自嘲。
念兹兹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裴航是怎么想的。此刻，她只看到裴航拎着纸袋，往教室的另一头走去，再然后把那纸袋放到了一个女生的课桌上。
这是什么操作？？
念兹兹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想起有个成语叫“借花献佛”。
好运来也傻了，安慰时也变得结巴：「那个兹兹，我们能拿到转运值就好。」
“……”
有道理，再怎么说，裴航也是拿到男配剧本的，而她只是这本书中一笔带过的工具人。两年后就要领盒饭下线了，还有什么比苟命更重要的？
别说点心，只要能对主线剧情有利，她甚至可以代写情书，代送玫瑰，做个尽职尽责的助攻。不过一切，都需要等好运来查阅完资料，再下结论。
念兹兹“嗯”了声，和朋友离开教室，准备去操场上体育课。
下楼梯的时候，她顺手拾起两张落在角落的交通卡，低头正要去看上面的字，下一秒脚一滑，一个狗啃泥。
念兹兹怀疑自己是抓了不该抓的东西，于是赶紧松手。
哪知这一松手，才是真正乱套。
「滴，抛弃公交卡，转运值-10%，怎么办啊——」
伴随着好运来近乎破音的“啊”，念兹兹从最后一段没护栏的台阶处摔进灌木丛里。
被几个同学从灌木丛中扶起后，她忍着发晕的脑袋，不忘交代“后事”：“琪琪，快把落楼梯上的两张公交卡捡起来，谢谢。”
半眯着眼，看清那两张交通卡面上的字后，念兹兹当场醍醐灌顶。
这两张公交卡一张写着裴航的名字，另一张写着棠嫣然的名字。而裴航那张卡在被她抛弃后，不知被谁踩了一脚，边缘处散开，翘起一角。
再然后……这天的校园生活就没有然后了。那两张交通卡由班级同学放到失物招领处，而在班主任和医务室老师的陪同下，念兹兹被送往人民医院。
国际部的收费是普通就诊的三倍，单是床位费便高达四位数，相应的服务也很好，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小姑娘躺在舒适的病床上，睁着眼看着屋顶上明晃晃的灯光。
“问题不大，”医生拿着病历本，顺手调暗灯光，“很轻微的脑震荡，在医院观察一两天就好，你可以先睡一觉，这样会舒服些。”
“好，谢谢医生。”念兹兹阖眼，迷迷糊糊睡着。
再次睁开眼时，已是傍晚，病房里暂时只有她一人。
套间配有客厅、会议室以及小厨房，念兹兹揉着小枕头坐起身，隐约能听到父亲念承远的声音，从零星的关键词判断，应该还在开电话会议。
「醒、醒啦？」好运来明显被之前发生的事吓傻，这会儿还有些结巴。
念兹兹“嗯”了声，示意它接着往下说。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转运值上升啦。」
“那坏消息呢？”她问。
「虽然有所回升，但整体还是负的。」
“……负多少？”
「负百分之五。」好运来蔫了。
念兹兹紧了紧被子，有些怕灯从天花板上砸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口：“对了，那两张公交车卡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认领回去？”
「我……我不知道。」傻白甜系统情绪低落。
于是念兹兹只好自己分析：既然转运值有所回升，那事情至少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至于几个人领回卡，谁领回卡这就不好说了。
而想到那张，因为自己间接被踩得边缘翘起的公交车卡，她更是头疼。
忽然间，她灵光一闪：“你记得裴航的交通卡号吗？”
「当然记得，我可是过目不忘的系统。」好运来哼哼。
于是念兹兹坐起身，兴冲冲地点开某支付APP的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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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交通卡充值。
①输入卡号（后11位数）：2245XXXXX0
②选择金额完成支付：100元。
③前往线下充值机完成充值：√
一波操作，行云流水，大功告成。
*****
下午放学后，裴航和往常一样，独自一人留在教室里自习。
雨下得很大，他撑着伞从校门走到公交车站台，浑身湿透。
「滴——学生卡。」
公交车司机已缓缓发动车子，驶向前方。
下一站是附近的一个商业广场，和冷冷清清的学校周围不同，这会是六七点，这一带流量不少，随着上车乘客的不断增多，司机随手打开车厢灯，为之照明。
站在周围的几个乘客，这才注意到他的狼狈，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入夏失败，这几天再次降温，眼前的少年却只穿着件被雨水沾湿的单薄衬衣。他低垂着头，墨色的发梢上挂着的水珠坠下后，顺着面庞的轮廓往下滑落。袖子被挽至手肘处，露出的那一截小臂上似有几道紫色淤青。
而最扎眼的，还是挂在他耳畔的那对助听器。
裴航抬手，抹去脸上水珠，然后摘下助听器，沉默地站到角落。
他很清楚路人对自己浑身满是雨水的嫌弃。
公交车开过三站后，他下车。
路人看着少年下车的背影，不禁有些诧异。
这一段是南城知名的富人区，最贵的楼盘，房价早已高至一平米六位数，而他虽然穿着私立学校的校服，但这身打扮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富家公子。
自然的，裴航不可能住在这里，他只是在此打工而已。
渐渐的，雨似乎小了点。
道路两旁，华灯初上，繁华之地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少年站在全家便利店的屋檐下。
这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很长，需要等两分钟。
裴航垂下眼，看着手中被踩得边角翘起的交通卡，眼底的情绪沉了沉，脑海中浮现出几个身影肆意践踏交通卡的画面。
忽然间，他想起卡上的余额到明天刚好用完，该充值了。
推门走进便利店，他往自助机的方向走去。
充值前顺手点击“余额查询”。
【余额查询中，请稍后】
【……】
【卡内余额：102元】
裴航神情一滞。
不可能……他对数字一向敏感，甚至清晰地记得刚刚在公交车上刷卡时，卡内余额只有两块，可现在却凭空多了一百。
所以，这到底是系统出错了，还是天上掉馅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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