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整个人都被震住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耳畔的风越来越大，呼啦啦地刮着，她缩着脖子，打了个寒颤后，人猛地清醒。
不可能。
裴航现在不是在和她说话吗，怎么可能听不见？
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裴航倒掉塑料桶里的垃圾，回班级的路上再次经过操场，正好发现徐温还杵在原处，很平静：“不信的话，可以问别人。”
他说完转身就走，也懒得和无关紧要的人解释自己会唇语。
徐温又一次错愕，恐惧如潮水迅速蔓延。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可又有谁会拿自己这样开玩笑……
她在西门校园处碰到了于西西。
国际部的同学她接触的不多，不过说来也巧，两人同属一个社团，而且她如果没记错的话，于西西和裴航是从同一所初中考过来。
“西西，你和裴航之前是一个初中的吧，我有一个关系不怎么好的朋友，前不久说了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但我还是不相信，毕竟裴航看着和我们普通人没区别。”
被拦住的于西西脚步一顿。随即她便想起不久前和念兹兹的约定，说道：“你别听他们瞎说，裴航哪里和我们不一样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就说呢……”徐温徐徐松了口气。
不然，懵懂的心只能当是被狗咬了。
不过事情至此，她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也全部消失。如今裴航之于她是隔壁班的一个普通同学——虽然长相不赖，个子也高，但性格似乎太奇怪了。
*****
念兹兹并不知道裴航自爆的事，她靠着一楼大厅的大理石柱，无所事事地观望风景。
裴航拎着背包从楼梯上下来，走到转角处，正好看到同班一男生，他喊他的名字，表情很热情。
于是少年浅浅弯了弯嘴角，算是和同学打招呼。
念兹兹抬起眼眸时就撞见了这画面，莫名地，她怔了两秒。记忆里的裴航就是张面瘫脸，冷冰冰的，没有表情，没想到稍微弯下嘴角，就这么好看。
想到这，她不由地为裴航感到高兴。
这样多好呀。
他应该交到朋友了，不再被肮脏的家庭背景所拖累。
裴航拐了个弯，抬起头也看到了念兹兹，表情异常平静，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在过去，听力障碍是一个深深扎在他心中的刺。他独来独往，尽力地伪装出正常人应有的模样，巴不得没人知道他的过去。而现在，主动捅出娄子的也是他。
回过神后少年开口：“其实，你不用等我的。”
“都碰到，就一起走吧。”
即便上下学同路，裴航也很少坐念家的车一起回去，而念兹兹一直知晓，也表现出充分的理解。
他问：“找我什么事？”
“嗯……”，念兹兹哽了下，胡诌的同时还带着点小心翼翼：“我想起来了，我过来找你，是想让你帮忙挑一下课外练习，可以吗？”
“课外练习？”他微微蹙眉。
念兹兹摸了摸鼻子：“你知道的，我踩了狗屎运才中考上岸，这才开学摸底考就退步得很明显。”
“你只是正常发挥而已。”
他什么意思？念兹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发现裴航正看着她手中名为《培优》的教辅。
笑僵在脸上。
她心想，完了，露馅儿。
谁知，少年只是平静地说：“对你来说，找家教补基础可能比做练习更有效，不要太执着，有些事是努力不来的。”
努力不来的……
“呃……”念兹兹语塞。
为了避免尴尬，好运来及时开启吐槽模式：
「啧啧啧，不愧是男配，典型的不善言辞，也活该找不到老婆。不过世界也相对公平，在原文，裴航黑化之后，虽然一时得利，可终究还是结局惨淡。」
正生气呢，可听到好运来的话后，小姑娘又忽然没了脾气。
获取原著人物结局需要大量氪金，念兹兹转运值不够，也不敢轻易使用“转运呗”，于是好运来明面上也没直接和她具体提过原著里裴航的结局。
可其实，谁都知道，在一本披着“刑侦”外皮的小甜文里，黑化反派能有什么结局？
她不是圣母，更没有主角光环，深谙自己不可能影响到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所以也只能希望身边的人能拥有一个比较光明的未来。
尤其是眼前这位少年。
天赋异禀，倔强傲娇，可千万别走上歪路。
……
“走吧。”裴航生硬地岔开话题，“你不是要去书店吗？”
“啊，好！”念兹兹愣了下，像个小尾巴似的赶紧跟上后，忍不住在他身后叨叨，“我还以为某人摆出面瘫脸后，又要不理人了。”
裴航没戴助听器，听不到这些吐槽。
也就是因为他听不到，念兹兹才敢叨叨，不然哪敢呀……
「哇，兹兹都学会将别人坏话了。」
“你别乱说。”
「怕什么，他又听不到我们之间的对话，再说了，我堂堂一个好运来，怎么可能露馅？」
“……”希望以后也别露馅吧。
忽然裴航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没有……”念兹兹一阵心虚。
他忽然有些好笑：“真的？”
念兹兹点了两下头，言之凿凿：“真的，有事问会和你说的。”
*****
外国语高中部位于南城老城区，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人行天桥。
这一回，念兹兹走这前，裴航走在后，不过很快，她又退了回来。
“对了，裴航，你没打算住校吧？”念兹兹下意识地笑了笑，她笑起来时眼睛像两道弯弯的小月牙，只剩一个浅浅的缝。
少年看到那双笑盈盈的眸子时，思绪一滞。
以至于都忘了去看她口型。
念兹兹并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看着他，自顾自地往下：“我班主任说，学校开放了第二批住宿申请，打算住宿的同学，需要在一周内上交申请表……虽然学校的宿舍条件的确不差，但我们住家里，怎么看都比学校要好。”
他没应，她就固执地看着他，等着回答。半推半就下，少年才终于应付地“嗯”了声。
忽然，念兹兹停下脚步，说道：“有街边艺人在前面唱歌。”
裴航默许了她的行为。念兹兹过去凑热闹，他就站在她身后几步外远远的看着。
抱着吉他的男青年站在天桥最空旷的地方，半垂着眼，拨弄琴弦。浅黄色的吉他包在地面上摊开，上面堆着一层薄薄的纸币，一块、五块，零零碎碎数额都不大。
他身旁的黑色音箱上有一个小纸板。
上面有两个二维码，一个标着“微信”，另一个标着“支付宝”。
念兹兹忍不住感慨：“他唱的这么好听，怎么只在街头唱歌。”
“他还是几个酒吧的驻唱。”裴航看到她口型，下意识应。
回过头的念兹兹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裴航抿唇，终究还是改口：“猜的。”
念兹兹“嗯”了声，没往其他方面想，只觉得耳边的音乐特别耳熟：“诶，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爱我家》的片尾曲，就是我小时候演的那部剧。”
准确的说，当时参加电视剧拍摄的是原主，不过记忆融合，她感同身受。
“怎么样？这首歌是不是很好听？”
话音未落，二人皆是一愣。
念兹兹看着裴航平静的眼眸，这才猛地意识到，他虽然和自己站在同一个地方，但他是听不见的。她垂着头小声道歉。
裴航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没关系，我不介意。”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希望着自己的残缺能够被他人遗忘，而现在歪打正着的实现。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件好事。
只是忽然间，裴航突然想戴上助听器，听听这首歌，于是摸出一直放在书包中的小盒子。
“你居然随身带着？”
“嗯。”
“嘿嘿，就是这首歌。”念兹兹小幅度扬了扬下巴，随着曲子轻轻哼唱。
戴好助听器的裴航，脊背霍地一僵。
准确说来，他有大半年没听到念兹兹的声音了。
她的声音变化不大，被秋风裹挟着，柔柔的，即便环境嘈杂，听着也很舒服。
裴航下意识地去看口型。
于是视线自然而然地又一次落到念兹兹身上。
她穿着学校的秋季制服，白衬衫，红领结，灰色羊毛背心，格子裙，怀里还抱着一束斥“巨资”购买的小苍兰，视线再往下些还能看到那流畅的腿部线条，以及那双卡其色的小皮鞋。
旧曲终了，新曲前奏悄然响起，男青年放下吉他，捧着麦克风认真地唱着。
这一首是五月天恋爱风的旧歌。
翻唱的人嗓音低沉，截然是不同的曲风，可依旧很甜。
莫名地，裴航脑子一空。
天桥上人头攒动，天桥下车来车往，视线所及处陆续亮起花花绿绿的霓虹灯，热闹非凡。
可这一刻，他视线里，却只剩下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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