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lalalala……”
游.行队伍的终点建了一座简易的舞台,装饰着彩带和气球,正有几个孩子在上面嬉闹着唱歌,可爱稚嫩的童音传了过来,让两个少年不禁露出笑容。
墨西哥独特的西语唱腔加上欢快的吉他伴奏,还有些孩子排着队,队伍的前方贴着一张简陋的用蜡笔画的歌唱比赛的海报。
“雪步!”安双手撑着雪的双肩开火车似的将他往前推了几步,“怎么样?要不要去参加比赛?”
雪看到参加的人都是孩子们,明显是儿童的歌唱比赛,于是他不得不疑惑的看向了安,可谁知他只是笑着呲出一口白牙:“你和他们差不多大,也不算欺负小鬼了。”
雪愣了一瞬,很快又心下了然,这应该是5年前他的记忆,但又为什么会忽然进入到这片回忆中呢?眼下的情况恐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以自己的性格来说,他不会拒绝哥哥的提议的。
于是雪刚想开口,忽如其来的沉重和压抑感让他无法说出同意的话,他在本能的对唱歌这一事感到厌恶和惧怕。
安看到他的表情几度变化后,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弯了弯那双温润的黑色眼睛,柔声道:“笨蛋,重要的不是谁想让你唱,而是你想不想唱,你想为谁而唱。”
“歌声能传达感情和力量,能在绝望之中带来希望,我就很喜欢唱歌,你也是一样的吧?雪步。”
没错,歌曲能传递感情。
就像廖雪步,他久违的站在人多的地方,以自己的歌声传达着自己的心情和想法,一开始只是缓慢的清唱着,在一片欢歌笑语中抒发着这不合群的感情。
而慢慢的,周围带着乐器的竟然也开始为他伴奏,雪歌唱着,尽管听众们也许听不懂歌词的含义,却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歌者所抒发的情感,那是爱与绝望中诞生的希望之光。
这孩子是个天生的歌者,因为听他唱歌仿佛就能阅尽他的人生,他应该如风般宣泄自己的情感与爱恨,如他的歌声一般。
雪下台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鼓掌,让他脸不禁又红了,人群往两边散开来,留出了一条通道,直到安的身边。
只见黑发少年的嘴唇一张一合,周围的欢笑声和称赞声实在太大了,让他无法听清楚安在说什么。
于是雪问道:“哥哥,你在说什么?”
安只是笑着说:“你走吧,你不应该待在这里。”
“……什么意思?”正当雪不知所措的时候,安忽然把雪推开,自己冲进了人群之中,雪被推了个踉跄,再起身去找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的踪影了。
安奔跑着,凭着自己对多拉多巷子的熟悉程度成功离开人群并拐进了角落,雪早就被他甩开了,他在原地站定后不知对谁开口道:“你该放他离开的。”
空气中逐渐浮现出了一个轮廓,逐渐显出本体,瘦小的发光人形的眼眶依旧空洞,但它的话语中却充满了怨恨,“你是什么时候觉醒自我意志的?多管闲事!”
“明明只要让雪步做出与当年不同的选择,接受自己的过去,一切都会改变,我所做的是正确的决定!”
安转过身,靠着墙道:“所以你选择了让他最痛不欲生的方式?你能保证再次经历那些事不会让他崩溃吗?”
他大声控诉着:“你这是欺骗!这次根本不会有奥莉薇亚来救他!那个时候雪步他又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异能力似乎顿了顿,但很快就打消了犹豫冷笑了一声,说道:“长痛不如短痛,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我要加快进度,你已经无法再妨碍我了。”
说着,它消失了。
“雪步……”
安抬头看着月亮,喃喃的唤了一声。
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滴在地上流下了一个点状水痕,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
雪刚刚在人群里寻找着安想问清楚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要离开,但忽然,他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突兀的场景转换,就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
这是怎么了?安呢?
雪没来得及想清楚,昏沉的脑袋便被迫使他陷入了休眠状态,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他的双手忽然被什么重物所束缚,尝试动了一下,听到的也只有金属碰撞的响声。
寂静的黑暗里,出现了一盏小小的灯火。
还有什么拖行的声音,空气中渐浓的血腥味让雪不由得皱了皱眉毛,心中强烈的不安感在他看到那个黑皮肤的被称作波特罗的男人拖着什么走进来的时候膨胀到了极致。
波特罗冷笑一声,将拖着的东西扔到了雪的面前,那东西滚了一圈才停下来,空气中霎时间弥漫着血腥味,“瞧瞧,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雪的瞳孔不自觉放大了,他试图呼吸,空气却只出不进,他终于借着烛火看清了。
这不是东西,这是一具四肢都和头颅被打碎了的尸体,这是刚刚不久前还带着自己去参加亡灵节活动的安。
这是那个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一直在保护自己的哥哥。
那个鲜活的生命,此刻却姿势怪异扭曲,手脚都被砸碎后折断,生前受尽了折磨和侮辱。
“嗬……嗬……”
雪的呼吸哽住了,他双目通红,恶狠狠的瞪着那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来你会说话啊。”
波特罗嗤笑一声,用余光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立刻嫌弃的移开了视线,他像是看着一团垃圾,漠然道:“不过是个玩意而已,竟然带着我重要的商品溜走,当然是这种下场。”
男人转身,从一旁的台架上拿起了什么,他跨过安的尸体,来到了雪的面前,却在看清雪面容的瞬间,眼里涌现出了浑浊浓重的欲.望。
他伸手抹掉雪脸上的眼泪,哼笑着说道:“有这个力气不如明天留到床上哭。”
“如果你不是重要的商品就好了,小家伙。本来我也不想这样的,但你实在太能跑了。”他舔了舔唇,将手上的注射器对准了少年的手臂。
雪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挣扎着,沉重的铁链被他在危险边缘爆发出的力量摇出了声响:“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但他依旧无法逃脱。
下一刻,轻微的刺痛瞬间抽光了雪的力气,他的头和手都无力的垂下。
“别担心,是能让你在床上舒服的好东西,只不过稍微有些副作用就是了——”
“做个好梦吧,小金丝雀,回头记得好好唱啊。”
……
身体好热,雪的身体无意识的抽搐着。
他早就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能闻到的只剩下了甘甜的香气,那是一种令他头脑发涨却又轻飘飘的新奇感受。
但雪已经猜到了,刚刚波特罗给他注射的药物中,恐怕含有毒.品成品,他咬着嘴唇,直到把嘴唇咬得鲜血直流,才后知后觉的品尝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
支撑着雪还维持着一丝清醒的是内心的某个信念——
我得杀了他。
就在这昏沉甜蜜又虚幻的黑暗中,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断开了,不知从何处拿到刀子的雪摇摇欲坠的站在了地上。
他浑浑噩噩的走在楼梯上,后腰发着热,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光怪陆离的一个个梦境浮现在了雪的眼前。
有可以躲避嘲讽和责骂的堆满了书本和留声机的小小角落,有踩在脚下却忽然坍塌的地板,有在黑暗小巷中才能显形的脸上画着荧光骷髅的混混,有荒芜的西部公路上的牛仔和黑帮,有皮肤黝黑将他的头发揉的稀乱的女人,还有一个看不清面目,但却异常温柔的「声音」。
「雪步。」
雪被呼唤着,跟随着心中的信念行动着,但他自身也搞不懂这些是什么,只是头痛欲裂,那些画面随着药物的副作用让他眼前的地板也变得凹凸不平。
他脚步虚浮,软绵绵的走了过去。
我得杀了他。
雪想着,他再次听到了「声音」,但这次已经不再是温柔的呼唤声。
「只要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你再也不用遭受折磨,也可以为安报仇了。」
「——只要拿着这把刀,狠狠刺进这个男人的胸口!」
我得杀了他。
雪打开了房间的门,床上皮肤黝黑的男人打着鼾,对之前自己所做的事丝毫没有愧疚感,睡得心安理得,甚至没有发现雪已经来到了他的床边。
雪握紧银制刀具的手抬了起来,白皙的手指在银制刀具的映衬下仿佛也在发着光,漆黑的眼眸中涌出了痛苦与杀气。
下地狱吧。
雪诅咒着。
在雪的身后,有一个瘦小的能量体正注视着他,它看起来一副孩童的模样,正聚精会神的用它没有瞳孔的眼眶期待的看着雪。
杀了他。
雪步,杀了他,然后接受我。
雪的手臂颤抖着,猛的挥了下去。
我要杀了他!!!
但他的手忽然停住了,明明就好像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的拖起了他的手。
雪的眼中出现了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他被愤怒和痛苦冲昏的混乱头脑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
他终于想起了安在庆典上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个时候少年的嘴唇开合着,他说的是——
「逃吧,雪步。你再不是笼中的金丝雀了。」
「——你是自由的风。」
雪抿了抿唇,眼泪落了下来,他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手臂了,他的手无力的垂下,刀具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温柔的就像是叹息般的声音。
“——「人间失格」。”
……
雪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那是被薄雾所笼罩的黎明,太阳已经冒了个小头,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雪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倒在了面前的人的怀中。
梦魇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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