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戚慎独大大咧咧横抱着楚律,迎着路人目光的洗礼从医院里高调走出来时,李副官的右眼皮瞬间一跳。
他在保皇党阵营卧底了六年,最近才混成戚慎微的副官,随后就将人在战场上坑了一把,这才让领航军方面把戚慎独安插了进来,事情进展如此顺利,李副官本来以为卧底事业即将迎来曙光,终于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可谁想戚慎独这个革命同志刚啪叽这么一落地,就靠身体力行把他那点希望给掐没了。
戚慎独其人,人生履历堪称彪悍,开局就是孤儿,红毛少数族裔,命中带火,福利院待一家烧一家,八岁起正式成为黑户,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文盲一个,但自有一套街头智慧,凭借着年幼惹人怜爱的颜值,常年在圣诞节前夜跑到闹市区以卖火柴为生,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成年后转职为底层混混,平时以在赌场看场子为正当职业,享受五险一金,逢人便说自己是守法纳税的老实公民,只不过每晚都会在黑市地下拳赛赚点沾有血腥味的外快。
至于还有什么曾经杀过人,越过狱,逢年过节便会随机挑选一名幸运路人打劫以犒劳自己的小道传言……不提也罢。
就这神奇的人生经历往那一摆,李副官看了差点没呛死,在他看来,就算流着相同的血,这种底层出来的下三滥也不可能变成戚慎微那种人中龙凤,而事实果然不出所料。
在元帅府邸接受了三年的悉心教导,戚慎独还是不忘初心,为人处世重点突出一个不着调,临上任前,李副官苦心整理的有关戚慎微性格习惯的资料他看也不看,当场用打火机点了,说太过拘泥这些细节反而容易露马脚,不如顺其自然,方显大气本色。
正所谓只要我不心虚,心虚的就永远是别人。
更操蛋的是这番言论里赫特元帅听完竟丝毫没觉出不对,反而还大赞他有气魄,不禁让李副官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这个阵营的企业文化出了问题。
总而言之,从戚慎独代替戚慎微正式走马上任开始,李副官就日夜提心吊胆,生怕他作出什么幺蛾子,尤其这遭楚律苏醒,他得知消息便连忙马不停蹄地赶来,结果正巧撞到这一幕,差点心肺骤停。
他知道戚慎独胆肥,可万万没想到胆子竟然这么肥,居然敢上来就把楚律给标记了。
在他看来,刚见面就能成功扮演戚慎微,哄着楚律重新建立标记——这种本事戚慎独是肯定没有的,八成是见色起意,对向导起了垂涎之心,便把任务忘在脑后不管不顾强行标记了楚律,实在是又蠢又毒。
李副官跟了戚慎微有一阵,作为搜集情报的卧底,自然是把对方的感情生活看在眼里的,对于楚律也不陌生。
黎明港在校期间就是成绩首屈一指的向导,各种政治演讲与活动的常客,在向导中间很有声望与号召力,毕业后便直接进入黎明港最高机关,五年内升到净化科副科长的位置,尽管家庭背景普普通通,和戚慎微比不了,但种种光环堆起来,再加上向导的身份,真要说起来戚慎微反倒是遭外人羡慕嫉妒恨的那个。
而戚慎微也从不辜负外人这份羡慕,尽管楚律即使在向导当中也算难伺候的了,他也照样对楚律无微不至,基本有求必应且毫无怨言,简直称得上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可以说作为哨兵的脾气风度,甩了戚慎独这种不入流的混混十万八千里,因此他真怕后者这么乱搞会被看出来什么马脚。
心中不由暗骂着小混混目光短浅坏事,李副官顶着空气中那股如孔雀开屏般大显特显的哨兵信息素味儿,凑上去拦住人明知故问道:“楚副科这是怎么了?我看着脸色不太好,要不还是再在医院观察两天吧?”
他说着就想将人往回带,但没想到戚慎独脚步骤然一停,抱着楚律避开了他的手掌,军靴碾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响,刹那间刺过来的气势叫李副官瞬间僵立住,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戚慎独就目光睥睨,居高临下地对他冷声道:“李副官,请你注意分寸,楚律是我的未婚夫,有关他怎么安置的决定用不着你插手,做好你分内的事。”
“………”
你是哪里来的霸道总裁剧男主啊!?李副官感到窒息,这时候戚慎独倒是拿出一副上位者该有的派头了,但问题是拿错剧本了啊!戚慎微根本不是这种人设。
不过戚慎独倒也提醒了他,他方才的行为确实有些越界了,不管心里如何看不起戚慎独,表面上总得有个上下级的样子,哪有对长官视而不见,上来就对人家老婆指手画脚的?尤其是哨向配对,对自己的向导出手是每个哨兵都不能忍受的冒犯。
思及此处,他便开始补救,瞬间立正鞠躬,低着头想着从委婉的角度暗示戚慎独不要操之过急:“抱歉,戚上校,但是我想……”
“你不用想了。”戚慎独打断道,下巴一抬:“我要带楚律回家,你现在唯一需要想的就是怎么开好你的车。”
李副官:“………”
我不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
楚律是在戚慎独的膝头上醒过来的,朦胧间听见车厢前方传来说话声。
“竟然失忆了,难怪……”
“楚律?”
戚慎独察觉到他醒来,骤然打断了李副官接下来的话。
楚律倒也没觉得奇怪,他睁开眼就正对上戚慎独温柔的笑脸,但可能是刚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凶猛标记打个措手不及,楚律总觉得里面有几分表里不一的戏谑意思。
眨了眨眼,他翻身毫不客气地按着男人的大腿坐起来,似乎早已习惯了侍奉与享受,起身后自然而然地便靠向背后舒适的椅背,揉着自己仍旧泛着酸痛的后颈肉。
“还疼吗?”戚慎独腆着脸凑过去,不由分说地将手掌覆上去,替他缓慢揉捏着,顶着楚律无声的注视低沉道:“想骂我就骂吧,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我不能接受你就这么忘了我,这对我来说就跟天塌了没两样,所以就算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我知道这和你当初喜欢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不一样,但我控制不住,自从遇见你以后,我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而是变成了一个陌生又充满占有欲的男人,楚律……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吗?”
滋——楚律还没回答,轮胎就突然打了个滑,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厢内也骤然一晃,戚慎独立马眼疾手快地将楚律揽在怀里,同时抬头蹙眉看向驾驶舱。
“不好意思,戚上校,我刚才走神了。”李副官见状赶紧调整好方向盘,道:“我会注意,你……你们继续……”
其实这也不怪他,实在是戚慎独刚才的发言让他瞳孔地震——以退为进,以茶代酒,这他妈就是说话的艺术吗?这个小混混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或者惊吓是他不知道的?
车后座,戚慎独也正在观察着怀里楚律的脸色。
通常来讲,被标记的向导会变得无条件依赖、顺从他的哨兵,即使之前对哨兵抱有敌意,也会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被淡化,但这会儿从楚律的反应上他也看不出来什么,这个向导好像总是面无表情,一副睡不醒的懵懂模样,连刚才的颠簸也没能让对方露出几分受惊吓的神情,甚至在他手臂揽过来时,也十分理所当然地顺势躺靠在了他的胸膛前,就像靠向一只抱枕,半点娇羞也无。
戚慎独有点不悦,这种感觉就像在舞台上卖力表演到大汗淋漓,抬头却发现对方在观众席上打哈欠一样。
“楚律?”戚慎独试探着问道:“我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
楚律从怀抱里仰起头瞄了他一眼,从戚慎独的角度来看,就是黑如鸦羽的眼睫下泄露出一弯湛蓝色的新月。
戚慎独脑海里顿时响起弹珠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响,他低头看着楚律纤细的脖颈,突然十分想把它完全把握在手中。
说起来,一个向导,应该是这辈子他经手过的最珍贵的东西了,要是不留点到此一游的记号的话,总觉得白来了这一趟。
楚律对他的想法浑然不觉,慢吞吞地坐直身体,用屈起的指节蹭了下因为撞在男人胸膛而有些发红的鼻尖,暗暗想男人照顾人的手法不怎么熟练,但还是开口道:“我不怪你。”
“真的吗?”戚慎独立马佯装露出喜色。
李副官也支棱起耳朵听着。
“当然。”楚律见怪不怪道:“缺乏安全感是哨兵的通病吧,我也不能为难你跟自己的本能做对抗,毕竟作为向导就是要学会包容这些。”
啧。
这话说得,跟我大人有大量,不与路边乱吠的野狗计较有啥区别么?戚慎独心底刚升起的那点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有件事他终于确定了,他的确不喜欢这个向导,不……应该说所有在漂亮玻璃房里保持干净与善良的上等人,他都不喜欢。
当然他也不喜欢贫民窟里自甘堕落的废物就是了。
“律……”戚慎独摆出感动得无以复加的模样,不顾楚律依旧呆呆地无动于衷,一把就将人紧紧搂入怀中,嗓音中隐隐有哽咽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情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大起大落过……还好……我没有因为自己的莽撞而失去你。”
满怀的奶盐味扑鼻而来,他感到楚律终于有了一丝小慌张,不知是不是已经建立了标记的缘故,怀中向导的味道让戚慎独的神经愉悦放松了不少,他忽然觉得这样装疯卖傻、逢场作戏也不是什么难捱的事,至少他很期待揭开真相的那天,当这个漂亮安静的小向导得知眼前标记了他、让他付出爱与包容的哨兵,其实只是个鱼目混珠的冒牌货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唔。”楚律半张脸被捂在男人肩头后,犹疑片刻还是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脑袋。
算了,离开自己向导太久的哨兵都是敏感脆弱急需抚慰的,他应该理解。
况且,男人会露出这种反应……大概也是因为他们过去真的很相爱,可惜他已经全都不记得了,这对仍然留有那些美好过去男人来说应该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
楚律垂下眸,眼睫微微颤动着,却看不到戚慎独悄悄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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