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灵文临摹班的休息时间。但所谓休息, 也只是各自随意练习、允许闲聊,最多在门口站一站。
灵文临摹是中级班。在浣花书院里,中级班是最多的。
云三小姐云清容过去从没觉得这有哪里不对, 但今天当她站在窗边,悬腕执笔, 盯着笔尖的墨滴坠落在纸面, 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中级班最多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多的永远是中等的庸才。
庸才――比如她自己。
她感到心里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被针扎了似的不舒服。
“阿容,你发什么呆”
聂文莹的桌案在她旁边, 只隔了一条不宽的走廊。如果今天是晴天,阳光会从窗外斜射而入, 大半都在她桌上,剩下一个尾巴才会懒洋洋地光顾聂文莹的桌子。可偏偏今日阴沉沉的, 雨水呼之欲出。
云清容莫名走神。
聂文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今日脸色看着也太差了,怎么比我还不如要真是不舒服,就先休养啊。”
云清容忽然惊醒,微微摇头。她眼睛弯起、唇角上翘, 本能地做出一个最“自己”的笑,柔声说“只是累着了罢。”
斜前方有人回头偷看她。云清容并不以为意。那是霍家的少爷,虽然是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但受宠。她对这类放荡二世祖没兴趣,却也不会得罪, 甚至会刻意交好。
如果换个时候, 被人偷看或许会让她得意, 但今日她却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她不可遏制地在想云乘月。她在想,云二来浣花书院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真是来听课的还是故意羞辱她扪心自问, 如果她们地位倒转,她自己是绝对不会放过对方的。
但现在,被星官赏识的是云二、拥有司天监玉简的是云二,在家中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对待的也是云二。她的父母都已经服软,她更不敢做什么。
父母反复叮嘱她,说云二拿着司天监身份牌,目前相当于七等爵――七等爵云府中爵位最高的老太爷,都不过是五等爵。若非长幼伦理限制,云家所有人都得给云二行礼。
说实话
云清容害怕被报复。
但又不只是这个原因。
那一天在云家门前,她也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的书文,哪怕事后才知道那是一枚尚未成熟的书文
那一刻,她忽然真切地意识到她和云二不一样。凡人和天才,永远不会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太清。过去她从没专心念书,对自己生活的城市都是一知半解,更别说那些缥缈遥远的爵位、修行之路、朝堂机构
云清容一边心不在焉地临摹字帖,一边柔和地与聂文莹说话。她从来演绎的都是善于倾听的角色,与阿莹的娇蛮活泼正好互补。
“就是这样,我当时哪里知道她是谁居然还真心敬佩真可恶。不过,她的确是厉害的。司天监下辖的星祠呢,我平时进都进不去”
阿莹在说她遇到云二的事。这是她第三遍说了。
云清容望着好友动个不停的嘴唇,忽然意识到连阿莹都比她更清楚这个世界。比如,她自己就说不出“下辖”这个词。
云清容心中的烦躁变得更重。
她搁下笔,有些冲动地开口“阿莹,你想过要成为大修士吗”
聂文莹愣住,无辜地看着她“什么没有。你在开什么玩笑阿容,我们不是很早就说好,要一起嫁人、一起开开心心玩一辈子”
云清容愣住。接着,她喃喃地说出了一句话,一句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说的话。
她说“我以前没想过,也许还有别的路”
聂文莹脸一沉,不高兴了。云清容倏然噤声。她怎么忘了,两人的情谊虽不算假,但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讨好聂文莹。聂文莹被家人宠得很娇,有时简直是刁蛮,根本容不下别人违抗。
她忙换了句话,道“可是我现在这样子,哪儿还有嫁人的退路”
对方这才缓了脸色。
“这有什么挑个外地来的世家呗。”聂文莹的口气很随意,字句里充盈着聂家人特有的优越和霸道,“就你这样子,灵文都写不顺畅,修行又管什么用再说了,我家那些护卫哪一个不是精英,不还是当下人、给我卖命的份儿”
她笑嘻嘻地说“所以啊,除非你有云二那本事,否则就别去受那罪了。”
什么云清容几乎是震惊地看着她“云二那本事你觉得她很有本事可,可之前你不还不愿让她嫁到”
聂文莹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阿容,虽然我们要好,但认真说一句,如果云二之前就这么厉害,我家是怎么着都会设法求娶的。”
云三小姐忽然说不出话。
聂文莹果然比她更了解这个世界。云清容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
突然之间,她觉得很茫然那她算什么过去这么些年,她在外明里暗里讨好阿莹,在家总是嘴甜哄一众长辈开心,可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得到的回报又是什么
所有人根本没有犹豫,就把她丢掉了。爷爷,大伯母,她自己的父母,甚至讨好多年的手帕交
她自以为精心构筑的生活,云二一回来、一抬手,就这么轻飘飘地给打碎了。
而她自己甚至只能害怕,还要被长辈一遍遍地暗中叮嘱,说你二姐现在身份不一般,不要轻易招惹。
不一般――为什么就不一般了
云清容又一次想起那天见到的画面。那天她羞愤交加、怨恨诅咒,恨不得楼上的云二失足掉下来摔死,但她也的的确确看见了。她看见她的书文,那耀眼的光华也不可避免地深深烙印进了她眼底。
这个不一般,是书文天赋甚至根本修行都没入门,仅凭着天赋,她就能被大名鼎鼎的司天监看中
为什么
云清容咬紧了牙。她耳边依旧充斥着叽叽喳喳,是聂文莹又换了第四种叙述方法,津津有味地讲起她在星祠遇到云二的事。
她终于反应过来别看阿莹现在一口一个“讨厌”,但其实,她终究是觉得云二厉害、传奇,才会这么津津乐道――他们聂家人都是这样看人家长得美、天赋高,就立即被吸引过去这天生仰慕强大的一家子
慕强
她突然愤怒起来为什么被仰望的人不是她凭什么她是绞尽脑汁讨好别人――还讨不了好的那一个
云三小姐心中那股难以言明的冲动,陡然变得更加强烈。
“不”
云清容猛地抓起笔,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断了好友的絮叨“我要修炼,我要修书文。”
“啊”
聂小姐愣住。她瞪大了眼,惊奇又纳闷儿,甚至忘了生气。过了会儿,她居然噗嗤一笑,来拉她的胳膊“看来真是病了,怎么都白日发梦了。”
轻飘飘的声音,不以为意。这种不以为意本身就是一种轻蔑。
云清容暗中咬住了嘴唇。她没有说话,心中的愤怒却更高了一点。聂文莹和她半斤八两,可聂文莹有一个的叔叔、兄长都前途无量,她有什么
谁都靠不住,除了自己――云三小姐心中突然浮起了这么一个念头。这念头不怎么强硬,而是很柔软、很哀怨,属于对“世界”失望的少女的赌气,很不成熟、容易改变,远非刚强彻底的觉悟;但是,它的确出现了。
“练字吧。”
她抽出胳膊,蘸了墨、拿稳了笔,垂眼望着桌上雪白的宣纸。
刚说完这句宣告,她却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串咳嗽。这回咳得有些厉害,逼得她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笔,扭头用手帕捂住嘴。
却也正是这阵恰如其时的咳嗽,让聂小姐刚刚燃起的怒火平息了不少。
“我瞧你是病傻了”她哼道,“记得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可不许再胡说八道”
云清容咳嗽着,眼神却变得更倔强起来。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
就像过去她一直做的那样,她咳嗽好了,就按按唇角,扭头对聂小姐柔弱一笑“嗯。”
云三小姐太懂怎么阳奉阴违了。有些人也许天生就会这个。
聂小姐略一笑,正要说什么。
“给。”
一只手伸过来,将一杯淡金黄的液体放到桌上。两位小姐扭头一看,见是那位英俊而油腻的霍少爷。
“蜂蜜水。”霍少爷笑得有些轻浮,眼睛望着云三小姐,“云三小姐可要保重身体才好。”
云清容心里皱眉,面上却还是露出惊喜的笑“给我的谢谢是不是我吵到你练习了对不住。”
“哪里的话。”霍少爷挺了挺胸,“云三小姐保重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云清容笑,却不再接话。霍少爷也知情识趣,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聂小姐来回看看,凑近了问“你怎么突然跟他熟了虽然是我家姻亲,可我保证,他可是个花心浪荡的混球。”
他是混球,你家临时反悔的叔叔、兄长就不是了云清容心中尖酸地骂了一句,表面却柔和地回答“谢谢你关心我,我就和他客气一下。”
至于那杯蜂蜜水,云清容拿起来假装抿一口,实际根本没沾唇。
但过了一会儿,等她开始收心临摹,一阵倦意却突如其来。她眼前有些模糊,不由用力眨眼;模糊感又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
当――
窗外一声锣鸣。下一节课开始了。
云三小姐不得不再次放下笔,等夫子进来讲课。
但她等来的不光是夫子,还有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刚刚还在幻想自己修炼有成、随手一枚书文击溃云二的三小姐,表情难以克制地皱了起来。
进门那道带着浅笑、饶有兴致打量四周的人影,不是云二又是谁
云三小姐脑海中的幻象――倏然破碎。
她僵硬地站着,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
跟着鲁夫子来到此处的云乘月自然也看见了云三小姐,还有她旁边的聂小姐。两位小姐都愣愣瞧着她,云三尤其惊呆,又摆出了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
这副惊慌又假装镇定的模样倒有些有趣。云乘月暗忖,她自问没直接对她做过什么,可偏偏云三对她的反应格外激烈,连今天早上她随口逗她一句,她都能落荒而逃。
大约这个年纪的青少年,就是想得比较多云乘月不大确定地想。
她也看到了那位霍油少,就是之前在星祠门口耍赖不成,反而被守卫教训了的二世祖。这纨绔子弟看她一眼,就紧紧低着脑袋,仿佛有些心虚似的。
云乘月扫他们一眼,收回目光。她今天来浣花书院是听课的,顺口逗人可以,分出太多心思不必。
中级班的人数比初级班多一些,大多是束发、垂的少男少女,也有一些加冠的青年。他们自然比六七岁的小童沉稳,并不出声询问,只是悄悄打量云乘月。
也有学渣看见鲁夫子那不怒自威的模样,赶紧耷眉拉肩,恨不得原地消失。
夫子没有进行太多说明,只道“云姑娘暂时一起听课,鲁夫子旁听。望诸学子安心上课、安心临摹,书文首要在于凝神定心,不要被外物所扰。”
下头答“是,谢夫子教诲。”
这个班的夫子姓赵,是位有些年纪、温和沉稳的老妇人。她和林夫子不同,没将鲁夫子关在门外,而是好声好气将他请进来,让他从旁观摩这堂课。
鲁夫子吁了口气,板着脸站到一边。别说,他还真挺想看传说中的云姑娘写字的――这可是一眼就被司天监看中的人鲁夫子对书文一道很是热忱,虽然面上严肃,心里却跟猫抓似地,迫不及待想亲眼看看这位云姑娘究竟哪里与众不同。
呃,希望别是那一手烂得很有个性的字
赵夫子看透他的心思,不由一笑,又对云乘月道“后头有张空桌,笔墨纸砚都可随意使用。”
好巧不巧,那张桌子就在云三小姐背后。云乘月不以为意,但当她们擦肩而过时,云清容却更用力地咬住了嘴唇。
尤其当她发现聂文莹嘴上说“讨厌”、眼神却很感兴趣地飘过去时,她更是盯紧了自己面前的纸。那个荒谬的念头――要好好修炼――变得更坚定了。
霍油少也悄悄转头,小心看一眼云乘月,又飞快瞄一眼云三小姐桌上的蜂蜜水杯。他回过头,无意识摸了摸腰带,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今天就不
赵夫子已经开始讲课。
“灵文临摹,顾名思义,就是临摹前人书写完成的灵文字帖。”她说话声音慢悠悠的,缺少起伏,有些像催眠的小调,“通过临摹,我们能学习前人的笔法、观赏字体结构,更能揣摩到前人的精神。”
“只有领会了灵文字帖中蕴藏的精神,才有可能进一步从这股精气神里找到合适的道意,从而凝结出书文。”
“古往今来的大修士、大书法家,无一不是写秃了成百上千的毫笔、染黑了一池一池的清水,潜心精研灵文,才能成功观想书文,最终得成大道。”
“不过嘛凡事也有例外。”
赵夫子瞥了一眼云乘月,唇边笑意更悠悠。
“世上生来有一些天才,一眼就能看出旁人一年、两年、三年才能揣摩得到的灵文精神,观想出书文雏形。再蕴养一段时间后,他们便能得到一枚完整的书文。古籍中记载的天生飞仙、天生圣人,皆属此类。”
室内的目光,悄悄集中到了云乘月身上。
她只认真听课,安之若素。
赵夫子面上流露一抹赞赏,继续说“这些天才的出现,往往能为世人指出一条新的书文道路,至少是新的方向。而往往,他们一生中也会经历比旁人更多的劫难――所以,我们作为普通人,实在不必嫉妒。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其后的磨难,旁人未必承受得住。”
云乘月一怔。她不由自主想起了薛无晦。她还记得他说,他三天就观想出了书文,但这指的是完整观想。以他的资质,是否也曾一眼即得灵文精粹、蕴养出精妙书文
磨难吗
她的影子静静投在地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影子。
教室前方,赵夫子拿出一张放大的、教学用的字帖,贴在了背后的墙上。
“今日,我们学习一首诗,是四百余年前北康留下的摩崖石刻铁锁星河。”
摩崖石刻是统称,指的是崖壁上刻下的文字。由于风霜雨露摧残,只有笔法深厚、灵力雄浑、精神深刻的文字,才能长久传世。这类石刻也能称为灵文字帖,并且人人都能观看,被视为书文瑰宝之一。
铁锁星河就是其中著名的一篇。云乘月这段时间书籍,已经知道“北康”是前前朝,距离大梁有些历史了。
赵夫子拿出笔,正要示范。
下头霍少爷忽然举手,弱声问“赵夫子,铁锁星河好难能不能先用窥道笔”
赵夫子眼神忽然一厉,不复方才的温和“谁同你说可以用窥道笔”
不光是霍少爷吓了一跳,云乘月也一愣。她自己第一次临摹乐陶墓志时,就用的窥道笔。这是有哪里不对么
霍少爷赔个笑,字斟酌句道“学生听旁人说,只要使用窥道笔,临摹灵文实在很轻松,根本不用辛辛苦苦练习”
后头一声重重的冷哼打断了他。是鲁夫子。
霍少爷缩着脖子看过去,迎面被黑脸的鲁夫子骂道“歪门邪道入学第一天就反复强调过,窥道笔不能随便使用”
霍少爷被喷了一脸唾沫,面皮抽抽、不敢说话,表情却很有点不服。
有鲁夫子唱黑脸,赵夫子也就缓和神情,却还是皱眉。
她严肃道“窥道笔、窥道笔,顾名思义,是给你们窥道的时候启发用的。等你们灵文临摹的功夫合格了,开始观想书文,自然可以用。而即便是观想书文,也只能用在第一次。第一枚书文过后,最好也不要再使用窥道笔。”
“但是,”赵夫子加重了语气,“如果基本功太差,就依赖窥道笔来写字,看似轻松,但日积月累下来,只会损害你们对灵文精神的敏锐性,影响日后书文观想――得不偿失啊。”
“忽略自己的努力、凭借外力得到的东西,看上去再好,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风一吹就散”
云乘月注意到,前面的云三小姐忽然微微一震,仰起头。她看不见她的神情,却能感受到她心中震动。
她略一思索,微微一笑,心道也是好事。
她又想起自己的经历,暗自摇头当初在帝陵里,薛无晦暗示她可以一直用窥道笔,果然是给她挖的坑。
看一众学子都神色严肃,鲁夫子又在一旁补充道“如果谁不经允许就使用窥道笔,一旦发现,都逐出书院,没有例外”
众人更是一凛,低头称是。
赵夫子收起严肃,又慢悠悠笑道“也不怪你们。世人贪图便捷,外头的书本里很少写到窥道笔的坏处。原本这笔也贵重难得,寻常人轻易接触不了。你们不同,所以更要注意。”
她提起笔,用笔杆指着铁锁星河碑刻拓本的内容,开始讲解要点。
说是碑刻,这其实只是一首简单的诗晓望月轮去,暮待日色还。铁锁星河坠,昼光万万载。
诗文内容平平,但时隔四百余年,拓本中的笔画却凌厉依旧。一眼望去,仿佛能看见毫笔如何旋转、流动,多用平转而非提按,使得字迹不很工整,却从容霸道,直抒主人心中万丈豪情。
“越是优秀的字帖,字帖内容与其中精神越是合二为一。”赵夫子望着众人,“铁锁星河内容平平,开头两句描绘作者静观时光飞逝,第三句却异军突起、精神凌厉一转,放话说要凭手中一根铁链,锁住诸天星河,让群星坠落,从此世界万年光明,何须再感叹时光荏苒”
赵夫子讲得很用心,语气也变得激昂起来。
然而,教室里一半的人都听得没什么反应。有些在走神,有些没听懂,只有少数人跟着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赵夫子也习惯了。
“注意看――”
她轻轻一敲墙壁“灵文临摹,最忌看一笔写一笔。字帖是一个整体,你若眼中只能看见一两笔,心中又何来整个天地”
“先全神贯注观察字帖,注意基本的笔画、结构。接着试着临写,反复调整,直到书写自如。最后,再从头领会字帖精神如何贯通每一笔画,乃至墨迹以外的飞白。”
有人咕哝道“听起来很简单,实际根本做不到嘛”
又是那个霍少。
他是个滚刀肉类型的纨绔,即便被鲁夫子拍了一下,也不以为意,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家有背景,书院里的夫子说到底也不能将他如何。
赵夫子知道这个学生的做派。
“做不到”
她瞥他一眼,忽然看向云乘月。
“云姑娘,”这名和蔼的老妇人微笑着问,“你可要现在试一试”
她还没回答,坐在前面的云清容已经飞快回过头。
印象中总是假笑的、欺软怕硬的三小姐,此时盯着她的眼神却奇异又复杂。她嘴唇动了动,带着一种云乘月不明白的紧张,轻声问出一句话。
“你你做不到的,是不是”
她声音真的很轻,但教室里更静,所以很多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云清容却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了。她只知道自己茫然地想我练了两年,只写出过一两个勉强合格的灵文,从来没有写出一篇完整书文。何况是第一次上课就要写。
她近乎执拗地望着云乘月“你也做不到的吧”
云乘月看看她。
她拿起笔,蘸了蘸墨。
“我不知道。”她答得很平和,“我得先试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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