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就知道哭!

    银冬并不知道, 自己苦肉计玩了一千八百次,唯一的一次失败得差点搭上小命的,却成了。

    自从他阴沟翻船,差点淹死在江里之后, 长姐对他的态度就开始变得扑朔迷离, 让本来想要以退为进的银冬, 卡得上不去前也退后不了, 十分艰辛。

    比如, 银霜月可能会突然间主动地找银冬吃饭, 但是就在银冬就要怆然泪下,以为看到前路光明的时候, 银霜月不吃饭就一直盯着他看, 那表情比戏台上的旦角还要丰富多姿, 银冬边吃边战战兢兢边琢磨着银霜月的用意

    然后, 银霜月突然间起身掀桌, 银冬手里端着碗, 一身的汤汤水水饭菜大合集, 比戏台上唱戏的旦角扮相还要千姿百态。

    比如银霜月有时候会半夜三更屋子里一根蜡烛都不点地找银冬过去, 银冬基本靠摸的到了床边, 然后被掐住手背。

    是的,是用掐的, 因为银霜月用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指甲都抠他手背里去了。

    银冬不明所以, 也不敢躲, 银霜月掐着被烟熏的嗓子,尖细刺耳的自认温柔地喊了一声,银冬,你过来。

    银冬心里一跳,以为这乌漆墨黑孤男寡女,长姐莫不成是

    然后他脑袋才伸到了床幔中,一声长姐还卡在喉间,脑门上就哐的一声砸上了枕头,不是软的,是瓷枕

    江上整整五天,银冬被银霜月折腾得遍体鳞伤,再看到银霜月自动绕开三米开外,加上先前那一晚上被抓伤的脸,他哪里还像个帝王,活像个被行过大刑的犯人。

    船上伺候的下人都忍不住心疼他,在今早上给他的面里面,都多卧了两个鸡蛋。

    银霜月看着端着碗,离饭桌两丈远,憋屈巴拉地坐着个小马扎捧着面碗吃面的银冬,手抓着筷子在自己的碗里搅拌着,戳得碗叮当直响。

    她尽力了,真的,每次想要对银冬好一点,主动亲近他一点,免得他再想不开去寻死觅活,银霜月咬着牙半夜三更都差点把他拽床上了。

    虽然开头还算美好,但是在银冬脑袋钻进来的时候,银霜月突然想起了她意外中药的那晚上,银冬那些花哨得让她羞愤欲死的手段,银霜月实在是没忍住,一瓷枕砸过去,把他开瓢了。

    至于后面的也全都是那样,想要以示好开始,最终以无情的殴打结束,银霜月把银冬当亲弟弟的时候,见着他就忍不住笑,忍不住心底翻上来的亲近,以至于连他曾经刻意过火的亲昵,都觉得寻常。

    但是真的强迫自己把他当个男人来看,银霜月真是哪哪的都看他不顺眼

    窝囊,长得过于精致,像个娘们儿似的个子还算行,但怎么吃都不爱长肉,手感跟摸个麻杆差不多,嘴巴子连个毛都没有,比她皮肤还细腻,最让银霜月无法忍受的,是他还爱哭

    打一巴掌就哭了,瞪一眼就哭了,她还能把他打死吗先前不是挺能耐的,还会骗她逼她的,现在她一眼扫过去,他就开始红眼圈,银霜月今早上本来想要亲自给他束发的,但是她也没干过这种活,梳了几回都不满意,嫌弃银冬老是动,把他扯哭了。

    旁边的婢女恨不能把自己眼睛戳瞎了,这几天她们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回去之后不,上岸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了。

    银霜月把她们都打发下去之后,见银冬还在默默流泪,头皮系太紧,把脸都扯变形了,让他憋回去,他没憋回去,又没忍住把他给掐了,掐的是胳膊里面的软肉,估计挺疼的

    银霜月吃了一大口面,咽下去之后,那比风还看不见,比雾气还缥缈的良心又浮现上来,再次怜悯起了银冬,于是叉着自己碗底下的鸡蛋,准备给她的小冬儿。

    想着哄哄他,毕竟他还一身的伤呢,都是自己下的手还大多就在明面上,她脸上也挂不住,毕竟银冬现在好歹是个皇帝。

    银冬眼见着银霜月过来,比遇见刺客的时候还要全身紧绷,尤其是看着银霜月脸上带着慈祥的笑,他汗毛都炸起来了,这几天长姐每次看到他都这样笑,之后就会揍他。

    银冬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银霜月固然是对他真心实意好的,但是总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找茬打他一顿,下雨天更是躲不过的。

    以至于现在银冬每逢阴天下雨,就全身皮肤发紧,要是银霜月哪次漏下了没揍他,他就辗转反侧,总像是有什么大事儿还没干

    “冬儿啊”银霜月道歉也是不可能道歉的,这崽子是她养大的,打几下怎么了

    她的思想腐朽得比入土的老顽固还要不开化,也就是银冬自小在后宫之中见惯了妃嫔们的狠辣手段,否则非让她给养成个变态不可。

    银霜月端着碗,蹲在银冬的面前,用筷子指了指他头上包着的布巾,“还疼吗”

    银冬疯狂摇头,“不疼不疼不疼了长姐不用挂心”

    小时候他挨揍,有时候银霜月兴致来了,就会问他疼不疼,他越说疼,越是躲,就打得越狠。

    银冬其实也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是否有什么难言的隐疾,比如说他专门喜好被人殴打

    但是他也设法测试过,他是真的没这个毛病,还十分讨厌疼痛,大抵这天下只有银霜月揍他,他才会甘愿受着。

    银霜月本来到嘴边的对不住,就这么咽下去了,笑得更温柔了,像个普度众生的女菩萨,把鸡蛋放在银冬的碗中,“你吃,伤好得快,多吃点长得壮实点。”

    银冬低头看了眼,差点感动哭了,连忙用筷子去挑面,准备吃一大口给银霜月看。

    但是他一筷子插到底,在面碗的底下,叉出了两个鸡蛋,银霜月笑容凝滞在脸上,银冬也愣住了。

    这

    “哟,我说怎么不去桌边吃呢,感情是开小灶了”银霜月看银冬的表情就知道他也不知道,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阴阳怪气,忍不住想要找茬

    银冬连忙道,“我不知道”

    他眼泪真的吓得掉下来了,着急地把碗递给了银霜月,“这碗给长姐吃,我吃你那碗。”

    银霜月并不跟他换,皱眉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装什么可怜呢啊你看看你鼻涕都掉碗里面了,还要给我吃,我从小把你养这么大,你的良心呢”

    银冬张着嘴,动了动之后哭得更凶了,今早上头发还是银霜月梳的,没把他头皮给扯掉算他头皮长得结实,现在连发髻都是歪的,发冠朝着一边倒,说不出的滑稽,再配上他这个委屈得要死的表情,真真是可怜得要死。

    要是从前银霜月别说欺负他,看到他这样子,得心疼出窟窿来,这可是她的孩儿啊

    但是现在站在一个女人看男人的角度,她的心冷得像深冬的冰湖底,看银冬这德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了。

    “你就装吧,你说说,这船上厨房里面做饭的就那么两个小姑娘,为什么偏偏给你卧两个鸡蛋啊”银霜月把面放下了,叉着腰自上而下看着银冬,伸手扒拉他的歪发冠,“是不是她们喜欢你,想要给你当妃子啊。”

    银冬感觉这盛夏时节,天空眼见着要飞雪了,现在他一口血喷出去,绝对能染红整片船帆。

    “长姐我”银冬放下碗,起身要拉着银霜月解释,银霜月却“啪”的一把,把他手拍下去,“你是皇上,这天下哪个女人不是你的虽然厨房的小丫头看着也不咋地,但是你喜欢就收了吧。”

    银冬简直像是被人按着头给塞了石头,还硬要他咽下去,银霜月莫名其妙地欺负完了他,感觉自己神清气爽,还能再吃一碗面,转身把银冬扔在原地,去要厨房重新做面了,点名要两个蛋,厨房的小婢女吓得瑟瑟发抖,从此再也不敢给皇上开小灶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上了岸,水路结束,他们得转乘马车上官道。

    在水上漂了那么多天,脚踏实地之后,银霜月懒洋洋地提议在这里住上一晚,这里离皇城还很远,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不过因为地处南北交界,四季变换比较温和,雨水丰沛民生富足。

    刚巧,这里今晚正好有个花灯节,据说这一整个镇子,都是一个从山中出来的部族,是在前朝归顺于大岩,这些年被同化了不少,但还保留着一些部族先前的传统。

    比如今夜,就是他们的撞婚节,每三年一次,也是凑巧,才让银冬他们赶上。

    据说撞婚节,适龄的男男女女都会上街,街上当夜灯火通明,男男女女都带着面具,看不到彼此的样子,也不能说话,只依靠感觉选择伴侣,是为撞婚,据说结合的人都会相伴到老,是族中天神赐给他们的姻缘,非死不可分别。

    听上去就有意思,银霜月这些天,不知道多无聊,除了揍银冬之外没有其它的乐趣,她一听店家这么说当即决定晚上也去参加。

    银冬听了之后,欲哭无泪,但他了解银霜月,知道她也只是凑个热闹,就没有扫兴的阻碍,也跟着去了。

    只不过撞婚节上,人特别地多,这不过是个很小的镇子,可是慕名而来的其它镇子的青年人很多,整条街上人挤人,银冬一开始还能跟在银霜月的身后,紧紧盯她。

    但是一个姑娘拉住了他,要伸手摘他面具,这是撞婚节的习俗,只要对方感觉合适,就摘下对方面具,要是对方应允,就算是姻缘天成。

    银冬连忙躲开,按住了小姑娘的手,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绕过她走了,可是再朝前看,却不见银霜月了。

    灯火映天,街上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因为面具都是在街上买的,所以相同的也有很多。

    银冬快速回想,长姐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裙子

    他放眼一眼,五彩斑斓的花灯下,没有辨识度的面具和粉色裙子的姑娘多到让他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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