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雪花,烟火,错过

    新酒被吓得呛住, 一声咳嗽掐在喉咙里, 硬生生的又憋回去, 原本只是脸颊处涨红,现在整张脸都被呛红了。

    她捂着嘴,心脏因为过度惊吓而狂跳,眼泪先一步落下来, 啪嗒啪嗒的顺着颧骨的线条顺滑至下巴处, 可怜兮兮的缀着, 欲落不落。

    下一刻,便有双冰冷的手触上肩膀;新酒顿时感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炸了她尖叫一声甩手将灯笼砸向对方,同时慌不择路的朝着山下跑去没了灯笼, 身后的人被砸了, 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新酒心里慌得厉害, 捂住的嘴巴里不时溢出声咳嗽。树林里月光被枝叶遮挡, 烟火的微光划过,偶然一晃, 隐约可见大树枝干狰狞如鬼爪般张扬。

    下一刻脚下踩空,新酒跌倒在地, 手掌和膝盖上都火辣辣的痛。

    她惊慌的抬头环顾四周,幸好还没有跑偏下山的路,周围树影重重,叠着洒下的月光, 落了新酒一身。她咬着牙, 挣扎着要爬起来耳边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很稳,快而不乱。

    新酒心里一跳,慌乱中手掌按到尖锐的石子上,痛得胳膊一软,又倒回去了。

    下一刻自己眼前便出现了双赤裸的脚。

    心知这么近的距离,跑肯定是跑不掉了。

    新酒狠狠心,抬头瞪着对方“你到底想干什嗝儿”

    话没有说完,她先哭得受不住,打了个哭嗝。

    新酒也觉得丢脸,吸了吸鼻子,努力的想把眼泪逼回去;越努力眼泪流得越厉害,最后新酒捂着自己的心口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咳嗽声不断在耳边回响,少女面色潮红,发髻上的雪花发簪因为她刚刚疾跑的动作而滑落些许距离,眼看就要落下来。

    猗窝座抬手,手伸出去,却又僵在半空中我伸出手要干什么

    目光从新酒松散的髻发,移到对方沾满泪水的脸颊上猗窝座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烦躁与别扭。他掐住对方的脸,赤金色眼瞳中镌刻着上弦叄。

    猗窝座并没有如何使劲,新酒脸上却迅速被掐出红痕,眼泪掉得更凶。他压下嗓子,冷冷道“也不准哭。”

    这张脸,不应该哭。

    这个念头仿佛他的本能,在他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便根深蒂固。

    猗窝座的声音并不算凶,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奈何新酒被他吓得够呛半路杀出个浑身纹青的男人追着自己跑,不管怎么看都像个尾随的变态痴汉。

    眼泪掉得厉害,新酒努力掰着对方的手腕,视线也因为泪水而模糊了。

    意外的是,那只手还真没有使劲儿,新酒一掰就掰开了。大概是因为结果来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新酒愣在原地,半天没能反应过来,甚至忘记了跑路。

    就在她发呆的这么一小会儿里,猗窝座再度抬手,扶正了她发髻上滑落的簪子。他手指抚到簪尾那串雪花上时,停顿了数秒。

    新酒这回是真被吓得不敢动了。她脑子里转得迅速,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能立刻摆脱面前这怪人的方法。

    但奇怪的是,对方只是帮她扶了扶发簪,便收回手,不在动作。他垂首盯着新酒,目光十分的古怪,但却没有恶意,连新酒都能感到对方的迷茫。

    下一刻,更让新酒诧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个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违和感的男人,抓着她的手臂,稍显粗鲁的将新酒拉了起来。

    新酒被拽得踉跄了一下,摇摇晃晃的勉强站稳。被对方这么一拽,她不仅是擦破的膝盖和手掌痛,包括被对方抓住的手腕都连带着生疼。

    她“嘶”了一声,眼泪不要钱的又淌了下来。

    猗窝座皱眉,迅速松开了对方的手。他看着自己收回来的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人类的温度他不吃女人,平时狩猎也会刻意避开女人,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脆弱生病的人类女子,他却做出了太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不,与其说是违背自己的意愿,倒不如说是自己的本能快过了思考,让他在考虑清楚之前,就先下意识的对她伸出了手。

    砰

    烟火绽放的声音由远及近,惊动了几只林子里机警的飞鸟。

    新酒猛然被这声响惊醒,连忙后退数步拉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察觉到男人没有恶意,追上自己之后也只是将自己扶起来,还给自己把松落的发簪给戴回去了。

    她咽了咽口水,斟酌着同对方道“你嗝儿你有事吗如果嗝儿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要嗝儿,要先走了”

    “我还,嗝儿,还要,下山看嗝儿看烟花”

    新酒的眼泪向来比常人更多,稍加刺激就跟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往外流眼泪。刚刚她实在被对方吓得狠了,即使后面不那么害怕了,也止不住的打哭嗝。

    她也觉得丢脸得很,嘟囔完又急忙用袖子拼命地擦眼泪,

    袖子胡乱擦过脸颊,把脸蛋摩擦得通红,新酒捏着鼻子揉眼睛,眼泪擦了又往外溢,她都快对自己的眼泪给绝望了自己上辈子可别是个水鬼吧

    但是那个古怪的男人却没有说话。

    新酒纳闷,她较对方矮些,好奇的抬头去看对方男人微微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只是表情里的茫然,越发的重了。

    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又后退半步“那个您,您没事吧如果没事的话,那我,那我走了啊”

    “那啥您不出声的话,我就当您同意了”

    “你刚刚说,”猗窝座垂眸看她,赤金色眼眸在黑夜中,被月光笼罩,居然罕见的带了点茫然,以及柔软“你要去看烟花”

    话一出口,猗窝座便后悔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只是在听见面前的少女嘟囔着要去看烟花时,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蓦然松动了

    虽然对方并没有恶意,但新酒还是挺怕他的。

    她犹豫了一会,小声答“嗯,我和我和人约好了,一起去看烟花。”

    穿着翠色振袖的秀丽少女,脆弱又生着病是猗窝座生平最厌恶的弱者。可偏偏她和人有约她说,约了人去看烟花。

    猗窝座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乱跳,面前这张沾着眼泪的脸庞,逐渐和另外张带着笑容的少女脸庞重合;她们似乎是一个人,又好像是两个不同时空的叠影。

    他捂住自己的额头,只感到头痛欲裂;新酒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又往后退了一步,木屐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下一刻,手腕却被对方抓住

    新酒尖叫一声,拔下簪子扎到对方手臂上借着月光,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簪子明明扎破了对方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男人赤金色眼瞳中却有暗火闪动他连一声痛哼也没有,就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只是死死地盯着新酒。

    “你是谁”

    他逼近新酒,质问“你到底是谁”

    我应该认识你的。

    我应该见过你的。

    我是不是还答应过你什么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再不放手我我就不客气了”

    哆哆嗦嗦的用簪子尖指着那双骇人的赤金色瞳孔,新酒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同对方叫嚣。视线都被眼泪模糊,她努力的试图将自己胳膊从男人手中抽出来,被攥住的那截腕子被捏得红肿,泛出血丝。

    为什么

    本能的松开手,猗窝座跌跌撞撞的后退了两步,捂住了自己的头不,不对。我不应该

    不应该干什么

    他盯着自己的手,拼命地呼吸,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滚过沸水那般滚烫,有个名字就堵在喉咙里,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念出来。

    可是,他记不起来了。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陷入皮肉,刹那皮开肉绽,骨头摩擦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渗人新酒被惊呆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松开自己之后,就痛苦的把自己的头给捏爆了。

    捏爆了

    震惊大过了恐惧,新酒下意识的左手划过半空,却捞了个空她眨了眨眼,也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我要干什么来着

    两个人,一个看着自己的左手发呆,一个捏碎了自己的头,在自己满手的鲜血中,终于摆脱了刚才那种尖锐至极的头痛感。

    被捏碎的骨头与皮肉迅速再生,猗窝座没再管自己制造出来的伤口,目光驻足在新酒身后此时新酒也反应过来,她也不敢再试图和对方说话了,转身撒腿就跑

    因为对方站的位置刚好是上山的路,所以新酒只好拼命地往山下跑,寄希望于自己跑进镇子里之后,对方便不敢再追上来。

    事实上,猗窝座确实没有追上去。

    他看着少女惊恐逃跑的背影,连自己的指尖陷进掌心,鲜血顺着指节滴下去,都毫无察觉。猗窝座心里有种诡异的预感如果他追上去,一定会发生更多无法控制的事情。

    他心里清楚,自己肯定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他又不是童磨猗窝座狩猎的时候会尽可能的避开女人,也不喜欢那些弱小的人。

    如果真的见过那个女孩子,自己一定会记住对方。

    手臂上传来些许刺痛,猗窝座这才抽出眼神来看自己的手臂上面被新酒用簪子划出伤口,那支尾巴上印着雪花的簪子,还颤巍巍的插在骨肉之间,阻碍了它们的再生。

    猗窝座将簪子抽出来,平托在掌心。

    簪子上面沾了血,是冰冷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用衣角将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银质的雪花在月光下流转清冷的微光。猗窝座握着那支簪子,忽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跳。

    砰砰砰

    远处的天际,盛大的烟火绽放。

    他抬起头,璀璨烟火倒映金色眼瞳之中,其灿烂的光芒似乎要盖过上弦叄的字样。

    忽然间,猗窝座感到胸口一阵抽痛;他抓紧那块皮肉,浑然不顾鲜血淋漓,脑子里又开始尖锐的叫嚣着疼痛。

    烟火声落进深夜里,他隐约听见女孩子的声音“狛治哥哥,等我病好了,一起去看烟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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