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玉身后抵着石柱,退无可退,被迫抬起头,脖子上传来丝丝痛意。
强大的威压让她动弹不得,她有种预感,若是她说错一句话,殷长俞真的会直接杀了她。
锋利的剑刃又往前压了一分,殷长俞面如寒霜:“说话。”
“我是听见,负责喂养神凤的宫人这样叫的。”槐玉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眼角挤出一滴泪,“我只不过是见神凤温顺可爱,十分喜欢,若是不能这样叫,那便算了……”
温顺可爱?
殷长俞面色怪异,讥讽道:“满口胡言。”
这世上除了阿初,就没有第二个人这样叫过丹杞。
听见槐玉也这样叫,殷长俞只觉愤怒与厌恶,看向槐玉的眼神愈发冰冷。
槐玉有些慌乱,还想开口解释,脖子上的伤口剧痛,突然一阵青光从她体内迸发,弹开殷长俞的剑。
她头顶有一只硕大的龙头虚影一闪而过,殷长俞收回剑,启唇道:“东离海宫。”
没想到这槐玉竟是青龙后裔,身上被施下护命之咒,想要杀她,还得费些功夫。
殷长俞不想与海宫扯上关系,冷漠地转身:“回东离去吧。”
槐玉捂着脖子上,一丝血迹从指缝中渗出,狼狈地看着殷长俞离去的背影。
她眼中似有不甘,快速处理好上的伤口,环顾过四周后匆匆离去。
殷长俞飞身至最西边的一座偏殿,此处鲜少有人来。
他绕过几道殿门,走下一截石阶后,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间地牢。
昏暗的光线下,有个人影姿势诡异地歪靠在墙边,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动了动眼珠子。
白羽喘了口气,扯着嘴角:“怎么,还想继续折磨我?”
殷长俞上前几步,抬脚踩在白羽的腿骨上,他疼得面容扭曲,身体微微抽搐。
“你也未免太蠢了些。”殷长俞松开脚,缓缓走到身后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你以为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就可以代替我的阿初?”
最后四个字语气轻柔,殷长俞脸上浮现一丝柔和,又转瞬即逝。
一想到那个惺惺作态的少年,殷长俞隐隐有些反胃,吐出一口浊气:“还自己送上门来,和你一样蠢。”
白羽忍着痛抬头,颤声道:“你找到他了?”
殷长俞嘲讽道:“真是难为你了,费了不少时间吧。”
就算是以前那些人,最多也只有三分相像,而那个少年不仅面容有五分相似,神态也有些刻意模仿林初,怕是白羽这两百年间,都在谋划此事。
“你躲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白羽干咳了几声,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他顾不得浑身疼痛,撑着地面坐起身,死死盯着殷长俞:“你把他怎么了?”
殷长俞冷漠地抬眼,毫不犹豫道:“杀了。”
白羽一下愣住,殷长俞继续道:“不必担心,等你死后就能与他相见。”
地牢中一片寂静,白羽垂着头,在暗处动了动,最后幅度越来越大,肩膀耸动着。
他竟然在笑,并且笑出了声,即使扯到全身的伤处让声音有些怪异。
殷长俞眼底黑沉,向白羽挥出一道灵气,压抑着怒火道:“笑得这么开心,莫非是因为知道自己快死了?”
白羽被灵气击中,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半晌才缓过来,抬眸怜悯地看着殷长俞。
“我在笑你。”白羽勾着嘴角,有些恶劣道:“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殷长俞身形一顿,没有说话,眯起眼睛看向白羽。
白羽回想起在青丘见到林初时,再到下定决心带他过来,现在看来,简直就像一场笑话。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让林初来。
“殷长俞啊殷长俞……”白羽摇着头,心中满是荒谬之感,还有对林初的心疼与悔恨。
他当初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又受了滕共的煽动,觉得杀不了殷长俞,就向他身边的人下手。
现在想想,白鸽与蛟蛇两族秘密谋反,殷长俞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已是仁至义尽,而林初又做错了什么?
在白羽东躲西藏的两百年里,他一直在逃避与后悔之中。
而现在,林初又因他的错而死。
白羽的神情不似做假,殷长俞操纵着铁链让他站起来:“说清楚。”
他说的话原本殷长俞半个字都不信,现在心中竟也有了一些慌乱,但今天那个少年,怎么可能会是阿初?
白羽这几天连续被折磨用刑,现在只剩下半口气吊着,他半闭着眼睛,轻声道:“我早就说过了,林初重生了。”
“而你,又杀了他。”
脖颈间的铁链瞬间收紧,白羽感受到殷长俞的质疑与无措,无声地笑了笑,被重新扔回了地上。
殷长俞捏紧双手,额角青筋暴起:“不可能……”
他仔细回想着那个少年的言行举动,得出的结论都是,他不可能是林初。
不知为何,殷长俞莫名想起了那晚坐在殿外台阶上的狐族少年。
白羽轻叹一口气,喃喃道:“我当初,就不该去青丘……”
殷长俞呼吸一窒,重复道:“青丘……”
青丘正是狐族起源与栖息之地。
他隐隐有个念头,此时脑海中却有些混乱,他扔下白羽,转身出了地牢。
白羽看着他离去,无力地垂下眼睑。
殷长俞向殿中心的院子赶去,他今日召集所有小妖,似乎是看见了那个狐族少年的。
而院中并不见人,只有其他几个小妖路过。
殷长俞闭了闭眼睛,在记忆中寻找着与那狐族少年有关的画面。
在前殿初遇时他脸上怔愣,复又失望难过的神情,与在石阶上孤独的身影愈发清晰,殷长俞茫然呢喃道:“……阿初?”
他又想起槐玉的那声杞杞,她说,是听负责喂养神凤的宫人这样叫的。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甚至有些发疼,殷长俞不再犹豫,飞身去往梧桐林的方向。
-
林初去找丹杞时,还在路上碰见了绒素。
她正好也要去给丹杞送练实,看到林初眼前一亮:“小白,你今日也去梧桐林吗?”
只要林初在,丹杞就一定会好好吃练实,并且还十分听话,根本无需自己费心。
林初应道:“是的。”
绒素高兴之余,再一次忍不住感叹,怎么会有在不同的人面前,反差如此大的鸟?
等到了梧桐林,丹杞远远见到林初,又是一顿飞扑,蹭进林初怀里。
林初也有两日没来了,他接过绒素手中的练实,喂给丹杞:“想我没有?”
丹杞短促地叫了两声,欢快地甩着尾羽。
绒素还等在一旁,以往就算林初来喂丹杞,她也会一直等待,平时倒无所谓,但林初今日打算让丹杞带他去找殷长俞,有其他人在,他不好直接带丹杞走。
林初看向绒素,提议道:“不如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绒素赶紧摇摇头:“没事没事……我去看看林中有没有哪些梧桐树要换的吧。”
作为真正负责照料喂养丹杞的人,她已十分惭愧,怎么好意思直接让林初一个人在这里。
林初也只好点头,继续给丹杞喂练实,或许等它吃完后,绒素就能放心离开,到时再走也不迟。
丹杞两天没见到林初,一直粘着他撒娇,练实也不好好吃,非要林初喂至它嘴边,再仰着头“咕噜”一声咽下去。
它吃了大半,有些口干,低低飞至小溪边饮水,林初跟了过去,等它喝完想继续给它喂。
丹杞偏头拒绝,林初今日就只知道一直喂它,都不和它玩,它顿感委屈,开始闹脾气,转过身去用尾巴对着林初。
林初无奈地扯扯它的尾羽:“我们快点吃完去找长俞好不好?”
丹杞疑惑地转头,林初又重复一遍:“等你吃完,绒素走后,我们就偷偷去找殷长俞。”
还需要偷偷吗?它已感应到殷长俞正往这边赶来了。
它“啾啾”叫了两声,林初不知是何意,以为它还是不愿吃,转过来站在它面前,继续哄道:“杞杞听话,没剩多少了。”
丹杞略带嫌弃地看了看练实,还是低头在林初手上衔了一个吃下去。
林初脸上浮起笑意,伸手摸了摸它的冠羽。
殷长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白衣少年眉眼带笑,与火红的神凤站在一起,指尖轻轻抚摸着它。
明明是陌生无比的面容,神情动作却如此相似,而素来高傲冷漠的丹杞,向上顶了顶头,将自己蹭进少年的手心。
殷长俞甚至不敢上前,他停下脚步,手心快要掐出血来。
丹杞率先发现了他,歪头看了一眼,林初也似有所感,偏头看见了树下那个黑色的影子。
他有些惊喜,殷长俞竟然先过来了,但他现在要怎么向他解释?
林初转向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开口叫一声“殿下”,就听见殷长俞略显沙哑的声音。
“阿初?”
林初僵在原地,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知道了。
原本平静的假象被完全打破,林初迅速垮下脸,委屈地撇了撇嘴角。
“你怎么才来?”
林初听见了自己的哭腔,抬手抹了抹泪。
殷长俞动了动喉结,眼里带着狂喜与不敢置信,几步走至林初面前,将人死死按进怀里,仿佛要揉进骨血。
他抱得太用力了,林初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有挣扎,费力地伸手搂住殷长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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