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今后保护学生的巩固措施,雄英的全寄宿制开始了。
距离假期结束还有十天。A班的大部分成员,在和雄英教学楼如出一辙的U型建筑前集合。那是在水泥司老师的帮助下,仅仅花费3天,就修建好的宿舍公寓楼。
在相泽老师还没到的时候,丽日左右看了看,发现叶隐和耳郎不在,与蛙吹交换了担忧的眼神。
三奈发现了。这位粉色皮肤的乐天派少女脸上是少见的忧愁,她凑过来悄悄地说:“叶隐和耳郎的父母……好像和家访的老师们没有达成一致。”
“……也是呢。”
似乎是回想起当初老师家访自己家时的严肃场景,丽日和蛙吹都沉默了。
暑假的合宿事件中,叶隐和耳郎都是直接吸入了毒气休克的伤员。哪怕在神野区的那场大战落幕之后,两人也在医院休息了好一段才得以痊愈并且回到家休息。再加上,之后雄英发布的,关于学生不幸身亡的消息,想必更是让这两个女孩的家长陷入了深深的对学校的不信任和担忧之中吧……
关于在校生身亡敌营的事,自打雄英建校以来还是第一次。
“双重间谍”、“舍己为人”。纵使校方给出的说明如此光大,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家长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冒险?
即便距离当时的发布会已经过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同时民间也传出了五花八门关于那个学生还没有死的传闻和长篇分析。但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有几位普通科和经营科的学生转学去了别校,再加上今天耳郎和叶隐的缺席,可见学生死亡对学校名声的打击之大。
丽日怀着连自己也无法道清的情绪,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后面一些位置的绿谷,在她的设想中,对于“那个人”的死亡消息,受到打击最大的,应该是绿谷。不过,他此刻正挂着似乎与放假前无异的腼腆笑容,回应着来自班长饭田的问候。她几乎都可以猜到他们对话的内容。
饭田同学会小心翼翼地挥着手询问。
小久同学永远会说谢谢关心,小久同学永远会说我没事。
他可能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英雄科的学生来说其实很优秀,因为他身体力行地尝试做到“不让他人担心并且随时准备帮助他人”。然而,作为一个年仅15岁的男孩来说,他承受的,也许比自己想的多很多。
【小久同学……真的没事吗?】
你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在掩饰悲伤吗?…你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某个谁,才强迫自己坚强起来的吗?
棕发波波头的少女定定地望着那个挠着头发的少年。然后,她又环视了一圈周围其他的同学。
绿谷身旁,是如同往常一样,从面部表情看不出什么感情波动的轰。而站在最后面的爆豪,带着白色的入耳式耳机,低着头,不知道在观察蚂蚁,还是只是沉浸在音乐之中。
【……大家,真的都,没事吗?】
相泽老师到来之后,就之前绿谷、八百万、轰还有爆豪四个人为了救出那个学生出发去了神野区,而知情的其他人却没有阻止一事,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如果不是因为欧尔迈特隐退,我会将除了叶隐、耳郎之外的所有人开除学籍。”
【……欸?!可、可是明明叶隐和耳郎的家长,在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之后,都动了想让她们转学的念头了?!】
【那……A班……岂不是,可能整个都会没有了?!】
大家都听说过,相泽曾经开除过他们上一届整个班的事情。
蛙吹从嗓子里发出了一阵愧疚的咕噜声。
上鸣即便脑袋再不灵光,也明白这是相泽不惜拆掉整个A班,重演去年同样的举措,也要警示大家注意的事情。
空气越发沉重了起来。几乎每个人都挂上了一副受了委屈,却又被强行责罚的表情。
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插进来。
“那么,如果欧尔迈特没有隐退,我们也成功地救回那家伙,会得到同样的惩罚吗?”
绿谷和轰、不,不如说——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爆豪站在人群最后,手指把玩着一边摘下的耳机,一边貌似散漫地抬眼。
那双赤瞳毫无畏惧地直视相泽的。
相泽老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是的。”
得到答案的爆豪,扫兴一般插回了耳机,低下头去。
在他身边的切岛,听到了一句低沉的自言自语。
“……那样可真他妈是个好结局。”
连相泽接下来关于宿舍的说明都没有仔细听,切岛缓缓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人。事实上,他自从体育祭之后就越来越发现,爆豪真是个有魅力的人。
自尊心虽然高地可怕,但是也因此,激发出了全组的好胜心,带着爆豪小组在骑马战拿到了第二。
在救援源同学之前,在绿谷的病房里,也是爆豪的话语,让他那颗茫然动摇的心受到了震撼,并醒悟过来,到底什么是自己希望看到的结局。切岛看似没有参与救援,但那副夜视镜,其实是他那天晚上嘱咐爆豪带着的。
切岛曾经以为爆豪冷漠又高傲。的确,群体活动他说不来就不来,特立独行,很少看见他主动去进入一个群体之中。可是,他却比起欧尔迈特隐退,比起让那个女孩牺牲,更宁愿是自己被雄英开除。
爆豪真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啊……!
“?你这混账看什么看。”
“啊啊啊抱歉!”
“拿着。”
“欸?”切岛低头定睛一瞧。哇,一万元的纸币!而且还是5张!“欸欸欸等等、你,你这是?要贿赂我?!”
“滚啊!是夜视镜的钱。之前不小心搞坏了。嘁。你就收着吧。”
“…哈啊……”
【骨气有过头了吧?这家伙。】
切岛看着兀自跟上相泽的脚步率先进入宿舍楼内的,爆豪的背影。他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却忍不住要上扬,刚要把那五万块钱揣进兜里收好,突然察觉到周围的同学们仍旧沉浸在一片凄凄惨惨戚戚的氛围中。
他于是把手从裤带里抽出来,又盯着那5张纸币看了一会儿,突然清了清嗓子,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啊,咳!那个,大家!!”
呈丧尸般的体态缓慢向前移动着的A班同学们回过头来:“?”
“等收拾完后!把叶隐和耳郎喊出来,我们一起出去逛一逛吧!想吃什么都随意哦!”
“——我请客!”
如是说着,切岛高高举起手中的钞票。
【啊啊…我也许成不了爆豪那样、强大地那么彻底的人。】
【但是,我也有我可以做到的事情哦!】
【我……想看到大家和以往一样,元气满满的,开心的笑容啊!】
一开始大家是沉默的。但是很快,芦户举起了手,她故意用上了孩子气的大嗓门,像是遮掩着什么,喊着“我要去我要去!”接着,上鸣也“哦哦,不错欸!”这样大声应和,并回过头劝大家一同去。在这之后,丽日和八百万也点头表示了赞同。饭田像是想说什么似的推了推眼镜,余光看向了绿谷,而绿谷却很快坦率地点了点头。轰则是沉吟了一会儿拒绝了。当询问理由的时候,居然是因为房间的布置需要一段时间,怕赶不及。
“欸~别这么见外嘛!房间什么的,明天布置也可以啊?”
“明天有明天的事情。而且,我想我房间的改造需要花比大家更多的时间,抱歉。”
“改造?”
“啊,因为我老家是日式房。”
“…呜哇!真了不起。”
如是唏嘘着的上鸣和峰田,放过了轰。
“啊,话说,不用叫爆豪同学吗?”
“爆豪那家伙叫了也不会去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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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伙换好便服走出校门走上街道的时候,饭田才后悔没多穿点,或者说,带点什么用来遮掩自己脸的东西,雄英的学生因为太有名了,以至于成批出门的时候,大概率会被路人侧目或者被要签名合照什么的。
八百万一脸包在我身上!地飞快地为大家制作了口罩或者帽子或者眼罩和头饰(?)
饭田为八百万的熟练程度感到吃惊。八百万被询问,一时不知该不该解释、该如何解释。而绿谷头上顶着对黑色的山羊角,在旁边无奈地笑了。
丽日扎起小马尾,戴了个很可爱的口罩。她每次看到绿谷笑,都越发有底气安慰自己:小久同学没事,小久同学足够坚强。
等大家在A班的聊天群里刷了好几页屏,电车到站,他们装作彼此不谋而合地同时站起,一时还觉得有些有趣。
说好与和耳郎叶隐碰头的地方,却意外地看到了耳郎的爸爸妈妈。
耳郎的爸爸是一位看上去有些不太好亲近的人,饭田首当其冲地走上前去问好,紧接着,a班其他人也慌慌张张地说了叔叔阿姨好。
耳郎妈妈看上去比爸爸亲切一些。虽然也是一位戴着眼镜三七分的职场女精英的打扮,但是她首先对a班的同学们微笑了起来,并夸奖了他们有礼貌。
耳郎爸爸清了清嗓子,说明了自己和夫人的来意。
“……之前那个事情,你们也知道的。之后相泽老师啊,欧尔迈特,一直来我们家道歉,还有承诺雄英以后会更加防范敌人。”
同学们面面相觑,他们先前看到相泽老师那副对有学生从雄英转学却不痛不痒的态度,还以为老师并不关心a班的完整性,以为老师只去了一次,就放弃了。
“相泽老师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蛙吹抬起大大的帽檐。
“欸,我还以为大家都是这样呢……”耳郎自己也有些吃惊。但她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家父母对自己保护过度这件事上。“话说!我真的没问题了啦!只是和同学出去玩而已,没必要这样吧?!”耳郎有些脸红。
“哎呀别生气嘛小耳郎。”耳郎爸爸悠闲地揉了揉自家女儿的脑袋,“我们只是想顺便看看你所在的那个A班,到底内部是什么样子呢。”
“不过这么看来,似乎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个非常好的班级呢。同学们都很友爱~而且是非常开朗向上的集体。”耳郎妈妈笑眯眯地点头。
“……耳郎!!没想到,你这么重视我们!”上鸣感动到了。“我还以为你不来学校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呢!”
“??我没说!我没说!!好了啦妈妈你不要再讲了!!”
“…………谁想转学啦。”耳朵红红的耳郎,用力把爸爸妈妈往后面推了两步。感受到女儿的强烈意志,耳郎夫妻只是相视一笑,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没错没错!我也是,完全不想离开a班!不想离开学校!”似乎不满被无视的叶隐,也在一旁大声叫嚷了起来。
“叶隐同学……!”饭田欣慰极了。“我真是太感动了!”
“但是,你的爸爸妈妈同意吗?毕竟转不转学……也要看你父母的意见不是吗?”尾白有些担心。
“~~呜!他们其实……马上、就要同意了!”
“欸?真的吗!那太好了!”
“但是,你是怎么说服你父母的呢?”
“哎呀——我就说!敌人压根就看不到我!当然也抓不到我啦!!”
“……噗,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大家都忍不住笑喷了。
而绿谷由此联想到了别的,“欸,难道说叶隐同学的爸爸妈妈,其实是看得到你的吗?”
“?看不到的!”
“啊……哦。”
大概是意识到绿谷问出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叶隐解释道:“但是、因为是爸爸妈妈啊!因为是他们,所以会比起常人更加担心你啊!”
“……是这样呢。”
八百万一愣,很快又温柔地笑了。
绿谷想起当初欧尔迈特来自己家家访时,引子曾斩钉截铁拒绝让自己再去雄英上学的片段。
……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妈妈的爱包裹住的孩子呢。
大家各有所思,似乎是每个人都想起了自己当初被家访时的场景。有人据理力争,有人哭着请求,有人和父母吵得面红耳赤,
谁都不愿意糟糕的、不幸的事情降临到自己身上。
因此哪怕它并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而是降临在了自己周围的人身上,也足以引起不安。
但是不安,一定,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用逐渐强大的内心,去克服对未来、对死亡的不安,才是我们人类的才能所在啊。
我们也是,A班也是,雄英也是,每个人都在努力,努力消除人们的恐惧,消除自己内心的恐惧。
不管再怎么留恋,过去的事情,还是过去了比较好。
之后,还是要努力向前看的。
因为我们的故事,一定不会在这里就结束。
……我们啊,要连带着不在的那个女孩的份一起,一起快乐,一起奋斗下去。
那天,大家明明没有玩很多东西,原本在群里讨论的娱乐提案,什么游戏厅啦,什么卡拉OK啦,烤肉店啦,都没有去。不如说,只是简单地填饱了肚子。却觉得原本空落落的心,逐渐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充盈了。之后,和耳郎叶隐告别,每个人都像是各怀心事般,回到了校内宿舍。
拆箱、搬东西,布置房间。
有人说,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学校宿舍设备很好,晚上也有门禁也锁门,而且大家都很可靠,大家会互帮互助,共同生活很令人期待。
有人说,我们要不要集体给叶隐家写一封信啊?告诉他们——我们会保护好你们家女儿这样?
“欸,这就主次颠倒了吧?明明来这里是学习如何保护别人的,却被别人保护了算什么啦!”
大家坐在1楼的公共休息室笑起来。
A班的孩子们就是这样,哪怕失去了什么,也一定可以从失去之中,收获到别的财富。
就在新鲜感过去,大家都感到困倦,想要和彼此道晚安的时候。
A班宿舍楼的大门,被敲了三下。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八百万在确认过大家没问题迎接这位不速之客后,道了声:“请进。”
大门被缓缓推开。
站在门口的,是穿着便服的心操人使。
“……果然,还是想要和你再谈谈。”
他看向的是坐在沙发中央的绿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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