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啥, 看着这位焉岛众二,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有点微妙的不爽。
就是那种很想把人塞进垃圾桶里的不爽。
我觉得可能是自己神经敏感, 此人的打扮和气质,与我曾经老对头家的执事相似, 我想我找到了不适感的来源。
不过我很清楚他们绝对不是一个人。
刘海识人, 焉岛老师是三七分,那个执事是中分。
“嗯您好, 焉岛老师, 我是高穗荔枝。”
刚打完招呼,就看到男子的目光落到我的面碗上, 然后就不动了。
我迟疑片刻, 试探地问道“您也想吃点吗”
其实我就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对方愣了愣,直接坐到我对面,用仿佛能发光的眼睛望着我,语气听着很高兴“想吃, 可以吗”
“那我给您煮一碗。”
我走进厨房,动作麻利地煮了碗面, 还打了个荷包蛋。
焉岛老师不好好坐着,反而像条小尾巴一样跟我进了厨房, 暗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锅。
这到底是有多饿啊
我在心里腹诽着, 问他:“您喜欢吃溏心还是全熟”
“溏心。”焉岛老师竖起两根手指, 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眸:“我想要两个蛋, 可以吗”
还挺不拿自己当外人。
我瞥了他一眼,随口道:“当然可以,三个也没关系。”
“两个就可以了。”
焉岛老师羞涩地笑了笑。
两分钟后,我把煮好的面盛到汤碗里,不用我吩咐,焉岛老师自动将碗端到餐桌上。
面是很普通的细挂面,澄澈的清汤上漂浮着荷包蛋、小油菜和香菇片,还有用油炸过的金色香蒜碎和花生碎。
我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刚给自己的那罐可乐里放了三粒枸杞,发现焉岛老师又盯上了我的可乐。
他无声地看着我,目光灼灼,充满渴望。
神奇的是我竟然看懂了他的眼神我想喝你的,看上去吼吼喝
突发奇想,我移动了一下可乐罐。
于是焉岛老师的眼神也随着我的动作移动,跟粘在了可乐罐上一样。
我:移
焉岛老师:盯
我:再移
焉岛老师:再盯
我把两人的可乐对换一下,这次焉岛老师不再盯了。
看我吃什么,所以也想跟着吃什么
不是,焉岛老师你多大了你是三十还是三岁啊
吃的喝的都有了,焉岛老师明明看着很饿的样子,却不着急填饱肚子,而是拿手机对着饭桌拍了好几张照片上传s,还专门选光选角度摆好碗筷,忙得不亦乐乎。
闪光灯发出接连不绝的“咔嚓”声。
我清了清嗓子,神色木然道:“老师只是碗清汤面而已。”
人家都在s上秀豪宅秀包包秀高档餐厅菜单,你秀碗清汤面算怎么回事
可焉岛老师完全不觉得清汤面掉价,拍完照上传s,还特意显摆地加上一行字
学生特意做给我的夜宵,有两个荷包蛋哦,溏心哒
不是特意,只是顺便。
他按下发送,笑得眉眼弯弯,脑袋顶上仿佛冒出好多五颜六色的小花花。
我“”
好像有点可爱
显摆完了,焉岛老师终于拿起筷子。
我默默吸溜着面条,偷偷观察他。
这人吃饭的动作也很文雅。
他半低着头,乖顺地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轻盈的羽翼,半掩住略带忧郁的眼眸,弧形的阴影落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
他用筷子拈着面条,很认真也很珍惜的样子,动作幅度小心翼翼,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最初我以为清汤面不合对方口味,结果吃到一半,他竟然露出了那种快要哭泣的神情。
老师,您这就有点夸张了吧
这面到底有多难吃,竟然难吃到哭
我又吸溜一口嗯,不难吃啊
就连太宰治那个挑嘴的家伙,当年都夸我做的饭香来着,我寻思着自己的手艺貌似没退步吧。
我决定给自己挽尊一下。
“呃难道您在面里吃到了妈妈的味道”我故作轻松地问道。
听到我的话,焉岛老师夹面条的动作一顿,摇了摇头“荔枝小姐您别误会,这是我几年来,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
我露出同情的神色:“最好的一顿是清汤面,您这几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焉岛老师笑了笑,轻声说:“纵使尝尽百味,也不及深夜有人愿为你煮一碗热气腾腾还有荷包蛋的汤面吧。”
我忽然发觉,焉岛老师或许是个很孤独的人。
“那您多吃点,不够的话我再给您煮。”
话毕,我继续边吸溜面条边观察对方。
我突然发现,焉岛老师就连吃饭都没摘下他的白手套。
“老师的手怎么了”
“之前烫伤后留下大面积的伤疤,戴上手套是为了不吓到学生。”
焉岛老师轻描淡写地说道,随即又歪了歪头,有些为难地问我“如果荔枝小姐认为这样不礼貌,我就把手套摘掉。”
“我和杨桃都不会被吓到,不过您觉得这样更方便的话,请按照自己的习惯来就好。”
我顿了顿,继续问“您教哪一科”
“国语和公民。”公民伦理 政治 经济
根据任务目标西玛的身份,我需要报考的专业是电子情报工学,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辅修经管,这两门专业都属于理科。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选考科目国语是必考科;历史、地理和公民三选一,我选择公民,毕竟高考后还需要通过公务员考试;物化生和地理四选二,我选择地理;英德法中韩五选一,我选择了英语。
焉岛老师教国语和公民,英语的话我不需要补习,数学现在还是国木田师弟在教,就剩下地理和生物没着落。
大概猜出我正在想什么,焉岛老师一本正经地说“其他科目我也能教。”
我眨了眨眼睛。
这就有点贪心了吧,别的老师都只能收一科的补课钱,这人两科不够,还想包圆
“老师很缺钱吗”
“钱不钱的不重要。”焉岛老师放下筷子,正色道“我就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证明实力不是误人子弟吗
万一落榜,我都能想象到新闻媒体会写出啥样的通稿挖苦我。
比如“东大还行”装逼过头,高穗家主最终落榜,人终究还是要谦虚。
再比如震惊荔枝ay创始人竟连大学都考不上。
被社会群嘲我倒是不太在意,我在意的是,落榜的话我就得用异能重考一次,用异能我就得掉头发。
我最近几个月都没用异能,好不容易才维持了“收支平衡”
出于对秃头的恐惧,我忽然对焉岛老师产生了深深的不信任。
不过想了想,我觉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毕竟那种聪明到人神共愤的天才我见多了。
江户川乱步从小就拥有一眼看破真相的能力,学校的教学进度都跟不上他的脑子;森鸥外十几岁考上东大医学系,二十岁出头成为一等副军医;太宰治前一天看完君主论,第二天就能倒背如流,还能用到实践中;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国木田独步,也是不到十八岁大学毕业,进入中学成为有编制的老师。
例子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而这个我并不了解的焉岛众二,说不定也是天才呢。
对于焉岛老师的提议,我不置可否,决定再观察观察。
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我把碗塞进洗碗机里,就去睡觉了。
可能前几天肝得太狠,我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刚好是周末,杨桃没去上学,我抱着课本和习题集偷偷溜进书房的时候,焉岛老师已经在给杨桃讲国文了。
书房里新放了一面黑板,我扫了眼板书,那上面的汉字牵丝劲挺,提按分明,清瘦修长中亦透着几分纤细灵动。
是一手好字。
焉岛老师微微对我颔首,继续讲课。五分钟后,他给杨桃布置了新作业,又翻开我的习题集。
“我需要了解一下荔枝小姐的课业水平,才能知道以后该从哪方面讲起。”
前面的小题还好,看到后面答得一塌糊涂的阅读理解和作文时,焉岛老师的指尖开始不自觉地敲起桌面。
看着那带手套的纤长手指一点一点的,我的心头再次漫上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我在哪里见到过。
可是这个动作并不具备特殊性,很多人都做过,但莫名在此刻给我一种熟悉感。
等等,并不是见到,也可能是听或者触觉
我蹙起眉,还不等想出所以然,就被对方的声音打断。
“你这个作文”焉岛老师斟酌着言辞,最后似笑非笑道“写得挺好,就是完全没在踩分点上。
我“”
要是都在踩分点上,我还用得着补课吗
“应试是有规律和窍门的。”
说着,焉岛老师翻开几篇例文,开始跟我扒行文结构。
“您的作文过于言之有物,这是论文,而非作文,更何况作文的字数和体裁,承载不了过于复杂的内容。”
“总结一下这些满分例文,要么以真情实感的叙事打动人心,要么是结构严谨文采斐然的议论文。荔枝小姐的话,从这篇论文可以看出,您的行文特点是理性大于感性,显然不适合写真情实感的叙事。而议论文结构大同小异,内容三个字可以概括假大空,再适当配合抒情。”
焉岛老师挑选出三篇结构比较鲜明的例文“来,把这三篇全文背诵,以后就套用人家的结构模式。”
他又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叠打印纸“这是我找到的适合写作文的名人名言,不常见,绝对能让阅卷老师耳目一新,背下来;后面这几张是作文万能句,我自己写的,改下部分词汇用在哪里都可以,中间可以穿插着名言,这个也背下来。”
“把它们全背下来,只要你的作文不跑题,就能拿到大部分的分数。”
我拧着眉头看着打印纸:“那我不就成了莫得感情的套路机器吗”
焉岛老师语气轻快“我不会教您知识,知识这个东西您已经拥有了,所以我只会教您如何走捷径。”
行吧,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国文课后面连着公民课,半天的课程结束,我觉得焉岛老师水平还可以。
他是那种很会归纳应试技巧、直接从出题者心理入手的“惯手老千”。
从某种方面来讲,他教习的内容并非课本知识,而是出题者的思考路线说白了,就是钻考试的空子。
这就有点类似情报的收集和整理,我觉得比单纯学习课本知识更适合我这种走偏门的学生。
才教了没几天,焉岛老师就成了高穗杨桃的偶像,提起他时小姑娘的话音里充满了崇拜。
“我觉得焉岛老师真的不错。”
早上练剑的时候,她还跟我夸起对方“人长得帅,性也幽默,教得也很好。最关键的是他真聪明啊我白天在学校有个化学知识点没听懂,回家后他翻了一遍我的教科书,就能给我讲解了,而且讲得比学校老师还清楚。”
这样看来,他说想讲另外三科应该是有底气的吧。
以及,我还发现一个问题这位焉岛老师晚上竟然不睡觉
其实我的作息也不太正常,经常半夜出去找食,然后总能在厨房附近碰到焉岛老师。
最后我俩组成了夜宵小分队,当然,我是做夜宵的那个人,焉岛老师只负责吃。
问过才知道,这人属于不怎么需要睡眠的那种。
据焉岛老师所说,前两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还跑到院子里栽种了一棵小树苗,位置正对着我卧室的窗户。
“其实有传言说这座宅子闹鬼。”
我委婉地提醒他半夜不要乱跑,万一黑灯瞎火闯进海滩那边的禁地,把洛夫克拉夫特先生吵醒了,一看是不认识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把我的家庭教师脑袋抽飞。
“咦,竟然会闹鬼吗”
焉岛老师顿时瞪大眼睛。
圆溜溜的眼睛,再配上惊讶中带点害怕的神情,竟然有种天真可爱的感觉。
他这样看着不像三十岁,倒有点少年人的稚气未脱。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他跟我请了一天假。
“明天有点事需要去处理,后天就回来。”
对方没说具体有什么事,我也不好询问,爽快地给他放了假。
我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有不好解决的,可以找我帮忙。”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朝我弯了弯眼睛。
我忽然发现他左眼里有血丝,红通通的,不知是因为熬夜所致,还是眼睛发炎。
“老师,您的眼睛。”
我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怎么搞的啊”
焉岛老师眨了眨眼睛,忽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左眼。
“大概是沙子被风吹进眼睛里,磨的吧。”
“那我让管家给你准备眼药水。”
“嗯。”他轻飘飘地说:“那拜托了哦。”
这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
焉岛老师请假那天,安吾先生照例检查我的学业。
“这周进步很快啊。”他推了推眼镜,赞许道“感觉像是忽然开了窍。”
我挠了挠头“嗯,最近新找了个家庭教师,还挺厉害的,他的方法比较适合我。”
说起家庭教师,我的话就多了一点“说起来,焉岛老师晚上不睡觉,白天都看不出来困倦,我觉得比安吾先生您还牛逼。”
不过,怎么会有人真的不需要睡眠呢时间久了还是会撑不住的吧。
检查完我的学业,安吾先生忽然问起我“对了,太宰治这人你认识吧”
安吾先生不知道我“玛蒂达”的马甲,但是他知道“光头强”。
“光头强”和太宰治做了两年的室友,自然是认识的。
我挑了挑眉“问他做什么”
“你知道他最近住在哪里吗”安吾先生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算了,你肯定不知道。我也是没辙了才会问你。”
我都跟太宰掰了,上哪儿知道他的住处,问我还不如问织田作。
“我问过你的邻居织田作先生,连他都不知道太宰最近跑哪里去了;不过每当政府有活交给他做的时候,他又总能适时出现。”
“他现在算是劳改阶段,危险程度又一直居高不下,行踪总这么飘忽不定,我也很为难啊。”
叹了口气,安吾先生继续说“我问的话,他肯定不会告诉我;你如果看到太宰,就留意一下他的去向。”
“行吧。”我一口答应下来,顺便又问道“太宰最近做什么呢”
我忽然想起消失的管家银吉,还有我屋子里那张地毯。
这人挺闲啊,没活儿干的时候都跑我家玩sy了。
“主要是政府不方便出面、但又不能不解决的工作,应他自己的要求,大部分都是救人的工作。比如说今天,隔壁城市有个小型黑帮绑架了某位议员的妻女,太宰去跟黑帮谈判要人了。”
安吾先生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换成别人,可能要磨上几天,太宰的话估摸一天就够了。”
“哦。”我话锋一转,加重语气“请务必让他忙一点。”
这样他就没有时间跑到我家角色扮演咦
咦
角色扮演
今天请假
嗯嗯嗯
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有种再次中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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