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下毒(二)

    刘逢吉于下午被捕。这种大事很难压住, z省渐渐有了消息,接着记者采访、写稿,到了晚上全面铺开。

    各大网站都充斥着“z大博士毒杀室友”的新闻和激烈讨论。

    阮思澄想一想倒也十分理解,毕竟,z大是全国排名第三的高校之一之所以说之一,是因为“2”没有争议, 就是大还有t大, 但“3”就不同了,自称第三的高校至少有五所,z大也在其中。

    3的博士生,国家未来中流砥柱, 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自然万分惹人关注。

    这是普通的现象吗教育出现问题了吗

    人人都在内心询问。

    事情已经非常清楚。几天以前,刘逢吉在张三水杯当中下了乙撑亚胺, 张三觉得味道不对, 没有再喝。接着, 虞跃因为妹妹结婚乘大巴车离开学校,而他带的矿泉水中,也有足量乙撑亚胺。虞跃一路把水喝完, 当天晚上出现肾衰, z省清水乡卫生院做了完美初步处理,而省会的三甲医院后续给力, 救回来了。

    几个记者采访到了四个人的博士同学。

    有人描述刘逢吉的人生经历、自身性格

    “刘逢吉吧, 独来独往, 不是十分好打交道。”

    “刘逢吉吗多重性格蛮矛盾的。一方面吧,耿直、坦荡、刚正、爱讲话、爱辩论,另一方面,阴沉、敏感、冷酷,爱钻牛角尖。”

    “挺狭隘的不太宽容,凡是跟他想的不同,他都认为是错误的。”

    至于虞跃、张三、李四,班里同学都很喜欢。他们随和、热情,平时请客十分大方,几次捐款也很积极。

    也有人讲述刘逢吉和虞跃张三之间关系

    “他一直看不上虞跃。他们选了一个导师,虞跃论文是跟导师同方向的,导师非常喜欢,刘逢吉坚持写自己想的课题,导师鞭长莫及。他投到了自己导师当主编的xx杂志,还是发不了,觉得导师故意报复所以师生关系很僵。他很讨厌室友虞跃,常常觉得同门虞跃爱拍马屁、爱走捷径,其实虞跃本就是因方向相符才报导师的”

    “啊,刘逢吉跟人讲过,虞跃、张三好占便宜。我想想对,大家一起吃饭喝酒,虞跃他们平摊账单,刘逢吉说,他们每人喝了两瓶,他自己只喝了一瓶,这不公平还有”

    “对对还说虞跃用他饭卡老不给钱,是故意的他自己就非常注意,不占便宜”

    围观网友凑着一看,居然都是屁大的事,震惊、不解,甚至茫然。

    大部分人非常愤怒,心寒于刘逢吉的狭隘与冷血。

    也有理性派问责z大,希望z大立即出示实验室的管理条例并且解释为何“毒药”能被携带。

    当然,还有许多人庆幸地道“我也一直分摊账单感谢室友不杀之恩”或者“我也健忘,会不给钱求求室友,直接明讲”

    最后一波则是好奇李四到底中没中毒。

    在知乎、豆瓣等等网站,无数化学大神都在讨论此事,阮思澄也登录查看。

    一个叫作“刘逢吉说没想杀人,只是打算教训室友,让他们都流流眼泪,各位大神什么看法”的帖子已盖起高楼

    化学号动车他绝逼想虞跃去死乙撑亚胺,强致癌物,而且可以损伤肾脏我估计他原本是想手脚干净消无声息,让室友们几个月后患上癌症或者肾病,这样没人会怀疑他可惜终究是个学渣,使用计量没有算好。

    手剥山核桃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所以,他在投毒虞跃当天,再次下药张三,被拍,因为他没想到虞跃进了医院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对。张三李四几天后才得到消息,整个寝室一起探望。张三当晚回看视频、发现不对,这才报案,东窗事发。

    阮思澄“”

    事情真相她也不懂,只能等着法院判决,可还是有无以名状的沉重感压上心尖。

    太难过了。

    同时也有一点自豪,因为虞跃活下来了,她救到了一个人、一个家庭,也可能是两个人和两个家庭刘逢吉在坐牢以后说不定能重新做人。

    广大网友也在关心“刘逢吉”和“虞跃”“张三”几人以后,注意到了思恒医疗。

    几大媒体都报道了抢救虞跃的全过程,采访到了三甲医院两个医生,也采访到了乡卫生院的李莫群。也许因为一点情愫,李莫群在谈话当中多次提及思恒医疗、思恒急诊。

    他说“也得感谢思恒急诊ai机器。一分钟内读了1000篇中毒报告,总共给出三个可能,乙撑亚胺列在榜首”

    “患者症状非常相似。结膜炎、角膜炎,咽喉水肿、白喉样,肺水肿,肾损伤。乡卫生院紧急处理,并且联系对接医院,建议搜寻乙撑亚胺检验机构并且制定乙撑亚胺治疗方案没有耽误一分一秒,成功挽回患者生命”

    三甲医院主治医生同样提到“思恒医疗”“思恒急诊”“一开始是不大信的觉得应该不能指望。但也知道ai医疗有时候能超越医生,于是还是读了论文,发现症状确实很像。当晚组织透析、净化血液,第二天有结果以后立即采取新的方案乡卫生院洗胃、灌肠,人民医院透析、净化,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一般网友都听说过人工智能,但不知道ai医疗,或者,不了解ai医疗。有人从未听闻这些,有人看过相关报道,忘光光了,也有人有简单印象,知道“能读片”“能诊断”,然而从未往深处想。

    总之,对大多数的普通人,这是他们首次注意“ai医疗”。

    到处都是赞叹、感慨

    人工智能已经到了这程度吗

    觉得科技好伟大啊,都能开始治病救人了哭哭哭。

    我有一个新的想法当全人类信任ai时,ai就开始瞎鸡儿治,小病变大病,大病变重病,ai就能统治世界啦

    阮思澄“”

    她没想到,思恒医疗会以这种方式进入公众视野。

    她有点儿高兴,也有点儿心虚,因为看出“乙撑亚胺”真的是有运气成分它实际上主要用于读心电图和部分ct。

    然而,不管怎么说,“关注度”对思恒医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有这件事,以后不管是想进入基层医院还是想进入三甲医院都会变得比较容易同时,b轮融资甚至c轮d轮也是前途一片光明

    “急诊ai”这个词条甚至上了一下热搜。这个晚上,多个有关“z大博士毒杀室友”的词上了微博热搜,有“z大博士毒杀室友”,有“乙撑亚胺”,最后也有“急诊ai”。

    只要点进“急诊ai”,就能看到“思恒医疗”,最高排名是第31位。

    而它后面,第32位,特别巧,是“邵城儿子怼记者笑哭”。

    阮思澄点进去看了,发现,是杨清在今天发布新ai产品,然后现场有个记者特别激动,说杨清的监控血糖ai仪器救过她命她患有1型糖尿病,身体不能产生足够的胰岛素,需要打针。不过血糖这个东西,高高低低也说不准,如若太低本人就有生命危险,又不可能老扎手指检测数值,于是便购买了扬清无创仪器。她几天前连夜写稿,交完稿子心里激动,又哐哐哐地猛干活,把院子的草全除了,打针、睡觉,完全不醒,血糖跌到红线以下,ai尖叫,她却还是没有反应,最后ai通知她妈,送到医院拉回来了。她现场感谢扬清集团,本意是想帮忙吆喝,没有想到,扬清副总不走寻常路,静静地听完了,说“你要是老这么作死,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阮思澄觉得,邵总平时不怒自威、气度不凡,不管是下属还是合作伙伴,对他都是又服又怕,谨小慎微,有时被他夸赞一句就能乐上整整一周,可是,他还真不压抑自己,对他觉得欠怼的,一律怼之,比如澎湃、爱未,比如某些记者,再比如这个患者。

    阮思澄知,归根究底,因为他强。

    看完刘逢吉和虞跃、张三的事,阮思澄的心里有话来回翻滚,于是打开“备忘录”a,足足写了几大段

    这刘逢吉我见到过,就是昨天,在虞跃的病房当中。当时室友集体探病,虞跃介绍刘逢吉时明显不如之前高兴

    出病区时正巧再次遇上他们。张三、李四勾肩搭背,要到商场吃小火锅,刘逢吉却拖在后面,出医院后站在原地

    我们聊了有10分钟。他说,他这个人比较正直,从来不会占人便宜,也从来不会让人占他便宜,还有

    写到这里,天空出现一道闪电,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阮思澄并没有在意,继续写

    我一直想开导对方,安抚、劝说,给他出招,没有想到,刘逢吉却突然骂我,声音高亢而且尖利。我真是被吓了一跳

    大家有事不要瞎想,开诚布公聊聊就好。最后,有缘就交朋友,没缘就当路人,何苦在意萍水相逢的那些人

    码完,阮思澄将这篇长文发朋友圈“亲密”分组。这个分组当中都是她最信任的家人朋友,比如邵君理、邢笑佳、朱天球、本科室友、研究生室友。

    几个朋友立刻评论,都特感慨虞跃的事。

    可邵君理不发一言。

    阮思澄想听听邵君理的意见,左等右等,可对方却始终未留只言片语。

    “没看见吗”阮思澄跟自己说话,“没看见吧。”

    唔,也是,他那么忙。

    算了算了,洗洗睡吧。

    结果,刚刷完牙,洗完脸,用好牙线,抹好护肤品,她小房子的防盗门便哐哐哐地响起来

    “”

    阮思澄到玄关站定,从小门镜向外看去

    艹

    邵君理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的大门口

    阮思澄正穿着睡裙,无袖,自己觉得也还可以,不透,于是迅速套上内衣,稍作整理,拧开反锁将门打开。

    一抬头,又是一个巨大冲击

    邵君理竟忘了带伞扬清集团前台有伞,他居然都没撑一把虽然有车,但下车到3栋门口也足够成落汤鸡了

    邵君理的头发微乱,被他向后撩过两把,不若平时高贵冷艳,该死地有另种帅气。睫毛微湿,脸上还有未干的水。

    再往下,他难得地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高级定制的白衬衣已经全湿,紧紧裹在他的身上,变得半透,一条一条褶皱中间隐隐露出肉体颜色,她能看到对方肩膀、胸膛、小腹邵君理的皮囊极好,肌肉结实,线条漂亮,肩头又宽又厚,胸肌微微鼓起,腰线平滑性感,腹肌块块分明,被湿透的白色衬衣罩在里面,比直接露出全身肌理还要让人心猿意马。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已经开了,一颗水珠顺着喉结滑入衣领,两边衬衣随着锁骨凹入一块,积着点水。

    “邵总”阮思澄的两只眼睛十分想看又不敢看,心脏狂跳,也不明白对方为何深夜过来。

    邵君理的眸子清冷,声音带着隐隐怒气“你昨天跟那刘逢吉单独处了十几分钟”

    “对”

    “他让你吃什么了吗。”

    “没有”

    “再想想。”

    阮思澄又回忆片刻“真没有。”

    “他让你喝什么了吗。”

    “也没有。”

    “再想。

    “没有啦”

    “你心真是太大了你”邵君理的怒意未散,“虞跃刚被别人投毒,你居然跟他的室友单独处着还是明显被孤立的室友安抚劝说善良、圣母也得使在对的地儿他那几个同寝室友,里面99有能杀人的。思恒急诊把虞跃给救回来了,对方可能连带着你一起恨上保护自己是第一位”

    “”

    “凡事想想别往危险的人身边儿凑”

    “唔”想想也是有点危险。

    刘逢吉想毒死虞跃,而她把人救回来了。接着,她跟刘逢吉在晚上单独聊天。刘逢吉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录下视频,可能以为没大事儿,再用毒药也未可知。

    邵君理把自身气势收敛了些,柔缓语气“你到现在都没意识。我看不出半点后怕。”

    “有了有了”阮思澄说,“你说完后,现在有了”

    在今晚前,她真以为虞跃是因意外中毒,从没想过他竟是被恶意投毒,这才会跟张三李四和刘逢吉说说笑笑。而在知道真相以后,也光顾着愤怒、感叹,一秒钟也不曾考虑万一刘逢吉就想让虞跃没命,连她、李莫群、三甲医生也都一并恨上了呢毕竟,杀人凶手绝不可以常理度之。

    “没事儿啦”阮思澄的声音弱弱,安抚对方这头狮子,“刘逢吉被控制住了,现在正在看守所呢。我以后会保护自己,为了自己,也为了您。”

    邵君理手按按眉心“明天开始,我来接送你上下班。”

    阮思澄把眼睛瞪圆“哈”

    “现在新闻都出来了。思恒医疗公司地址在官网上就能查到。万一他的家人朋友心有不甘,觉得你借抢救虞跃出名赚钱,想报复呢。光揍一顿也够呛了。”

    “不至于啦”

    “小心点儿总归没错,接送几趟不费劲儿。不要自己单独加班,至少留下几个男的。”

    “这不好吧”没事硬留人家加班

    “行。”邵君理就自己定了,“明早八点,我来敲门。”

    “哦嗯。”阮思澄乖了。

    她真觉得小题大做。在知道她和凶手单独处了十分钟时,邵总好像真的慌了,伞都没拿,淋雨过来,只为自己亲口确认她并没有吃下什么,也没有喝下什么,好好的,很健康。不会急性中毒,也不会在几个月后患上任何严重的病。

    顺便,再教训她一顿。

    邵总阮思澄的一整颗心都暖暖的,止不住地品味邵君理这难得的慌乱和失控。心里好像住了一群小蛐蛐儿,声音好大,沸反盈天,跺一脚能消停半刻,然而马上又开始叫。

    邵君理问“你是不是心里觉得小题大做”

    “没”

    “阮阮,”邵君理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搂在怀里,“如果是我自己,可能不会在意。但是,对我来说,你的事儿,没小事儿,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万一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邵总”

    被紧压在胸膛上面,阮思澄的浑身一僵。

    邵君理一手揽腰,一手搂肩,把人死死按在身上。阮思澄微愣了愣神,阖上双眼,伸过手去,从他两臂下面穿过,反手扒上对方双肩。

    很快,她便感到对方衬衣上的雨水浸湿她的棉布睡裙,清清凉凉,漫到她的肩上、胸前、小腹从他身上,到了她的身上。

    很安心的感觉。

    阮思澄将自己脸颊轻轻埋进对方胸膛。因为这回她只穿着薄底拖鞋,而不是高跟鞋,邵君理则还是皮鞋,两人身高差距明显,阮思澄的小巧鼻尖隐隐贴着对方左侧胸膛,依稀嗅着他身上的男性味道和雨水的独特气息,好像还能听到对方心脏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声。

    因为邵君理的衬衣完全湿透,阮思澄的眼前有着若隐若现的皮肤颜色,鼻尖也有隐隐约约的弹性触感,而嘴唇,距离对方半隔开的肌肤只有不到一厘米。

    时间仿佛已经静止。

    “邵总”两分钟后,阮思澄问,“您怎么知道我家是在几栋几楼的”她记得,邵君理上一次来时,她是跑到外面见的。

    “合同上有,早记住了。”

    “哦”阮思澄在对方胸膛蹭了一蹭,觉得轻碰着的脸烧着了,紧贴着的胸也烧着了。

    也不知道共拥抱了多长时间,阮思澄从邵君理的怀里出来,脸上红的像一只虾“挺晚的了,您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别忘了,明早八点我来接你。”

    “好。我去给您拿把雨伞。”

    “嗯。”

    “您要不要擦下身子、吹吹头发”

    “没事,不用。”

    拿上雨伞,邵君理又深深看了阮思澄眼,没有犹豫,转身开门,出去,等阮思澄把门锁了,还是反锁了,才转头下楼。

    “”阮思澄的两脚发虚,给李莫群也发了个“小心”提醒。

    走回卧室,伸手摸摸,棉布睡裙已经湿了。刚才两人在拥抱时,邵君理白衬衣上的雨水也漫到了她的身上。

    因为并非直接淋雨,湿的并不十分厉害,只是稍微有一点点。

    她本应该换条干净睡裙。

    可阮思澄却并没有。

    她扯掉了里面内衣,让从邵君理的身上掉落下的水珠更紧密地将她包裹起来,而不是再隔着一层,接着弯腰钻进被子,盖严了,好像并不想让睡裙立即干了似的,蜷成一团,关上台灯,抱着胳膊睡觉了。

    在进入梦乡前,她还想,不换睡衣,自己可真是太yd了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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