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晨光下, 少女仰头看着他, 目光忐忑又轻软。
像是怕他拒绝,她轻轻踮起脚尖, 圆圆的脑袋刚刚才到他肩膀的位置。
太小了。
季长澜微微俯身,将乔玥抱了起来。
即使已经被他抱过很多次,可乔玥依然有种被“举高高”的雀跃。
本来要仰着头才能看到的风景这会儿一抬眼皮就能看见,比旁边的侍卫还要高出许多……
怀抱又稳又宽阔。
刚好可以把头搭在他肩膀的位置, 好暖和呀。
乔玥眨了眨眼,看着他面颊上殷红的指痕,又不着痕迹的将脑袋往他面颊的位置偏了偏。
银杏叶上的银霜化成了水露,有鸟儿越上枝头。少女的发髻不偏不倚的挡在他侧脸上。
季长澜眼睫微颤, 稍稍偏了下头。
少女的发髻便又跟过来一点。笨拙又小心翼翼的为他遮挡着红肿不堪的伤口。
他唇角的位置还有干涸的血迹, 柔软的发丝轻轻拂在他面颊上,原本麻木的侧颊竟被她挠的有些痒,像是蜿蜒而生的藤蔓, 丝丝缕缕的攀附上他心头。
季长澜喉结动了动,想对她说不用这样的。
可话到嘴边,就换成了轻轻的一句:“膝盖上的伤还痛不痛?”
其实昨晚上完药后, 季长澜又在她膝盖上揉捏了一会儿, 乔玥今早起来就不痛了。
可这会儿看着他脸上的伤……
乔玥眸光微闪, 低声说:“痛的痛的。”
季长澜皱了皱眉, 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唇边一凉,她的指尖探上他的唇角, 像春雨绵绵时的水露,轻轻拭去他上面干涸的血渍。
少女的手轻软又柔和,季长澜心口一片滚烫。
像是生怕自己把她丢下去,乔玥的手臂环到他肩膀上,软趴趴的在他耳旁道:“刚刚还扭到脚,这会儿新伤加旧伤,痛上加痛……侯爷别丢下奴婢呀。”
最后几个字又轻又细,绵绵钻进他耳畔,糅杂着蜜的甜。
他怎么会舍得丢下她。
季长澜微微弯唇,轻声说:“这里是靖王府,旁人都在看,你就不怕流言传出去?”
乔玥眨了眨眼,似乎没听太明白:“什么流言?”
季长澜垂眸,长长的眼睫掩住眸底潋滟的水波,嗓音极轻的在他耳旁道:“比如说……我将你收了房。”
乔玥“噢”了一声,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种流言不是早就有了吗?”
季长澜没想到她会回这么一句,低声问她:“你不在意?”
乔玥道:“这是别人的看法,奴婢不会在意的。”
少女从他肩头撑起脑袋,神色认真的看着他。
似乎在和他说,‘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侯爷也不要在意旁人看法了好不好呀?’
她的眼眸清澈至极,不似他的那般满是涟漪。
十年前老王妃的字字控诉犹在耳边。他童年也是感受过温暖的,老王妃也曾对他很好,他知道老王妃想让他成为他父母那样的人。
可是他做不到。
那些仇恨的种子早就盘亘在他心里,他的感情和他所憎恶的谢熔一样狰狞扭曲。
以前的乔乔总叫他“神仙哥哥”,喜欢他穿白衣飘飘的温柔模样。
可他哪里是什么神仙呢,他知道自己一点儿也不温柔。
他亲手将她拽入泥沼,给她的爱是捆绑,是束缚,是将那个爱玩儿的小姑娘牢牢捆在身边的占有。
连将他养大的姨母都会对他感到失望,更何况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她离开的四年里,他就常常在想,她是不是被他吓跑的,如果他不那么固执的想要将她捆在身边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走。
他确实是后悔过的。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
可当小姑娘重新回到他身边后,他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他预想的那些。
他更加自私的想要占有她,甚至受不了她多看旁人一眼。
她每对他好一点,他就贪婪的想要更多。像是食不知饱的饕餮,疯狂的索取着来自于她身上的暖。
他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可是他在乎她的。他无法接受她再一次离开,甚至用一些卑劣的手段将她束缚在身边。
哪怕是刚才,他想的也是将她收房,让那些流言蜚语成真。
可如今他看着少女明澈的杏眼儿,那些压抑在他心口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最后他只是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抱着她继续往回走。
银杏树下的光影斑驳,树上的鸟儿偏头看着趴在男人肩头的少女。
乔玥不知道他情绪为什么忽然淡了下来。她想起他方才说的话,脑中思绪忽然紧绷起来。
她刚才光想着大臣那些难听的话了,倒没有意识到收房一个丫鬟会不会对他声誉有影响。
上次打牌时,老王妃凶巴巴的样子犹在眼前,她最重家风了。
如果旁人知道,季长澜又不顾老王妃的意愿收了个丫鬟,岂不是对他更加不利?
书里那些大臣最是道貌岸然,明明自己外室都养了好几个了,可指责起别人来却是半点儿情面也不留的。
总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乔玥小小的身子不安的扭动起来,轻轻在他耳旁说:“侯爷,要不然您把奴婢放下来吧……”
季长澜眼睫颤了颤,低眸对上她的眼:“你不是不在意旁人看法么?”
他眼底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却像是能看穿乔玥心底似的,让她莫名有些心慌,她小声回答道:“不是,是、是奴婢腿不疼了,可以自己走了。”
“不疼了?”
季长澜忽然用指尖抬起她的小脸,淡色的眼瞳离她极近,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想法:“他们已经看到了,你觉得现在再放你下去有用吗?”
乔玥一怔。
是啊,他们已经看到了,再放自己下去不过是掩耳盗铃,好像是没什么用了。
她仰头问他:“那该怎么办呢?”
少女剪水的瞳仁里满是忧愁,刚刚被他压下去的念头又从心里冒了出来。
他微垂下眼,薄唇微启,嗓音沉沉的在她耳旁道:“是啊,玥儿你说,该怎么办呢?”
这声“玥儿”叫的轻缓又柔和,夹杂着些许无奈的低沉,乔玥心尖莫名一颤,呆愣愣的看向他。
季长澜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面颊,面不改色的微微弯唇道:“不如玥儿帮我想想吧。”
要她想?
这么要紧的事,侯爷怎么能交给她去想呢。
她能想出什么呢。
乔玥脑子里一团浆糊,直到被他抱出靖王府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裴婴早早备好马车在王府外等候,虽然衍书大清早就给他透露过消息,可当他看到乔玥被季长澜抱出来后,面上表情还是僵了一瞬。
他愣愣的看向乔玥,目光中充满了探究和好奇。
可紧接着,就见那玄黑色的袖摆轻扬,娇娇俏俏的小姑娘严严实实的被男人拢在了怀里。
裴婴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双冷冰冰的眸子。
季长澜的嗓音还带着和乔玥耳语时的柔和,眸底的暗色却是半点儿不减,微微挑眉问他:“看什么呢?”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裴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慌忙移开目光道:“没没没。”
他不像衍书那般心思细腻,对于这些突发状况处理的不如衍书游刃有余,想起之前衍书交待过的准备膳食之类的事,心中一急,不知怎么就冒出来了一句:“膳食已经备在车上了,请侯爷和小夫人上车用膳……”
乔玥一呆,愣愣的看向季长澜。
眼前的车帘一晃,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季长澜抱进了马车里。
光影被阻隔在车厢外,乔玥撑着身子想从他怀里坐起来问些什么,可原本宽大又暖的袖摆此刻却像个无形的鸟笼,牢牢的将她罩在怀中,跑都跑不掉。
天旋地转间,一只手忽然扣住了她的腰,紧接着,她就听到季长澜幽幽凉凉的嗓音:“还没想出办法来么?”
他低笑着叫她:“小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少,明天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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