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埋好骨头, 秦月松了口气,抬头看杜松子树。
果子还没有长好,呈现出一种青涩的绿色。她看得有些牙酸,却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意识到这点后,秦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赶忙跑回屋中。
这时候,关雯雯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眼前晕晕,还要看李鸿在一边演戏,佯作关心。关雯雯实在提不起气应付他,但也理解, 如果自己真的不理会, 黑暗恐怕要再来侵袭。
她只好在心里期待,想让秦月早点回来。
好像过了很漫长的时间, 披着小朋友皮囊的秦月终于从门外溜进来,给关雯雯比一个“ok”的手势。关雯雯心中一喜, 立刻要求“夫人,我饿了这样久, 你该给我拿些东西吃。”
说完, 因不知道自己不在期间,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所以补充“饿得久了,我不要吃肉类, 给我素食。”
李鸿听着, 挑了下眉毛。
关雯雯镇定看他。
李鸿慢吞吞答应“好的, 我知道了。”
他离开房间,往楼下去。
锅里煮的肉被关雯雯拒绝。李鸿站在锅前,思索片刻。有其他仆从小心翼翼上来,问有什么吩咐。李鸿随意地说“给先生做些素食。她赶了很久路,现在不想吃太油的东西。”
说着,李鸿心中一动。
他吩咐“等做好了,就端上楼吧。”
仆从喏喏答应。
临走时,李鸿把锅盖挪开一点,里面浓郁的肉香飘出来。
在这里忙忙碌碌的仆从们里,有人已经对锅中状况好奇很久。见主人不在,终于挪了挪脚步,凑到打开的锅边。
他们看到了一锅肉,被煮的酥且烂,浮在锅中。秦月把骨头都拿走,失去了骨头的肉就再也看不出“人”的样子。仆从们相互看看,吞着口水,只觉得眼前一锅东西让他们手脚都软了,没力气再继续干活儿。他们饥饿难耐,终于,有人小声说“我们就稍微尝一尝”
“我们给主人干活儿,很辛苦,主人应该给我们犒劳”
也有人提到,如果被发现,会不会挨鞭子。但这样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一群仆从守在锅边,将肉捞出来。肉味很淡,似乎没有加盐,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
他们嘴巴里说着“只吃一点”,实际上却慢慢把整个锅里的肉都捞完。这之后,终于有人觉得不对。
仆从们紧张地议论“怎么办”
“我们会被赶出去的”
“可这肉真的好吃啊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肉”
“我有办法。”
说着自己“有办法”的人,探头到窗外看了看,然后去院子里,拾起一截烂木头,将木头丢进锅里。火依然在烧,水沸腾,锅里多了泥泞颜色。仆从们对视一眼,将锅盖扣上。他们约定如果主人问起,就告诉他,没有人动过锅,里面的东西大约是煮久了,所以成了木头。
之后,做好素菜的人端菜上楼。关雯雯看着盘子,仔细翻检过,知道没有不能入口的东西,终于放下心来。她原先饥肠辘辘,这会儿吃了很多。菜吃光了,还不够,所以要求李鸿去给自己拿苹果。
听到“苹果”两个字,李鸿有些神经过敏。他沉默地出去,而关雯雯拉住秦月的手,问她“你哥哥呢”
“哥哥”秦月左右看了看,“哥哥不在吗”
关雯雯心想也不知道韩川那面镜子有没有用。再说,邵佑这会儿又在做什么
邵佑正站在窗口,完成一场独角戏。
他佯作看书,实则看完了秦月往杜松子树下埋骨头的全场。不过更多时候,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旁边埋了苹果核的地方。第一次往下看时,土地平整,只有被他挖开、填上的痕迹。第二次看,却有了小苗。再往后,他看了第三次、第四次,苹果树开始长大了。
杜松子树则开始摇晃。
两棵树像是在暗暗较劲。杜松子树晃着晃着,从中间分开,苹果树则拼命生长,很快长到了和杜松子树一样高度。在杜松子树开始冒出烟雾的时候,邵佑阖上书,跑下楼。
镜子里,季寒川抱怨“早知道这样,我好像也不用要求从镜子里出来的次数。”
他只用了两次。提醒关雯雯李鸿状况不妙,以及帮邵佑捡苹果。到现在,剩下一次。
邵佑简单说“但在其他人身上,可能有其他用处。”
季寒川想一想,觉得也对。
他认同“也许会有什么突发状况”说着说着,声音一点点变轻、变浅。邵佑再低头看镜面,里面已经没有了人影。
他跑到院子里,从墙角拿起斧头。
数年前,富商的第一任妻子就是用这把斧头劈开苹果树,从里面抱出一个孩子。现在,这个孩子也拿起一样的斧头。
一切宛若轮回。
邵佑听到了鸟叫。他知道,这一回,从杜松子树里出来的鸟可能不止会报复李鸿,被仇恨的对象或许还有其他玩家。这带来一点麻烦,但至少没有玩家需要死掉、变成鸟。从“苹果树里一开始抱出的孩子并不是邵佑”、“李鸿生下来的皱巴巴婴儿不是秦月”来看,很难说,死掉一次之后,杜松子树里飞出来的,是否是其他玩家。
这当然是玩家会有的考虑视角。
至于邵佑,他算普通nc,按说该有一样视角,奈何还有宁宁在。虽然京市大学里的关卡太多,以至于宁宁没法直接“解包”、找到这一局中的“祂”,但在这样一个具体关卡,只有五个玩家加入,宁宁还是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得到结论。
如果被铁锁砍断头,玩家就会永远死亡。
邵佑这个身体还是太小。
他拿起斧头时,有些摇摇晃晃。明明是小孩,看起来却几位认真,甚至气势汹汹地往前。宁宁觉得这样的场面有趣,准备也偷偷录下来,回头和寒川爸爸分享。
邵佑终于拿到苹果树下。
这时候,他听到鸟叫。杜松子树里出来的鸟飞起来,“啾啾”叫了两声。邵佑听出其中的恶意,知道接下来,这鸟就要去其他地方。周围开始黯淡,下一幕不该有玩家出演。邵佑抓紧时间,挥动斧头,砍在树上
苹果树裂开。
季寒川从中出现。
鸟在天上盘旋、飞走。“森林中的仙女”手上拿着一件荨麻做成的小衣裳,抬头看了片刻。之后,季寒川对邵佑说“过来。”
邵佑困惑,往前走,到季寒川身边。
季寒川看着年幼版男友,忍不住捏一捏他的脸,觉得手感不错。等邵佑拧眉,像是很纠结是否要避开时,季寒川终于忍俊不禁,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然后告诉他“我哥哥之前被人诅咒,如果没有荨麻织成的衣服,就会变成天鹅飞走。我花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来得及给他织好衣服。但我还是愿意去寻找他,所以在这件衣服里,我增加了一样魔法穿上之后,会变成天鹅。”
邵佑轻轻“啊”一声。
他听过这个故事,当然,还是在宁宁小时候,他给女儿讲述小公主的十二个哥哥被诅咒,变成天鹅,只有穿上荨麻织成的衣服才能恢复人形。而在织完荨麻衣服前,公主不能讲话。她一直在努力地织着,也因此被人误解为“巫婆”,送上火架。在火焰燎起的时候,公主把衣服向天空抛去。可是仍有一件没有织完,所以小哥哥变成人之后,也留着天鹅的翅膀。
他看眼前季寒川。虽然样貌不同、身材不同,但邵佑知道,这就是自己心爱的人。寒川笑眯眯讲话,带一点促狭。邵佑无奈,答应“好啊。”
他穿上衣服、变成天鹅,去追那杜松子树里出来的鸟。
他话音落下,黑暗将季寒川吞没。邵佑进入第五幕,季寒川则和关雯雯等人一起,来到黑暗泥泞的“候场区”。他们被分离,并不在一处。季寒川第一次到这里,觉得新奇。走了两步,又发现不对只要停下来,就会被缓缓吞没。
他想难怪关雯雯之前累成那样。
秦月一样想难怪雯雯之前累成那样。
在第三幕和第四幕的转场,她只是随意在黑暗中走过两步,就看到了眼前微光。而在现在,秦月原先还算放松,慢慢地,却觉得象征第五幕的光芒离自己很远。她的心态从一开始的轻松,到犹疑,再到疲惫不已。关雯雯至少还是大人身体,可秦月现在只是小孩。“游戏”从来公平对待任何人,但这样的“公平”,对秦月来说,只会让她加速死亡。
秦月终于知道,“小玛莲”面临的最大危机是什么在舞台时,她至多只是被钉子扎到手,留一点血。但这是自己加的戏份,实在怪不到“游戏”上。是到现在,她小小的身体,很快要被吞没。她只到关雯雯腰高,秦月模模糊糊意识到,兴许第三幕进行的时间,就是关雯雯在这片阒黑中停留的时间。这样一来
秦月心中有些发凉。
她想第五幕是什么哦,是那只鸟到处飞,飞到各种地方,找到送我们的东西、杀我们的东西。如果“它”想让我们死掉,其实不用做这些,只用飞得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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