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船员

    眼见“韩少”从门口从容离开, 几位玩家对视一眼。

    到这时,韩秀和聂曲已经意识到舞会不会没有止境地进行下去。

    但这毕竟是“第二天”,他们也说不好, 这场舞会, 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可韩秀经历过近二十场游戏。她虽然还能面不改色、与nc们谈天说地,但心中已经有了很多不好的联想。在发觉季寒川离开时,她心中一动,觉得对啊, 如果是“nc”, 就能正常离开

    问题在于, 要如何伪装呢

    她视线落在眼前说话的nc身上。要说的话,无非是给自己身上弄一点水。眼下是舞会,有酒, 有其他饮料。做到这点, 倒是不难。

    在韩秀思量的时候,季寒川站在木门之外。

    一门之隔, 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他出来,才觉得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嗅觉还是有些被同化。走廊通风不好,按说可能有些憋闷。但即便如此,空气仍然比礼堂内清新些许。

    他转头,门外也有两名船员守着。季寒川含笑, 向他们点点头, 说“辛苦。”

    而后视线在木门、以及木门边缘迅速转了一圈。

    他回忆着自己来时, 这扇木门是什么模样,而后得出确切结论上面的水渍,扩大了。

    季寒川在心里记下扩大的范围,而后很自在地踱步离开。一面走,还一面轻轻与女儿讲话。小姑娘其实并没有“瞌睡”这一概念,但她趴在爸爸肩上,像是一同完成着一个壮举,于是很严阵以待。等到拐过一个转角,那两个船员消失在视野之中,才兴奋地和爸爸邀功,问“我表现得怎么样呀”

    季寒川笑一笑,看她头顶那两个自己上一轮游戏中扎起来的小揪揪,说“嗯,很好。”

    宁宁就问“我们现在做什么呢”

    她很自然,说了“我们”。季寒川觉得可能在上一局游戏我“失忆”之前,我和宁宁经常有类似的行动。

    她是游戏里被人忽视的影子,而从上一局地下廊道中的情形来看,她可以触碰到一些“游戏设定”,却不多。在地下举目看身处黑暗时,宁宁说,她看不清;可后面季寒川要挤进那片粘稠空气里,也是她出现,说不能去。

    季寒川想也不一定。或许宁宁的视角始终和玩家一样,但她背后那双眼睛,能看到更多。

    他抱着小姑娘,说“先数数从这里回我们房间,有多远。”

    宁宁应道“嗯”

    她与季寒川一起,数着季寒川的步子。季寒川身高、腿长,只是抱着女儿,没有迈太大的步,只是七十公分。

    每步大小相等,从礼堂走到房间门口,步数和每步距离相乘,就能算出一共距离多少。

    宁宁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季寒川好笑,在心里画了个三角从这里到礼堂门口,并非直线。但说到底,只是再做一轮计算。

    他想如果“舞会”真的三点结束,之后或许又会恢复白天的正常样子。到时候,可以去看看,礼堂门上的水渍在不在。

    如果不在,说明水痕只会在舞会期间扩散。那自己的时间还很长,要到许久之后,水渍才会蔓延到房间。

    但也说不准。上一局里,吴欢腿上的焦痕在进入会议室后,开始快速蔓延。而这一局中,水渍的扩散,或许也有什么额外事件触发。

    他估量了一下明天要做的事,随后觉得,如果白天、黑夜,全然是两个世界,那白天找不到的东西,到这里,或许能有一个结果。

    这样想,季寒川看一眼时间。离三点还有四十分钟。

    来得及。

    他问宁宁“我们是去张爷爷房间看一看呢,还是下楼看一看,或者去甲板上看一看”

    说是“来得及”,但多半只够去一个地方。

    宁宁细声细气,回答“外面有雾。”

    言下之意,是觉得外面危险。

    可季寒川听了,愉快地决定“那就去外面。”

    他原本就只停在房间门口。这会儿转身,要继续从走廊向前。可这一刻,季寒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叫他“韩少。”

    他眼睛眨了眨,再次、并不意外地,嗅到腥味。

    季寒川转头,看着自己背后的船员。船上一共有三位数工作者,一部分负责轮船行驶,另一部分负责为船上乘客服务。这晚之后,他见到的,都是第二种。

    眼前这个,更是很熟悉,正是先前来叫他、又给宁宁拿裙子的人。但说起来,在季寒川进入礼堂后,就没再看到他的踪影。

    此刻,船员说“我听人说,韩少是带韩小姐回来休息。”

    季寒川笑一笑,说“这丫头,回来以后又说不困,要去甲板上转转。”

    船员沉默地看他,听季寒川信口拈来,道“小朋友就是这样,没长性。你有了孩子,也会知道。”

    宁宁揪揪爸爸的衣服,有点委屈明明是你说要去甲板的我没有想去

    而船员忽而开口,说“这样啊。”

    他抬手,袖子上滴落一串水珠。

    对季寒川做了一个指印的手势,说“我带韩少去吧。”

    季寒川客气道“太麻烦你了吧。”

    船员“不麻烦。”他看着季寒川,眼睛里都像是要溢出水,与两小时前的模样大不相同。

    季寒川看了,心中又有计较。他跟着船员往前,手臂上仍然抱着宁宁,口中问“这么小心,难道是甲板上有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吗”

    船员一顿。

    海腥味更浓了。季寒川这句话出来之前,就明白,自己八成不,是一定,会触碰到那个让船员“醒来”的点。但转念一想,别说以今晚来看、船上人的“醒来”,其实有一个不算漫长,但也足够玩家反应的过程;即便船员真的发生什么变化,他也不会忧心。于是便放心大胆地试验。

    此刻,季寒川闻到这点味道,觉得足够了。

    他话锋一转,熟练地“也对,我带着小孩,小朋友爱闹。”侧头,对宁宁说,“你就在甲板中间走走,不要去旁边看,掉下去怎么办”

    宁宁更委屈“我怎么会掉下去”

    季寒川就笑“嗯,宁宁不会掉下去。”

    这样几句话,船员身上的气息再度平复。季寒川觉得吧,他们这样来回切换,大约也挺累的。

    三人一人两鬼走上甲板,这时候,是两点半。

    船员“韩小姐既然要睡,也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季寒川放下宁宁,缓缓看着轮船周身的雾。像是有什么东西,鲜明地把轮船与雾分隔开。雾在船侧,却不会上船。

    他点一点头,半蹲着,对女儿说“好,宁宁就在这里看看。”

    宁宁答应了。她原本就不是活泼好动的小孩,此刻难得与季寒川、邵佑以外的人讲话,倒是新奇的心思更重一些。在季寒川看船周的时候,她抬头,对船员道“哥哥”

    船员低头看她。

    宁宁不在意船员身上的水,腼腆地笑一笑,说“之前爸爸说你是叔叔,但我觉得你是哥哥呀。”

    她身侧,季寒川眼皮一跳嘴倒是挺甜。

    口中闲闲道“宁宁,你叫他哥哥,那他就要叫我叔叔了。”

    宁宁“啊”一声,顿时显得为难。

    而季寒川把女儿放在船员身边,就很放心地要往船边围栏走。先前,他说的是宁宁不要乱跑,自己倒是不受什么限制。

    口中则说“晚上雾也太大了,”好像没有留意其中的不对,“我之前听张叔叔说,船长经验丰富、在海上活了几十年”

    船员低低地“嗯”了声。

    这时候,他的声音明明还很远。

    可在季寒川走到围栏前两米处时,他的声音忽而又很近,几乎贴在季寒川背后,道“韩少,不要往前走了。”

    季寒川回头,看着他。果然,人就在自己背后,半米地方,水汽扑面而来。

    他微微拧起眉尖,切换到“脾气暴躁的韩少”状态,冷笑,道“跟这么紧,还真把自己当狗了”

    船员盯盯看他,季寒川先一步问“宁宁呢”

    船员一顿,道“韩小姐在那边看鱼。”

    季寒川“鱼”

    他觉得船员就是一条鱼。

    眼下,船员的脸颊微微抽搐,像是要浮出两条须

    季寒川饶有兴趣地看他,问“对了,之前一直没有问。你们船上那么多人,也不是所有船员都相互认识吧”

    船员愣了愣。

    季寒川看他愈发苍白、浮肿的面颊,闲闲地,露出一个笑“哎,我就随便问一下啊。如果你失踪了,有多少人能发现呢”

    讲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没有先前的变脸,好像只是寻常聊天。

    而船员听了,张嘴,却不会说话。嘴巴里冒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季寒川在心中权衡要把这一个东西解决掉,倒是简单。

    但接下来还有十几天。

    如果解决眼前的船员,会给后面带来变故。

    季寒川倒不是不能处理,但对于“自找麻烦”的情况,还是有些敬谢不敏。

    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这样想,季寒川又侧头,去看船边的雾。

    雾色浓重,莫说“能见度”了,完全像是一片深色的毛玻璃。而这样毛玻璃做成的盒子,严丝合缝地扣在船上。

    遮住海面,遮住星光、月色。

    水声愈重,季寒川“啧”了声,还是很嫌弃的样子,却手插上口袋,往甲板内侧走。

    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滑溜溜的,在木板上擦过。

    而季寒川没有回头。

    他一路走到方才宁宁在的地方,果然在那里见到了小姑娘。宁宁身前,则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铁桶。见季寒川回来,她很兴致勃勃地抬头,对季寒川说“爸爸,有鱼”

    季寒川看一眼“这鱼好小。”但很眼熟,嘴边有两条触须。

    想到这里,他忽而笑一笑,问宁宁“饿不饿,要不要烤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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