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川慢慢说“你们不在意人命、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
韩秀有一刻觉得, “韩川”口中的“你们”, 不止是己方这十五人。
她忍不住想这场游戏, 真的有“刷新”吗
季寒川却没有说更多。
事实上,从他在酒店床上醒来至今, 也不过十数天。
这十数天中,他有过许多想法,最终觉得我还是希望玩家们好好活着。
他不介意在条件允许时吓一吓他们, 甚至有些时候会站在游戏生物的角度考虑。要怎么做,才能给玩家们带来更极致的恐惧。
但仅此而已。
如果有条件的话, 他还是不想眼睁睁看玩家们死去。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会伸出援手。
可更多时候,他又像是以一种很宏观的眼光, 来看“游戏”,看在其中挣扎的玩家。冷漠、冷眼旁观。
这样的割裂感, 让季寒川颇为不解。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此刻更没办法让韩秀明白。或许就像昨夜那个人说的,他很快会恢复记忆, 从而记起从前,记起自己心态的来源。
于是, 季寒川问韩秀“如果是你呢”
韩秀一怔。
季寒川淡淡道“如果昨晚溺水的不是她, 而是你呢你希望我带你出去, 在甲板上给你做心肺复苏吗”
韩秀顿了顿, 艰难地说“生死有命。”
季寒川看着她的表情, 半晌, 叹一口气,说“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勉强自己”
韩秀抿着嘴,不说话了。季寒川道“我理解,他们觉得我牵连他们。”
听了他这句话,韩秀却不觉得放松,反倒心弦提得更紧。
果然,下一句,季寒川说“但他们没资格这样想。”
韩秀“你”
季寒川平静地“韩女士,你们或许误会了什么,觉得可以和我谈。但其实,我们没有站在一条船上,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们可以阻止我。”
他微微笑了下。
此刻,他是站在甲板上。清晨的日光照着季寒川的面孔,为他的头发、睫毛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泽。
他容色耀人,此刻微垂着眼,去看栏杆下的海面。海浪轻轻拍打船壁,能看到鱼群游泳。
季寒川淡淡道“如果你们可以做到。”
他真的非常、非常随心所欲。
韩秀终于意识到这点。她往前一步,却没有来得及拉住眼前的青年,只能眼睁睁看对方身体向后倒去。腰肢柔韧,直接在栏杆上翻转。随后整个人都倒向海面。
韩秀近乎以为自己还在夜间的舞会里,所以才能看到这样荒谬梦境。她听到“噗通”水声,是“韩川”掉进海里。片刻后,他又冒出来,手里捏着一条大鱼。
他伸手攀上围栏,抬眼,是三等舱的甲板。有人看着他。
见到季寒川手上的鱼,他们麻木的、沉寂的眼里像是浮出一点光。
季寒川微微眯起眼睛,笑一下,抬起手上的鱼,问“想要吗”
许多人下意识点头。有人已经想要上来抢夺,但又忌惮季寒川前些天在这里表现出的实,不敢妄动。
季寒川笑了笑,心想其实没什么不同。
他从上一轮游戏时就觉得了。此刻,也只是思绪更加清明、有条理。
除去被“游戏”操控时的状态,换言之,除去夜里十二点到三点那段时间。其余的时段中,表现出正常神智、与普通人一般无二的nc,在他眼里,与玩家没有什么不同。
季寒川对此有所猜测虽然还不清楚宁宁的来历,但宁宁是自己的“女儿”,而她显然不会是玩家。
是,她与nc也不类似。
但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他仍然觉得,宁宁会是“游戏”的一部分。
他最亲近的家人是这样,他当然也会用一样的眼光去看这些玩家眼中不算人的“人”。
船员和玩家们都希望三等舱的人快点饿死,好给安平轮减轻负担。这种食物匮乏的时候,或许还会有人,要把这一千名贫困乘客当做食物。
季寒川知道眼下的鱼群远远不够。
但如果是更多、更大的鱼呢
他想到什么,把手上的鱼捏开,血流了一手,又滴进海水。
他听到了三等舱乘客吞口水的声音。同一时间,头等舱甲板,韩秀眉尖一点点拢起,又松开,错愕地想他疯了吗
她看出季寒川想做什么。
鱼血在海水中扩散,三等舱乘客中有人觉得季寒川在戏耍自己,爆发出一阵满怀怨气的声音。但季寒川不在意。
他攀附在围栏上,耐心地等待。
他眼力极好,在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时,看到从远方极速游来的鱼鳍。
季寒川笑了笑,想这个总够了。
同一时间,头等舱甲板。
先前的头等舱乘客们还被捆着,其中不少人嘴唇干裂。又因行动受限,无法便溺,几乎崩溃。这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时不时有一阵难堪的声音,把甲板变得污浊不堪。
好在海风甚大,这里的味道,没有传到韩秀那边。
韩秀转头看他们,心情复杂在“舞会”结束之后,玩家们最忧心的事,莫过于不知道这些乘客在晚间是什么状态、舞会结束后又会变成什么样。但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早晨过来看,乘客们竟然还被绳索锁住。
他们原本就是被二等舱的乘客们捉住捆绑,一时之间,玩家们也无法判断,他们身上的绳结有什么变化。
但韩秀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做些试验,好确定晚上这些人是怎么从容地去了舞会。
或者去舞会的根本不是他们
韩秀叹口气,想到“韩川”先前讲过,他曾给船员三块银元。到了晚上,银元仍然在船员口袋。
她想不明白这点。也在这时候,三等舱的丁英达过来。韩秀与丁英达没有多少交流,只记得对方沉默,眉眼间的疤痕为他平添一丝狠戾。但以这一天的相处来看,她并不觉得丁英达真的如同外表表现出的这样,无法交谈。
所以她对丁英达微微点头,听对方问自己“韩川呢”
韩秀回答“你自己看吧。”
丁英达皱眉,也走到围栏边。他恰好见到那个叫韩川的青年骑在一条鲨鱼上,挥起拳头
鲨鱼皮厚,如同橡皮。
可这也捱不住季寒川一拳。
他在三等舱乘客们惊异无比的眼光中,让他们让开一点,然后将鲨鱼丢到甲板上。
三等舱的乘客们面对一条寻常肥鱼,会露出难耐目光。到此刻,却统统懵掉。
海水流动,安平轮又在游走,海水中的血腥逐渐散开。可韩秀、丁英达已经能看到,此时此刻,船周围,还有其他鲨鱼若隐若现。
丁英达沉默片刻,问韩秀“怎么回事”
韩秀想一想,回答“他很一视同仁。”
丁英达说“不对。”
韩秀挑眉。
丁英达难得多了点话,说“我不觉得,这个年代的人,可以这么一视同仁。”
韩秀说“那你的历史课一定不及格。”
丁英达停顿片刻,说“好,就算这样。”他们不知道季寒川先前面对船员时的很多临场发挥,“我问你,你觉得,自己能对付一条鲨鱼吗”
韩秀若有所思。
丁英达说“我可以。但是,不能是海下。”
韩秀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
一顿“不会的。他女儿怎么解释”
丁英达“我不知道。但游戏里,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韩秀“或许他是这场游戏里的不可思议。”
丁英达“那再看看吧。”
他想走,韩秀叫住他,说“还有点事。”
丁英达挑眉,韩秀“你会系绳结吗那种比较有特色的、但也不会轻易被挣脱的。”
丁看起来就像是黑`社`会英达“”
与此同时,季寒川左右看看,从甲板边缘扒拉出一个铁桶。
旁人敬畏地看着他。眼睁睁见季寒川把铁桶撕开,再拿一个铁片,去将鲨鱼剖腹。
最后,他估量着,取了一块还算细嫩的、深入鱼腹的肉,然后拿着肉块,起身离开。
平心而论,鲨鱼肉不算好吃,带着一股难言的腥臊味。
但这会儿,饥饿已久的三等舱乘客们却来不及想太多。在确定季寒川不会回来之后,他们争先恐后地扑上去,将一条偌大的鲨鱼瓜分干净。
不久后,季寒川在船员宿舍,找到宋和风。
宋和风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到处沾着生鱼碎屑,其中一部分已经腐烂,带着腥臭,还有苍蝇围绕他飞舞。
但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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