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川一夜未眠, 兼刚刚解决一桩祸患, 又有邵佑在身边。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中午十二点。
醒来的时候, 季寒川的意识还有些朦胧。回顾过去一个月三场游戏的经历, 这似乎是他睡得最舒服的日子。
季寒川遗憾这场游戏,怎么偏偏只有一百天。
第一局游戏中,大学生于章说, 他被困在学校里整整一年。游戏结束的时候, 光是存活玩家名单,就密密麻麻, 数都数不清楚。
此刻,季寒川头发乱翘。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帮他捋顺。
邵佑的手指温柔地从季寒川脑后抚过,一点点落在他后颈上。然后靠过来,亲一亲他。
像一个早安吻。
季寒川笑了下,说“中午好”
邵佑说“嗯,去吃午饭吧。”
季寒川应了声。两人下床, 季寒川简单洗漱过, 就与邵佑一起出门。
这会儿刚刚下课,食堂里坐满学生。是高峰期, 人太多, 季寒川和邵佑没找到位置。干脆端着碗, 回宿舍吃。
碗里照旧是面糊, 加一点肉。已经看不到青菜的影子。
季寒川说“好像还有几包大豆, 原本买来熬粥,现在是打算做豆芽。”帮学生们补充维生素。
两人喝着面糊,邵佑听季寒川讲话。季寒川“其实这两天我也在想,其他轮里,玩家要怎么度过这次游戏。”
邵佑不回答。
作为“nc”,他应该听不懂季寒川这番话。
他捏着调羹,在碗里搅一搅。面糊柔且稠,能占肚子,但没办法真正吃饱。饭量小的女孩子还好些,到了男生这边,已经有不少人接连饿肚子。
虽然很残酷,但这也是老师们商讨出的结果男生火气大,又是封闭环境。如果让他们吃饱喝足、有精神闹腾,谁知道会出什么问题。相比之下,更安全的选择,还是从源头上,让他们提不起劲。
理由也很冠冕堂皇现在的仓库库存,得一直撑到第一批土豆收获。现在少吃一口,未来就能多吃一天。谁不想活着。
季寒川“仓库里的东西,我看过单子。现在左雯他们联系上了大概七十个人,哪怕再多算一点,一百人,那些东西,也勉强够吃。只要玩家之间能平均分配。”
“但我觉得,这种事情很难做到。玩家们都被饿怕了,稍微长期一点的游戏,都有饥饿如影随形。我的上上一场,有人一开始就被困住。我到后几天才见到她,如果她在上一局里是吃饱喝足的状态,可能就不会但在我看到的时候,她已经饿死了。”
他说到一半,忽然记起,邵佑应该知道这件事。
那个时候,宁宁就在他身边,还给他指了一条地下廊道正确的出路。
只是现在想来,宁宁当时恐怕力量不足。只是帮邵佑讲一句话,就很承受不住。
不像现在,说再多,都轻轻松松。
季寒川一顿,理顺思绪“游戏想让玩家争斗。这些场地能不合理地水电,但从来不会不合理地食物。从上礼拜我守仓库的情况来看,玩家彼此都做不到相互谦让,何况再加上nc了。”对于玩家不把nc当人看的态度,季寒川不赞同。但他知道,大势所趋之下,自己的“不赞同”,只是杯水车薪。
在这一局中,他强硬地转变了整个学校的氛围。但在他不能接触的成千上万场游戏里,每时每刻都有nc被玩家推到身后挡刀。
季寒川忍不住想可我为什么会这么站在nc的角度考虑
他看着眼前的邵佑,一哂这是个现成的答案。因为邵佑。
邵佑是特殊的。他可以保留记忆、可以通过宁宁,与身在无数世界之外的自己讲话。但在其他人眼里,他不会有什么不同。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
季寒川承认自己双标。如果有人拿邵佑挡刀,自己之后又有机会遇见对方。那他会做什么,说不好。
话说回来,邵佑真的有那么“平平无奇”吗宁宁能拿上一局中的大章鱼充电,这局里有源源不断的能量。
他思绪转动,不知不觉说了许多。
邵佑不能直面回答,但宁宁出现在桌子上,乖乖坐着,看着季寒川,讲“是很残酷。”
是邵佑的语调。
季寒川回神,慢慢说“有时候我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邵佑笑了下。宁宁则说“但目前为止,你做的,都是之前也会做的事。”
季寒川“听起来像个滥好人。”
宁宁“你从来不是坏人。”
季寒川“我猜猜啊。这一局里,最大的敌人,是食物危机,这足够让人暴露黑暗面。”上一局,安平轮上,季寒川遇到的情况与此类似。但安平轮在海上,情况好很多。“能有多少人活到最后”
邵佑一顿。
季寒川笑了下“嗯,不能说。”
他理解。此刻讲这些,原本也只是帮自己整理,不是指望邵佑翻出一张参考答案。
季寒川想一想“你说心理老师有问题。嗯,这个很清楚了,一只盘踞在老校区的蜘蛛,有了人形,迷惑学生,吸取学生的精气。啧,说起来怎么怪怪的。”
“它和那十三个学生的死有什么关系我不觉得是巧合。但在精神状态很差的情况下,半夜睡不着,没听老师的话睁开眼睛,很有可能。倒是不用阴谋论太多。”
“其他事唉。”
他放下调羹。
季寒川说“太快了。按照常理,这局游戏要到三十天之后,才会有这么大范围的死亡、鬼怪现身。但现在才第十天。”
邵佑不置可否。
季寒川看了他片刻,说“你好像有什么事想说。”
邵佑眨了下眼睛。他眼睛很黑,没有了夜色中的一抹薄薄绯红。
只是季寒川还未在夜里见过邵佑,并不知道红月笼罩之下,邵佑的眼睛会变成不同的颜色。
季寒川“但你不能说,难道和这局游戏进度太快的原因有关”
邵佑轻轻拧眉。
季寒川一顿,停下。
他观察片刻,隐隐明白了什么,心中顿时燃起怒火。
这股怒意是对“游戏”,也是对自己。
明明知道邵佑不能透露,为什么要问
邵佑这样子,显然是被“游戏”惩罚了
在季寒川的记忆里,他和邵佑只有十天接触。但这十天中,他无数下意识的小动作,对邵佑的习惯,对于邵佑亲近的喜欢,都在无声地告诉季寒川这个人,对我非常、非常重要。
他爱邵佑,不想让邵佑经受一点危险。他不知道邵佑身上的特殊是从何而来,潜意识里觉得,大约与自己有关。但他不能问、不能知道。他遵从规则行事,原本觉得已经足够了。可邵佑因为他的一句话,露出了痛苦神色,偏偏还要隐忍不说。
过了片刻,却是邵佑开口。他握上季寒川的手。
季寒川反扣住。他抬眼,看着对方。
他十八岁时候的男朋友、二十八岁时的伴侣和家人,有一双很黑、很深的眼睛。他不是个爱笑的人,平日习惯了冷面示人。但在看季寒川的时候,眼里总有一丝温度。
他对季寒川说“吃东西吧,待会儿要凉了。还要拿去食堂呢。”
季寒川勾了勾唇角,露出点笑。只是眼里没有任何笑意。
他无比确切地知道我想记起发生了什么。
从前隔着宁宁,他就这样觉得。到如今,这股意识更是清清楚楚地浮现在季寒川脑海中。
可是要耐心,要等待,要捱过这一局游戏。
一时之间,季寒川倒是不知道,自己是更喜欢多一点与邵佑相处的时间,还是早点记起从前。
两人手掌贴在一起,半晌,季寒川回答“好。”
他很快吃完剩下的面糊。在此期间,刘冬等人回到宿舍。见到季寒川与邵佑,刘冬有些尴尬,别过头,什么都没说。
倒是王嘉文主动道“寒川,休息的怎么样”
季寒川笑了下,说“还好。”
他已经整理好情绪。
等到吃完,两人一起下楼,去食堂送碗筷。季寒川不问了,但心里还是在琢磨,邵佑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像是马上要经历分别。
可这明明才第十天。
他记起这场游戏里的诸多古怪之处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高卓、祝阳,还有其他十来个空床的主人究竟去了何处。还有食堂后的墙壁,仍然在缓慢、又坚定地向内推进。
再加上教导主任打出去的那些电话。
一团乱麻。
从食堂出来,邵佑说“我们走走吧。”
季寒川答应“好。”
话是这么说,但学校太小,实在没什么好走。
到最后,两人坐在食堂后面,加上宁宁,拿一根木棍,在泥土上涂画。宁宁玩儿的很开心,始终笑嘻嘻的,肉肉的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
看着就觉得甜。
季寒川心情一点点放松,同时留意到邵佑在时不时看表。
只是这回,他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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