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简直要崩溃了。
他被季寒川压榨,做了整整二十四天苦工每天睁眼就是要去哪里挖坟, 闭上眼睛, 换成自己躺在坟墓里, 听到外面铲土的声音。然后再从睡梦里惊醒。
第三次恢复记忆时,他几乎麻木,想至少这十天结束,就真的结束了。
他艰难地捱到第一百天。
下午两点四十,李青烧完一具尸体,推开浮现在眼前的门, 回到一中礼堂。
对。最后两次重启时,季寒川找到自己手臂上的sd卡、记忆回笼后, 当机立断, 直接借着学生身份假传教导主任要求, 召集一无所知、尚且懵懂的其他玩家去学校礼堂。邵佑在这方面帮了点忙,他“命令”余下的黑影之一攻击季寒川。对玩家的残害行为符合游戏逻辑, 邵佑没再受到惩罚。但季寒川顺利录下新的黑影, 并用其给召集来的玩家恢复记忆。
一个个找人、通知,是挺麻烦。更麻烦的一点在于,这一局人太多,季寒川实在没办法把每一个人都记清。
好在结果不俗。
实现拉回现在。李青找了把椅子坐下, 安静等待结束。
旁边几扇门陆陆续续被推开, 一个一个玩家走入。
他们零散分布在各个阶梯座位上。李青有意四顾, 像是找人。
两点四十三分, 姚光远走进来, 坐在李青旁边。李青冷冷地看他,姚光远苦笑,说“辛苦了。”
李青说“你也是。”
姚光远“我有很多不明白的事。”
李青没有回答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青最终没有在礼堂内看到季寒川。
等到两点四十五,礼堂最前方的幕布上浮出一行血字“恭喜玩家季寒川、姚光远、李青左雯、方良、钱阳、赵光完成游戏。”
李青心道果然,八十个玩家。
“本轮休息时间十五天。”
姚光远靠在椅背上,舒一口气。
他心想着另一件事果然,全部生还。
血字慢慢淡下,玩家们心力憔悴,一时之间,倒是都没有走出去的意思。
随着游戏结束,困住他们的力量消失。礼堂之外一片寂静。
玩家们久久沉默。就在此刻,礼堂最前方,幕布突然一闪。
玩家们愕然,身体微微发抖。
幕布像是被控制,放出一条视频。季寒川的脸露出来。
他笑眯眯和所有玩家打招呼,说“大家好。之前几天太辛苦了。”
玩家们神色各异,看着前方,不少人如临大敌。虽然刚刚血字已经明确说明,季寒川的确是这场游戏的玩家之一。但想到之前几天的经历,玩家们对季寒川有颇多猜测。
视频是提前录制的,季寒川没有和其他人互动的意思。这座城市很大,接下来的休息时间,他觉得,自己多半见不到其他人。
视频中,季寒川说“大家不要紧张,游戏确实结束了,这是个定时播放。”
他停顿一下,像是给所有人适应的时间,然后才说“我知道,大家可能对我有一些怨气。但是”
季寒川微微笑了下,笑容若朝霞举。
他说“你们活下来了。”
许多人到此刻才忽然意识到。对啊,这局里,似乎没有死人。
季寒川简单地说“对于游戏,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希望大家知道,在游戏之中,你们并不是孤单一人。”
他介绍了自己知道的两个组织。启示录,以及诺亚方舟。
季寒川“如果遇到启示录成员,那请把这局游戏里发生的事,告诉那名成员。”
季寒川“至于诺亚方舟,他们的理念是只要所有人相互帮助,就能战胜游戏。参考一下本局中你们经历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对游戏的新看法”
说到这里,他视线偏转了下,似乎看向拿镜头的人。
双方眼神交流片刻,季寒川收回视线,重新看眼前玩家们。他总结道“辛苦一点,但性命无虞。这个交易,你们不吃亏。”
季寒川“希望大家以后进行其他游戏时,也能顺利活下去。”
这句话之后,视频结束。
玩家们愣在原地。李青苦笑一下,转脸看姚光远,问“你觉得呢”
姚光远说“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李青道“唉,谁说不是呢。”
玩家们到底还是相继离开了。
海城成了一座寂静空城。
季寒川此刻仍在市中心,那座邵佑与他同住的公寓里。他趴在床上,睡了整整一下午,终于睁开眼睛。
他的颈上、背上、胸膛,乃至腿根脚踝,到处都是暧昧痕迹。
季寒川随意披了件浴袍,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冰箱塞得很满。是邵佑特地填充,以免接下来休息时间内季寒川会饿到。
这种细节上的关心其实很没必要。季寒川又不是五岁小孩。
但不可否认,在听到邵佑打电话要求这些事时,季寒川还是觉得心中一暖。
此刻,他随意抽出一盒速冻披萨,看了会儿食用说明,然后塞进微波炉。
等待过程中,季寒川绕到酒架边,开了一瓶红酒。
他脑子有点乱。记忆太多,纷涌而来。从“游戏”降临,到自己与邵佑分开,再到见到宁宁。
最初见到时,宁宁是个小婴儿。而那时候,季寒川觉得,世界之大,自己可能一生都见不到邵佑。
可宁宁出现后,邵佑通过她,重新联系上季寒川。
季寒川找到开瓶器。打开红酒,倒入杯中。
冰箱里有柠檬、冰块。季寒川随意加了两块进酒杯,凉意滑过喉咙,直入胃中。
披萨的香气冒了出来,是很浓郁的芝士味。季寒川垂眼,看四周。前面几天,邵佑还在,两个人几乎使用遍屋子的所有角落。卧室是开始,之后从客厅到浴室,甚至是阳台。季寒川觉得自己血液都要跟着燃烧殆尽了。
到现在,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很想邵佑。
更别说先前,他在经历了近三十场游戏、与邵佑阔别一年有余之后,对男友的思念,有多么浓重。
邵佑不止是季寒川的爱人,也是他最重要的、心里唯一的家人。两人十七岁初遇,十八岁开始恋爱,此后十年,一直都在一起。
季寒川高考成绩不错,超出一本线六十分。于他自己来说,是一个很大提升。但仍然远远比不上邵佑的分数。
两人不能上同一所大学。但同在海城,课少时还是会回这里住。
等到大三,两校都有去京大交换一整年的项目。季寒川与邵佑一起报名,一起通过,终于做了一年大学同学。
之后毕业、回海城,第一次遇见灵异事件。
邵先生手眼通天,在知道儿子的经历之后,有意打听,却同样被卷入其中,最终亡故。
季寒川与邵佑一起度过那段艰难时光。现在想想,在当初死掉的人,某种程度来说很幸运。他们不用作为“游戏”的棋子,一遍一遍死,一遍一遍活。
邵佑一边主持父亲留下的企业,一边与灵异事件周旋。终于等到“公测”开启。
那是他们二十八岁时的秋天。邵佑已经很虚弱,因为太多灵异事件,他的身体早已被侵蚀,大病小病不断。现在想来,那时候,邵佑已经在被“游戏”潜移默化的改造。
等到九月某天,海城一片黑暗,夜幕即将降临。
邵佑已经高烧昏睡不醒许久。却在那时候突然醒来、坐起,对季寒川说“寒川,你走吧。”
季寒川一怔。
邵佑把车钥匙按在他手心。窗外夜色逼近。
邵佑沉重地、决绝地看着季寒川。
他说“寒川,我爱你”
所以你走吧。
不要回头,离开这里。
季寒川离开了。
他开车,在高速上奔驰。浓重黑暗朝他逼近,而那夜色中心正是邵佑。他眼睛微红,看着季寒川远去的背影。“游戏”终于将他吞噬。
他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他不想让寒川变得和自己一样。
自己已经没机会逃了,但寒川还可以。
他无力抗衡身后黑暗,却能让一切迟一点、再迟一点。等到季寒川的车子开出海城之外,黑暗终于席卷一切。
那一刻,地球七十亿人同时听到“恭喜您进入深渊游戏。”
在最后清醒的一刻,邵佑望着遥远的季寒川,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心口。
有什么东西从他胸膛跃出,像是一片光,追随季寒川而去。
他把自己的“心”给寒川,潜藏在季寒川胸膛。季寒川此刻并不知道。
邵佑已经被“游戏”改造,他的力量,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而这份潜藏在季寒川胸膛的力量,带着最纯粹的关切与爱意,终于在季寒川濒临绝境时迸发,挑中在场最虚弱的游戏生物作为宿主,让对方临阵倒戈。
那是一个尚未出生,就胎死腹中的鬼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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