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一声不吭地爬上岸，八月的海水把他浸得嘴唇乌青，浑身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看起来无比凄凉。
好在这处海湾偏僻，周围也没人发现一个大活人从海里出来。
“这里就是，波士顿？”塞缪尔嘴里都是苦咸的海水味儿。这会他舌头发直，说起话来都磕磕绊绊的不利索。
脑海中自称413的家伙给出肯定的回复：“对，这就是离我们最近的基地！”
塞缪尔抹了把脸上湿乎乎的海水，一阵微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413，我要许愿，马上抵达目的地。”
413没有立即兑现愿望，反而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按键声响。
塞缪尔奇怪，“你在干什么？”
413严肃道：“我在算你一路上已经赊账许了多少愿望——共计欠债23333美元，你确定还要继续贷款许愿吗？”
对413的劝阻，塞缪尔半点都没犹豫，“请实现我的愿望。”
【愿望达成，已支付6667美元。】
眨眼的功夫，塞缪尔就已经站在了柔软的皮毛地毯上。疑似城堡的建筑内部温暖干燥，壁炉哔啵燃烧的橡木带给人舒适的安全感。
塞缪尔始终冷峻的眉眼终于缓和下来。他也不再是方才可怜的模样，反而身着清爽干净的衣物，好像那个狼狈的青年都只是个幻觉。
这正是413神奇的能力：只要许愿者能支付得起代价，理论上它能完成任何愿望。但是这代价通常是由413自己决定的——没办法，个体私营产业，妥妥的老板一言堂。
终于来到基地，413也惬意地长叹一声：“总算是找到地方了。”
塞缪尔走到窗旁，他注视着单面玻璃外颇具现代气息的建筑，神色有些怀念。
整齐划一的四方高楼拔地而起，不用多想也知道这里人群聚集，是个商业繁荣的好地方。
但很快，塞缪尔就想起基地是一座城堡的事实，这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在市区建造这么显眼的城堡，难道不会惹麻烦吗？”无论是建造法案还是观光客可能带来的纠缠，塞缪尔都敬谢不敏。
413已经从塞缪尔身上转移回基地——它是所有基地的灵魂，这座城堡可以看做是他控制的身体。
听到塞缪尔的疑惑，413晃了晃流光溢彩的吊顶灯，古堡用低沉的声音为对方解惑：“基地的外表和正常的公寓一模一样，内部构造是根据主人的臆想变化而成的。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栋普通公寓。”
塞缪尔早听413说过基地的神奇，但此刻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叹。
“那岂不是我想住什么都可以？今天城堡，明天别墅，后天庄园……”塞缪尔坐到餐桌前调侃。
在塞缪尔的小声许愿下，餐桌上凭空出现了丰盛的大餐。色香味俱全，让人瞬间食指大动。
【愿望达成，已支付20000美元。】
413冷冰冰地提醒他：“警告，许愿负债额已达低级警戒线。目前余额为-50000美元。”
塞缪尔快乐咀嚼的动作一顿，“这顿饭这么贵？”
“通货膨胀，许愿代价升级。”413幸灾乐祸的话和古堡沉稳的声线格格不入。
塞缪尔切牛排的刀子貌似不经意地划过餐盘：“什么时候发生了金融危机？”
413：“刚刚。”
塞缪尔：“……”
知道413涨价后，塞缪尔对眼前的昂贵美味更加细嚼慢咽起来。价值两万美元的午餐，他还没阔绰到一气之下就不吃的地步。
413见他不急不躁，自己反倒有些焦虑：“你快点吃，既然已经到基地了，就抓紧时间找租客。”
413的能量每时每秒都在流逝，只有找到真正的租客才能停止。
塞缪尔就是413为了自救寻找的合作对象。它方才的坐地起价行为也是不得已的作弊，在两人心照不宣下先搜刮点愿力，支撑自己的运转。
当时得知413的条件是寻找合适的居住人，塞缪尔还戏称自己为了救他要去投身房地产中介行业，可把413气得不轻。
塞缪尔在413催促后就加快了速度，明明是风卷残云的进食，却被他表现出了奇异的优雅举止。
吃饱喝足，不等413多说什么，塞缪尔自觉地整理好衣衫出门寻找房客。
基地位于波士顿西郊，临近大学城。正值开学季前夕，塞缪尔的目光就锁定在了年轻的学生身上。
好在塞缪尔自身卖相相当不错，外貌英俊夺目，举止从容有度。碰上几位健谈的男生后，他很快打入了陌生的小群体，加入学校公共群聊。
接下来几天，塞缪尔分别约好了三个人前来看房。
413为即将到访的未来租客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自觉这番热情款待会得到回报。
始终默默观看的塞缪尔保持沉默，但愿访客们心理素质强大一些，不要被413吓出什么病来——413的彩排几乎是现实版的美女野兽童话，当然，它不是被诅咒的王子也不是美女，而是城堡中会动会笑的各种家具乃至墙壁。
如果单单是这些，那倒也不算恐怖。
可偏偏在光秃秃的桌面上浮现出五官扁平的二维器官，嘴巴开一开一合如黑洞；壁炉的火焰窜出狰狞的人形；礼貌的高脚杯裂开獠牙锋利的大嘴……
那这幅场景就立马惊悚起来了。
果然，在三位来客分别拜访后，有两位当场昏厥，一位尖叫着疯狂逃走。
一时间413公寓名声大噪，一下成为大学城流传甚广的午夜传说。
413恹恹在墙壁上用字代替说话——它后来也知道了，人类不太能接受活生生的公寓这件事。
413：“我感觉自己快要沉睡了。”
塞缪尔捂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喃喃：“我肯定比你先走一步，我快饿死了。”这几天的忙碌没带来多少收入，塞缪尔的债务快达到最高级别警戒线了。
就在他们愁眉苦脸时，塞缪尔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看过收到的短信，塞缪尔还有点难以置信：“有租客上门了。”
这次的租客叫杰瑞，他主动找到塞缪尔表示想要租房。塞缪尔不信对方不知道最近沸沸扬扬的怪谈，但对方既然送上门来了，自然没有把人推出去的道理。
于是塞缪尔就愉快地和杰瑞在线上交谈了些公寓概况。塞缪尔提出要先带对方看房，但杰瑞直接转交了押金，自称要在413公寓住下来。
塞缪尔：真是个有行动力的小伙子呢。
两人见面后，杰瑞从塞缪尔手中接过钥匙，甚至没等塞缪尔带他熟悉公寓，就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塞缪尔对此无所谓，他只要找到租客，后面的事情413自己也能办好。然而就在塞缪尔和413欢欣鼓舞时，第二天他们就迎来了当头一盆冷水。
这次的租客入住时间短到令人发指，对方只睡了一夜，次日清晨就告知塞缪尔他要退房。
自从公寓最近又有了半夜神秘人出现的传闻，前来好奇打探或作死的年轻人就接连不断。以租房为借口，自诩冒险解密的人们来了又走。
塞缪尔以为杰瑞也是这么一个人，习以为常地对他道：“不好意思，提前退房属于违约行为，押金不退。”
杰瑞是附近的大学生，闻言他并没有在乎押金，反而神情古怪地问塞缪尔：“你的公寓还出租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同学过来？”
塞缪尔瞥了他一眼，见对方双眼泛出血丝，显然昨夜的经历让他十分亢奋：“可以，不过我不会付给你中介费的。”
“我不要中介费，”杰瑞皱眉，随即他眼中浮现出些许恶意，“如果你能让那个家伙住下，我还会再给你一笔钱。”
塞缪尔沉默，他总感觉这人似乎把自己的公寓当成了凶宅，介绍他人过来入住是为了报复。
但面对资本主义金钱的腐朽，塞缪尔欣然答应：“我随时有空，你联系好了直接打我电话就好。”
看着前房客离去的背影，塞缪尔若有所思：“看来以后可以靠违约金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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