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木叶三年是多事之年。
年初的袭村事件过后,村中气氛十分紧张;不到一个月,火之国正式对土之国宣战。日向一族族内有些许骚动;他们是带着对木叶的憧憬而来,谁料一年不满就又卷入动荡之中。身为族长的日向茂久难得强势,严禁族人议论此事,要求所有人全力备战。
所有的忍者都按照村中的编制被编入各个部队,打破了以往以家族为单位作战的习惯;不过作为妥协,高层默许各族长将自己的嫡系、心腹编入同一部队。
理所当然的,绫作为族长的长女而被编入第二作战部队,负责西面战场的作战;秀司才11岁,按照木叶的规定还不到上战场的年龄。秀司很不服气;他从没觉得自己年龄小——在5、6岁就可以上场杀敌的战国年代,把11岁的忍者划为“小孩”才是奇怪的事情。他背着父亲和姐姐偷偷跑去找火影,希望能加入这场战争。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
忙得焦头烂额的火影居然还亲自——虽然只是木□□——把小少年送回来,摸着小少年柔顺的长发,哈哈笑着说:
“木叶可不是那种会让小孩子上战场的地方啊!”
他说罢,一拍身边另一人的肩,又笑眯眯道:“是吧,泉奈?哟,茂久,给你介绍一下,泉奈可是我们木叶最受小孩子欢迎的忍者,也是忍者学校教育体系的设计者之一。”
那人被火影拍到的时候下意识皱眉,强忍着才没甩开;他冷淡地看火影一眼,随口应了一声算是承认,又对茂久点点头,一声不吭。
“劳您费心了。”茂久瞥一眼默默站到自己身后的幼子,对火影客气道。他亦对泉奈点点头,目光中颇有几分审视和几分说不出的复杂意味;他的眼神表明他有什么话想说,却最终什么都没讲。
日向家的大门就这样关上了。
大门这一侧,秀司看着面无表情的父亲,心中有些忐忑。
“父亲……”他鼓起勇气想解释什么。
“我知道。”他温文尔雅的父亲少有地打断了他,语气平静,眉宇间的坚定说不出是冷静还是冷酷。
“不可能的。秀司,别想了。”茂久说。
他们走到后院。在那里,竿竿翠竹风中摇曳,流水细细、响泉声声,冬日灰白的天空下一片无端的清冷。少女的身影在其中穿梭,掌风将尖尖的竹叶掀出一道道浅碧色的气流。
“八卦掌·回天!”
最后一招结束后,她抹了把额头的汗意,转脸对父亲和弟弟灿烂一笑。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却都仿佛被那个烂漫的笑容灼伤了般,不约而同地别开了头,留下少女茫然的眼神。
(14)
木叶三年的十一月,战线已推进到土之国边境。深冬的夜晚似乎连人的呼吸都能冻住;虽然结界术能够抵御一部分的严寒和北风,但过低的气温仍然迫使绝大多数人早早躲回帐篷中。
营地的边缘和一片小树林相连,月光洒在积雪上,松树枝在雪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一根根针状的叶子像猫的胡须尖。
精准地控制查克拉,让游走的能量从全身每一个穴道中爆发出来,仿佛无数条发光的丝线;同时高速旋转身体,于是线动成面,最终织成一只密不透风的光茧。这就是日向宗家的不传秘术:绝对防御——
八卦掌·回天!
地上的冰雪被扬起,散碎在半空,纷纷扬扬仿佛一场小型的飞雪;积雪的松枝摇晃着,又在掌风中加入了雪落时簌簌的响声。
旋转的速度到了顶点,持续一段时间后逐渐放缓,最终完全停下。光茧消失,面退成线,查克拉被完好地收入体内。
人为制造的雪花还在飞舞,少女的长发还在半空中飘扬;双手平举着,衣袖缓缓落下,勾出手臂纤细的线条。
“很厉害啊,这招。是用来反弹敌人攻击的防御招式吧?”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月色下,一抹人影映在积雪上。
少女放下手臂,情不自禁地泛出微笑。她的白眼当然早就看到了来人的查克拉,但当她真实地听到他的声音时,心中却依旧感到惊喜。
“好久不见,泉奈。”绫拢了拢头发,侧头笑道。
她在转头之前有意先收起了白眼,好让眼眶周围微微浮凸的血管平复回去,这才让自己的脸露在来人面前。这个动作实在太自然而然,以至于双方当事人都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其中暗藏的微妙心理。
“泉奈……是第一次看到这招吗?”她笑着,又有几分疑惑,“居然一眼就看出来这一招的作用了吗?”
泉奈走过来。他的步履随意而闲适,踩在雪上时会发出咯吱的细响。战争期间,他的着装和配备看上去和一般的忍者别无二致,腰间也看不到那把他惯用的长刀。
“啊,这可不算什么,很容易嘛。”泉奈扬声说,眉目间的得色在月光下十分清晰。不过愣了愣,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轻咳一声,尽可能自然地补充一句:“当然这是对我而言……日向一族的秘术肯定还是很厉害的……”
绫不禁轻笑出声。
“我知道的呀。”她真心地夸赞道,还带着几分惊叹,“泉奈是真的很厉害。”
月色如水,少女注视他的目光也纯净如水,闪着真挚又温柔的笑意。泉奈呆了一呆,不知为什么有点心慌,赶紧扭过头去;却又不自觉地往那边看。
“反正就是这样。”他胡乱说了一句,从脑海中闪过的一堆乱糟糟的字句中随便拎了一句好凑出新的话题,道,“说起来,我们大半年没见了吧。”
“嗯。”绫点点头,歪头认真地算了算时间,对泉奈说,“是288天。”
没注意少年惊讶的神色,她自己又仔细想了想,笑着肯定道:“嗯,从那次泉奈送秀司回来,到今天第一部队和第二部队汇合,刚好是288天。”
泉奈所在的第一部队处在最前线,绫所在的第二部队在西面战场。随着土之国前线部队的不断收缩,两支部队自然也汇合在一起。
……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吗?泉奈有点高兴,连之前因为目睹自家大哥和小伙伴腻腻歪歪日常而产生的郁闷都消失无踪了。可惜还没等他把这点高兴品味一下,就听少女开心地补充一句:“……别的不敢说,但我对日期可是很敏感的呐!”
少年一下就鼓了脸颊。
“什么嘛,居然只是因为……”他嘀咕了一句,转眼瞥见天边的寒月,犹豫一下,还是说,“差不多了吧,绫。该回去休息了。”
明天还有新的战役要打呢。
绫顺从地点点头,同泉奈一道走回去。
“不过,绫。”泉奈一边走,一边有些疑惑地问,“刚才那招……”
“八卦掌·回天?”
“嗯。回天的作用是反弹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没错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泉奈继续问,“但这招的适用范围并不是特别广。在集体作战的场合容易误伤友军,在一对一的场合——除非对方的攻击模式是四面袭击——也并不太实用;毕竟你们日向的白眼360°无死角,与其浪费大量查克拉反弹攻击,不如侦察到攻击后及时避开。”
所以,在这种忍者混战的战争时期,其实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练习这一招。
月光落在少女颜色纯净的眼眸中。她垂下眼帘,安静地笑了笑。
“嗯,其实我也知道。”她说,“可能是我太害怕了吧……回天是我能学会的最强防御,不知不觉就过于关注了呢。”
泉奈听到“害怕”这个词的时候一愣。他一刹那间感到一种冲动,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会保护你啊”;却在看到少女脸上的神色时又不知为何住了口。
绫的脸上并没有一丁点恐惧之色。相反,她神色坦然无畏,眼神还是那样温柔却不乏坚定,只在最深处隐匿了一丝忧伤。
泉奈嘴唇翕动几下,一时不知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该说点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说才是对的。他有点懊恼,又莫名感到一点歉疚。
他明明一句话没说,但绫却好像受到安慰一样地笑了。她笑时眸光盈盈,即便在积雪的冬夜也让人想起春日的阳光和鲜花。
“没关系。”绫说。
“……还有,谢谢,泉奈。”
(15)
一、二部队汇合后,绫不时便能见到泉奈。大部分时候只是打个照面,但有时也能在休息时间聊上几句。泉奈会炫耀自己的战绩,会兴致勃勃地让绫看自己新学的刀术,会给绫带一些手工甜点,然后孩子气地抱怨自己大哥和自己小伙伴在一起后总是把他撇下……
常常是泉奈在说,绫一边笑一边写信,不时侧头回几句。泉奈也不在乎绫是不是一心两用;这样随意的相处方式反而让他觉得很舒服。只是看绫写信的次数久了,他心里忽然有点异样,警觉地问绫都是在给谁写信。
“秀司呀。”绫说。
泉奈才松口气,但心里还是有点小不平。他看着忍鸟载着绫的家信飞向木叶的方向,不由问道:“绫……一定很疼爱弟弟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泉奈一边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比如自家大哥也很疼自己,甚至有些开心绫也和自己一样是重视家人的人,一边又还是有点没来由的吃味和不高兴。
他想起那个雪夜的对话,看了看还在仰头望着蓝天的少女,扭头看向一边、抱起双手,假作随意地问:“我说,绫,你之前说的因为害怕才过于关注防御性招式,不会也是因为秀司那……吧?”
泉奈差点说出“秀司那家伙”这样没礼貌的话,幸好话到嘴边咽下去了。
“……为什么泉奈会这么问?”
“因为我大哥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泉奈回过头看着少女,半是得意半是郁闷地回答,“说因为还有要保护的人所以自己绝对不能死……绫?”
他有点茫然地停了下来——原本看着天空的少女看向他,眼中闪过震惊,又好像有些慌乱和羞愧。
“我……”绫张张口又停下,目光游离,最后低下头苦笑一下,说,“泉奈把我想得太好了……”
她叹口气,喃喃道:“……泉奈的大哥是个好哥哥,但我……”
“……我只是个懦弱的人而已。”她说。
绫说完这句话,对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的泉奈摇摇头,告辞离去了。泉奈想追上去把话问清楚,却听到集合的鼓声,只能最后看了看那道纤细的背影,咬牙离去了。
之后的几天,泉奈在战斗之余总是不免思考和绫有关的事——她那天的话,还有那天的表情,但始终毫无头绪。他实在弄不懂绫的意思;在他眼中,绫温柔有礼却又很坚强。在见过的女忍中,他认为除了真奈,就是绫最厉害。
泉奈还记得第一次看见绫出手的样子:她穿着便于行动的素雅和服,柔拳在空中划出无数奇妙的弧度;往日春水一样柔软的眼睛里是宁静专注的光芒,并不如何有威慑力,却让人心中不觉一肃。
——那是一种温润的强大。
所以——懦弱?根本不可能吧。
直到泉奈再一次在战场上遇到绫,才真正意识到或许对方并没有开玩笑。
(16)
交战国是土之国岩忍村。敌人擅长的忍术类型是土遁——以大地为依托,不仅攻击范围广,防御也同样难以破解。在重重土墙垒起的壁垒前,擅长近战的日向族人难免只能起到辅助作战的作用。
所以,在一个日向落单的时候,她的处境就异常艰难起来。
冷汗从绫的额角滑落,越过眼眶四周凸起的血管。白眼将四周敌人查克拉的流动看得分明,柔拳也总是能精准地击到查克拉最薄弱的地方、让土墙或者土刺分崩离析。
——但,破解土遁忍术要消耗的查克拉实在太多了。而身边的队友已经倒下,敌人却游刃有余。
绫所在的侦察小队落入了伏击。有心算无心,现在唯有她还活着。
不,绫在心里苦笑着纠正自己,说不定过一会儿就能去见战友了。
时间在无声地滴滴答答,就像她的力量一样绵绵流逝。在四周突刺过来的兵刃前,少女最后一次举起双臂,微睐的银紫双眸透过黏湿的黑发看见兵刃袭来的轨迹。她的查克拉按照熟悉的轨迹涌向全身的穴道,一旦释放出去,便是那招反弹一切攻击的“回天”。
……查克拉还剩最后一次施展回天的量了。如果支援再不到来……
也无非就是战死而已。意识到这个想法的一瞬间,绫不禁恍惚了很短的一个瞬间。
死亡……啊。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吧……战死,不也是一个忍者荣耀的归宿么。
意识影响到行为,甚至先于她本人的理智;少女平举的双臂微微一颤,原本即将打出的查克拉忽然细微地迟滞。
八卦掌·回天没有用出来。
而攻击却马上要到来。
……就像,即将到来的死亡一样。
即将……
“轰——”
燃烧的火龙。
紧随火势而来的刀光。
崩坏的土石四溅,她下意识抬手遮挡,然后再一抬头,就看见一双鲜红的写轮眼。
“你在干什么啊——”
“日向绫!!!!”
那双眼睛中第一次蕴满愤怒的风暴——第一次,针对绫本人的愤怒的风暴。
(17)
又是雪夜,又是寂寂清冷的营地边缘,又有寒月倾洒银光,只是从圆月变成弦月,夜色便暗淡几许。
绫站在松树下,背倚树干、垂着头,任由气急败坏的少年愤怒地训斥着,一言不发。
泉奈从一开始的高声大气,到之后试图理性说教,再变成因为这沉默而有些不安的委婉劝导,最后简直成了轻声细语。
“……喂,绫。”说得口干舌燥的少年小心地咽了下唾沫,问,“你干嘛不说话?生气了?”
不至于吧……泉奈想着,试图观察对方的神色,却苦于身高差和对方固执低垂的头颅而无果。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强行把对方的脸扳起来的可能性,又怕对方因此而真的生气。
还好绫已经抬起脸来。
“对不起,泉奈。”她轻声说,“让你担心了。”
她神色中并无愤怒或难堪,甚至还微笑了一下——有些疲惫,却依然不失那股春风般的柔润。
“担、担心什么的,我也还好啦!”泉奈有些慌张地别过头,别扭地回答,“总之!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放弃啊!绫不是很喜欢弟弟吗,就算为了保护弟弟也要坚持到底才行吧!”
其实泉奈心里才不是这么想的!日向秀司跟他又不熟,他才不在乎对方怎么样。只是宇智波一族的人总有个共同的特质,就是对血脉羁绊无比执著,执著到为了守护家人可以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由己及人,泉奈想当然地觉得鼓励一个忍者的最好方法就是用血脉的羁绊刺激对方。
在他的预测中,绫应该能够因此振作精神,那双银紫色的眼睛里也会再次闪出温柔又明媚的笑意;谁知他一眼瞥去,却只看见一双忽然幽深起来的眼睛。
“是啊,”绫轻轻呼出一口气,说,“我是命中注定不能死在这里的……因为我还有弟弟要保护呢。”
短短一句话,像是感慨,又仿佛是自嘲。其中蕴含的情绪纤细又幽深,潜伏在每一个音节的起伏下;几许坚定,几许释然,又有一点极少极少的疲惫。
在这短暂的复杂情绪过后,绫对明显愣怔的宇智波少年一笑。这一个笑容洗去了她眼里所有幽深的情绪,如少年所愿地化为一片天空般的纯净明朗。
“虽然好像总是对泉奈说这句话呢,不过该说的话还是不能少呀。”绫有些俏皮地说,“谢谢泉奈今天救了我,还有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
“还有,”她说,“以后一定会坚持到底的!”
绫站直了身。松树轻轻摇了摇,落下些碎雪,粘在少女黑色的长发上。她走到月光下,笑着对泉奈说:“时间很晚了,该回去了。”
如水月光照出她眼中的笑意,是泉奈所期盼看见的温柔明媚。但此刻,他心中却并不像以往那样开心,反而更加闷闷的。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只是感觉心底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挫败感——混合了莫名的恼怒,莫名的委屈,莫名的烦躁。
尤其想到,当他知道绫遇到危险时,如何心急火燎地冲过去的时候;还有看到她居然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自己放弃努力的时候。
“绫!”
受这股莫名情绪的影响,泉奈叫住正往回走的少女。他睁圆了眼睛,眉眼间是少年式的倔强。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质问道,“绫遇到什么难题了吧?不告诉我是因为不信任我?或者不信任我的能力?”
“……告诉我吧,绫!”
对上对方惊讶的目光,泉奈固执地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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