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尔突然一抖,连忙又道:“以后不许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了。”
她虽然对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先帝并无感情,而燕康白也不是她有血缘关系正儿八经的皇太孙,但她毕竟曾经是太后。
顾绮尔又散了一会,才跟初双返回了水芙台,果然戏班子的演出已经结束了。夜里是在鸿光殿设宴,宴席上,顾绮尔多吃了几杯酒,便有些醉了,故带着初双出了鸿光殿,在殿外的一处亭子坐着,那亭子被树木围绕,加上天色较暗,从外粗略一看,倒看不出有人在里面。
她坐了一会,觉得有些口渴,又懒得走回鸿光殿,进了殿,怕是又要被劝酒,便差使初双回去端壶热茶过来,而她自己则是以手撑头,醉眼惺忪地坐在原处。初双离去没多久,顾绮尔便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她有些醉了,也没察觉这脚步声跟初双并不相同,只是说:“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话落之后,却没人应她,顾绮尔才觉得奇怪,刚要转过头,口鼻突然被一只大手从后面捂住,而对方的另一只手则是抱住她的腰,似乎要拖着她往林子更深处去。
这一番变故把顾绮尔吓得醉意去了大半,只是她素来力气小,更别提酒后,她的挣扎在对方眼中不过是挠痒痒,更可怕的是她费尽力气挣扎,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她只知道对方是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男人。这时候,顾绮尔才真正感到害怕,重生以来,她一直无法忘记自己曾是燕国的太后,虽然知道她现在这个身份会惹来不少麻烦,但顾绮尔认为自己可以解决,毕竟她连朝政都管得了。
但她一直疏忽了一件事,她现在是个绝色的异国美人,旁人只会拿货品的眼色看着她。她原来的那些事不过是跟王爷们、大臣们玩心术,玩权谋,而当她不再是太后,碰上硬来的,她之前的那些手段便都没用了。尤其是对方是个力气大的男子时,她的挣扎简直如蚍蜉撼树。
不过顾绮尔毕竟还是比一般的小姑娘多活了好些年,她在慌张之后,还是冷静了下来。这个想掳走她的人定是方才在宴会之上的人,那人说不定早在她出鸿光殿的时候就盯上了她,等初双一走,便过来了。
今夜因为是家宴,能参加宴会的不过是一些皇子、公主们,旁的便是一些伺候的奴才,而胆子大到敢掳走她的,定是某位皇子吧。
五皇子燕子澜没来,而八、九、十皇子年纪尚小,尚且还没有她高,故而可以先排除这四人。
三皇子燕康白性格和善,在几位皇子里面,与她算是最相熟的,应该不会是他。
此番盘算下来,只剩下了太子、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
究竟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
眼瞧着离凉亭越来越远,顾绮尔心里着急,但故意不再挣扎,而是低声啜泣,让对方以为自己是惊吓过度而花容尽失。她哭得梨花带雨,掳她的人果然卸了点力气,口唇也没有方才捂得那般紧了,而顾绮尔见对方松了点力气,立刻抓着对方的手臂,狠狠地咬住了那只捂她唇的手,耳边传来了倒吸气声,怕疼地连忙要抽回手,而顾绮尔正是趁这个机会,立刻脱了控制,飞快地往前跑。
她没有回头看那个人的样子,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看了,反而更没了机会。
对方发现顾绮尔知道自己身份之后,可能会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起来,而皇帝就算知道是他哪个儿子掳她,会怎么样?很有可能,会干脆把她赏给对方,上次她在岐山遇险,最后也不了了之。
顾绮尔听到后来追来的声音,脸色变得苍白,正当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时,顾绮尔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她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而对方先是看了她一眼,继而看了她身后的人一眼。
“五皇子。”顾绮尔抖着声音喊出来人的名字,她没想到燕子澜居然突然出现了。
燕子澜今日身着玄色锦袍,在光线昏暗的树林子里,他那张脸却有些白得发光,而那双清冷的眼更像是被今夜的月光洗过一般,透亮清澈。他平静地看了一眼顾绮尔,只说:“郡主,你该回鸿光殿了。”
顾绮尔知道对方在帮她,所以只是点点头,便飞快地离开原地,但在快走出树林子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后面已经没了人影。
那个试图掳走她的人是谁?顾绮尔无从得知,燕子澜看到了对方的脸,但他并没有喊出对方的名字,所以哪怕她问,他应该也不会说。
顾绮尔出了树林子没多久,就看到初双,初双一脸焦急地跑过来,“郡主,你去了何处?我刚才在凉亭……”
“初双!”顾绮尔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我们先回玉粹阁。”
初双看了下顾绮尔苍白的脸色,微微一怔,便乖巧地点点头,扶着顾绮尔回玉粹阁。
……
燕子澜出了宫,刚要上马车,就先看到了车里的人,他脸色微变,连忙往后一退,而里面的人则是娇滴滴软绵绵地喊了一声“殿下。”
燕子澜脸色难看,看着一旁的贴身伺候太监严海全,“这是什么?”
严海全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苦哈哈地说:“殿下,这是贵妃娘娘特意送给殿下的人,说以后让她在房里伺候。”
琴贵妃早些年怀了第二个,只是最后难产,孩子生下来就死了,琴贵妃身体也垮了,故而她也跟燕子澜一样,再也不用参加任何聚会,而燕子澜经常会去宫里探望琴贵妃,今日便是,他先是将凝秋的生辰礼物托人提前送了过去,而后便一直呆在琴贵妃的宫里,陪她说话。
而琴贵妃早就受不了自己儿子身边没个伺候的可心人,说出去实在丢人,都虚岁二十二岁了,他还没近过女人的身,而前段日子,琴贵妃的母家送来一个少女,说这个少女是调.教好、还未经人事的瘦马,还说任是心肠再硬的男子见了这个少女都会心软。琴贵妃这一听,便连忙把少女送到了燕子澜的马车上,因为怕对方反对,她便是偷偷地送过去。
她想燕子澜若是见了,定会有些不同的反应吧。
宁心殿内的琴贵妃刚准备宿下,外面传来了动静,她连忙坐了起来,看着急急忙忙从外间进来的宋嬷嬷,“怎么了?”
宋嬷嬷是伺候琴贵妃的老人了,此时脸色僵着,苦笑着说:“娘娘,殿下知道娘娘送了那个瘦马过去之后,嫌那马车脏,竟要走回去,底下人的劝都劝不住。”
琴贵妃气得头疼,“他怎么就洁癖到如此地步?旁人用了他的马车就要闹成这个样子?他明明就是故意闹给我看的!”
宋嬷嬷连忙上前扶住琴贵妃,只能温声劝慰,“娘娘莫要心急,殿下素来便是如此,此事急不得,他不喜欢那个瘦马,娘娘还是趁早把人打发了,若是让皇上知道娘娘送瘦马给殿下,定是要生气的。”
琴贵妃咬着牙说:“我这还不是为了他好?他就这样割我的心!”说到这里,琴贵妃突然诶了一声,她看着眼前的宋嬷嬷,眼里有几分迟疑,“你上次说澜儿给玉粹阁那位送了信,还约她在云水阁见面?”
“是。”宋嬷嬷答。
琴贵妃抿了下唇,“玉粹阁那位太过招眼,我并不喜欢,但若是能治好澜儿的病,我就算舍了这身荣华富贵也值得。”
宋嬷嬷大惊,“娘娘,这话可说不得。”
但琴贵妃已经下了决心,“嬷嬷,你去查查那丫头,看她在梁国有没有相好的?”
……
玉粹阁内。
顾绮尔喝了一杯热茶,精神才勉强缓了过来。她方才用尽力气咬了那人一口,还尝到了血腥味,那人的手掌应该被她咬出一个伤口来。那人若是不想被她发现,这几日定不会在她面前出现。她现在只怕一件事,在岐山想掳走她的人跟今夜的那一个若不是一个人便麻烦了。
她又想到了燕子澜,这几次遇险,巧合的是都被燕子澜解围了,要么他也是盯着她的其中一人,要么燕子澜比她想象得要城府深沉,他也许对她无意,但对那些盯着她的人有意。
今夜燕子澜直接看见了那人的脸,却什么都没说,也许他是想让这件事成为桎梏对方的一个把柄。
这一夜,顾绮尔睡得不安稳,在梦里总是梦到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翌日,顾绮尔去了书院,她去的时候还未下课,她便在偏殿里坐了一会。除了前面几位及冠的皇子,六、七、八、九都是在书院读书的,她今天过来,就是特意想看看六、七皇子的手上有没有伤口。
过了一会,书院散学了,六皇子先从正殿出来,继而是七皇子,七皇子喊了六皇子一声,他们便变成并排前行,顾绮尔认真地看了一会,发现这两位皇子手上并没有伤,看来并不是他们其中一个。
那剩下的人便只剩下了太子、二皇子和四皇子了。
二皇子燕嘉许母妃位份不高,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婕妤,而二皇子性格阴沉,似乎并不受皇帝喜欢,平日间都是站在几位兄弟后面,似乎怕人瞧见了一般。
四皇子燕文禹母妃是现在的四妃之首元妃,他性格张扬,每次说话的时候,都是他的笑声最大。而据说四皇子也是几位及冠皇子里最爱贪玩的,平日总是去喝酒狎妓,甚至还在府里养了一群舞姬,挨了皇帝几顿训了,但还是老样子。
这三个人当中,顾绮尔更怀疑四皇子燕文禹,但这几位皇子都不会怎么到后宫来,来的话也不过是探望自己的母妃,并不会随意出现在其他地方,皇后那边还好,她可以主动过去请安,但另外两位妃子,她平日都没有打过交道,不能贸然过去。
顾绮尔看了自己的手,想了下便用修剪花枝的剪刀在上面划了一道,她刚划完,初双连忙叫了一声,“郡主!”
“这剪刀倒是锋利,我不过试一试,就划伤了手。”顾绮尔对初双笑了笑,“去叫女医吧。”
等女医将顾绮尔的手包扎好之后,她便去了凝秋的宫里。
“公主,我今日不能陪你练琴了,中午的时候修剪花枝,一个不注意就伤了手。”
凝秋看了下她包扎起来的手,点点头,“那你不要练琴了嘛,好好休息。”
顾绮尔笑了一下,“我看公主练琴倒没事。”
翌日,顾绮尔再去凝秋宫里的时候,便听凝秋说:“阮姝姐姐,你说最近大家怎么了,怎么都一个两个伤到了手?”
顾绮尔眼神微动,装作好奇地问:“还有人伤到手了吗?”
“是啊,我今日碰见我二皇兄了,他正好从他母妃宫里出来,我看到他的手包扎着,便问他是怎么了,二皇兄说是练剑的时候伤到了手。”凝秋说。
顾绮尔愣了一下,练剑伤到手,是巧合还是他就是那夜的人呢?
她无法确认,但心里对二皇子燕嘉许起了警惕。
……
宁心殿内。
琴贵妃将手里的药碗放下,用丝帕擦了擦嘴,抬眸看了下坐在对面的儿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叹完气之后便偷偷观察燕子澜的反应,但燕子澜亦如往日,脸上波澜不惊,见她叹气,问都不问母妃为何叹气,只把面前的蜜枣盘往前递了递。
琴贵妃抓紧了手里的丝帕,恼怒地瞪了一眼燕子澜,才慢悠悠地说:“眼瞧着马上要入冬了 ,明年开春的选秀估计也要开始筹备了,我已经跟户部那边打过招呼,替你物色一下正妃。”
她说完便眼神悠悠地看着燕子澜,燕子澜冷静回望,“母妃身边可是缺照顾的人?儿臣瞧着宋嬷嬷年事已高,正好儿臣身边多了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不如送到母妃身边照顾?”
琴贵妃心中一哽,哪不知道他说的便是前几日的瘦马。
这死孩子,小时候还算听话,长大之后越来越不听话了。
等燕子澜离开之后,琴贵妃连忙叫来了宋嬷嬷,“前几日让你打听的,可打听仔细了?”
“查过了,阮姝在梁国并没有走得近的男子,她从小在宫里长大,在梁太后身边养着,没有机会接近外男。”
琴贵妃听到这里,心里舒服一点了,她方才故意试探燕子澜,说要给他娶个正妃回来,他却威胁她要宋嬷嬷弄走,罢了,儿大不由娘,那个阮姝再不好,总比让她儿子当一辈子光棍好。
想到这里,琴贵妃沉吟道:“嬷嬷,你说我去求皇上赐婚,皇上可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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