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给顾渊递了传音符之后, 才想起来,他二人白日里似是闹了不痛快。
因为林信挼狐狸, 顾渊不大高兴了。
而此时, 又一只狐狸胡容, 就站在面前, 见他眉头紧蹙,便温顺地一言不发。
林信也不知道顾渊会不会来, 但是扶归就在里边,看起来是被关起来了,他也不能不管。
正为难的时候,胡容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林信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这个”
胡容递交投名状“你一路走来,没有遇见其他人,你总不会以为,这宫中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吧”
原来是他把人都弄走了。
林信还是犹豫。
但若是顾渊不来,他一个人, 肯定没法子把扶归弄出来。
面前这个胡容是妖王,修为应当不会差。而且虽然他不记得, 但是看他的模样, 他二人之前在越国,应该关系还不错。如果请他帮忙,他应该会出手。
但是, 要是把扶归的事情全都告诉他, 扶归要面子, 保不齐事后扶归会拿刀砍他。
最要紧的是,林信总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对不起顾渊。
才和顾渊闹了点情绪,事情没解决,他转头去找新朋友。
那也太绝情了。
林信皱了皱眉,还是决定在这儿等顾渊过来。
正出神的时候,胡容牵起他的手,微微低下头,又将一双狐狸耳朵露给他摸。
喜欢毛绒的自觉,林信不自觉捏了两下。
软是很软,还毛茸茸的。
等反应过来,林信挣扎着收回手,还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
还好,顾渊还没来。
林信道“你”
胡容打断他的话,笑着问他“现在高兴一些没有”
林信微怔。
随后疾风吹过,胡容抬手去挡迎面推来的一掌。
只是一掌,仅是一掌。
那人不大愿意与他多做纠缠。
风绕过衣角,林信被揽住腰,往远离胡容的地方带了带。
顾渊从西山紧急赶来,原本浸在天池里,现下连发尾都还是湿的。
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只狐狸站在林信面前,刻意露出狐狸耳朵,来诱惑林信。两个人还说话,还说了不止一句。
林信也就那样站在他面前,一点防备姿态都没有,表情懵懵的,眨巴眨巴眼睛。虽然有点可爱,来自“公鱼”视角的可爱,但他看起来分明就是被那只狐狸给骗了。
尽管林信猝不及防,被他拉进怀里的表情更懵。
顾渊霸道地站在他二人中间,隔断他二人之间的任何交流,包括目光交流他把林信的脑袋摁在怀里了。
他抱着林信的腰,搂得很紧,算是宣示主权。
他垂眸,看看林信的发顶“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林信推开他,提高音量道,“我还想知道你怎么了呢”
林信还以为他不来了,结果他无声无息地冲上来,绑架似的把人往怀里一搂,吓得他要喊“好汉饶命”。
情敌当前,顾渊脑子转得飞快。
他道“白日里与你有些不自在,现下与你和好,坦诚相见。”
我信了你的鬼话。林信一脸复杂“行吧。”
确实信了顾渊的鬼话。他抬眼看看顾渊,也回抱了他一下。
于顾渊,林信不大在意这些细节。
和解之后,林信扯着他的腰带,把他往后拽了拽。
“这里来,我有话跟你说。”
林信把他带到偏僻的角落里,一手扯着他的腰带,一手抓着他的衣襟,让他低下头来,听自己说话。
他把自己看见扶珩鞋上纸屑,又在内殿里看见扶归的事情,同顾渊仔细说了。
顾渊便问“你要救他”
林信道“朋友一场,就算不救他,也得见他一面,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他的模样,好像不是愿意的。”
“你想进去,便进去看看。”
“嗯。”
兜转一圈,顾渊反手扣住林信的手腕,将目光投在站在他后边的胡容身上。
方才那一掌没能将胡容推动,他仍旧站在原地。顾渊与林信在说话的时候,胡容就站在那边,不慌不忙的。看似随意,但是目光移开片刻,很快就会重新锁回林信身上。
顾渊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林信的手腕内侧,似是随口一问“他是谁”
林信回道“胡容。妖王,我三师兄的二弟。应该之前在越国就认识,不过我不记得了。”
顾渊又问“你要让他和我们一起”
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我没有。”
他怎么好像有点针对胡容的意思
林信顿了顿,自以为明白过来了。
他想着,胡容长着一双狐狸耳朵,而今早,他才与顾渊因为狐狸闹了不痛快。
所以,他觉着是因为狐狸,顾渊才不高兴了。
他连忙道“我没摸”
忽然想起,好像是摸过。
于是他改口“才摸了两下,是真的两下”
信你的鬼话,你看看你喜欢毛茸茸的那副德行。
顾渊摸摸他的脑袋,提醒道“既然不带他一起,那他怎么办”
打发他走
这个林信倒是明白了。
林信拍拍顾渊的手,让他不要生气,转头对胡容道“嗯王上”
他是妖王,所以林信喊他“王上”。
胡容点点头“嗯。”
“我的好友找我有点事情,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告诉我三师兄一声,就说我遇上点事情,他若是要回去,就不用等我了。多谢你了。”
胡容点头应了,将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扫到身前,拔下一小撮狐狸毛,托在掌心,道“兄长,林仙君遇上了点事情,他说让你不用等他,自己回去”
他想了想,还擅自加话“林信与我在一起,兄长不必担心。”
林信忙道“你怎么”
胡容解释道“兄长虽然懒散,但是不好糊弄。要是像你方才那样说,他一定会追问。”
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林信勉强点点头。
传完了话,胡容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又默了半晌。
林信试探着开口道“那个我还有点事情,就不陪”
胡容却道“方才与兄长说,我与你在一处,我自然得与你待在一处。”
好像也有点道理。
眼见着林信要被骗过去了,顾渊快步上前,一把抓起他的手“走了。”
“好。”
林信话音未落,顾渊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覆在他的眼前。
林信眼前一暗,再睁眼看时,周遭已经换了景致。
这是在宫殿的深处,四处门窗紧闭,只是设下的结界封印已经被破坏了。
林信挠头“就进来了那胡容呢”
听前半句话时,顾渊这样说道“雕虫小技,不足为虑。”
到了后半句话,顾渊便淡淡道“他在外边,你担心他”
“我不是,我没有。”
“扶归就在里边,封印坏了,那个扶珩大概很快就会回来。”
“那我尽快。”
林信轻轻推开内殿的门。
此处原本就是扶归的住所,扶珩直接把他关在这儿,也是放肆得很。
殿中一扇屏风、一张小榻、一面小案,林信进去时,扶归一身单衣,身上披着不大合身的袍子,正跪坐在案前,执笔写字。
大约是功力被封,林信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魔气。
也正因为功力被封,他没有察觉到林信进来。
直到林信喊了一声“富贵儿”
扶归忽然抬头,看见林信站在门前,激动地骂了一声“娘的,林信,你就是我亲爹。”
他猛地站起身来,往前疾走几步,将案上东西都掀翻。
可是还没走出几步,他便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不自愿地停下了脚步。
林信低头看去,原来扶归脚上,缠着一条拇指粗的长蛇链。
扶归原本不大好意思让他看见这东西,他既然都看见了,也只能扶额失笑。
林信没有多看,很寻常地挪开目光。将门外的顾渊拉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他问扶归道“你是怎么回事那天我们不是一起出城的么”
扶归重新坐回软垫上,愤怒捶桌“我原本是想去周游魔界,探索一下仙魔奥秘的。结果那天我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一个新型骗局给骗了”
扶归表示,自己不想详细描述这个魔界新型骗局,不要问他。
于是林信问“然后呢”
“然后扶珩那个小兔崽子就追上来,非说我几百年没出过魔宫,不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扶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那时候就觉得那个小崽子在设局骗我。”
“那你入局了么”
“我当然没有。”扶归一摆手,“然后就是哐哐哐一顿乱锤,锤得昏天黑地”
“噢,然后你就被抓回来,还被关在你原本的住处,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你只是出去体察民情,最后又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他出去一趟,花样儿变得这么多斗法也不好好斗,尽使些邪门歪道。”扶归忽然想起来,“怪不得是胡离养出来的,真是狐狸。”
“那他把你关在这儿”
林信忍不住轻笑出声,在扶归看向他的时候,努力忍住。
“他要是抓我回来,也就算了,他”扶归狠狠地咬了咬后牙,从地上扫翻的东西里捡起一封折子,“他让我在这儿给他批折子,没日没夜的批折子,他自个儿当上了魔尊,要前任来给他批折子,他简直是有失心疯。”
林信还没来得及笑,扶归又道“不止这个,其实我想过和他谈谈心的。我说之前的事情可能是有点误会,你猜他怎么说的么”
“怎么说的”
“他说是他错了。他错了,他现在倒是放了我。”
“你猜猜他还怎么说了。”
“嗯”
“他说他给过我机会,我问他什么时候,他说上回在大街上的时候。”扶归捂着头,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他说那时候他和胡离说话,父慈子孝的时候,他知道我在旁边,要是当时我跟他回去,就没有这一出了。”
他被抓回来好几天了,好容易找到一个熟人听他诉苦。一开始还能控制一下情绪,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气得都踩到案上去了。
“娘的,我简直是满头雾水,我怎么知道他那是给我机会了”扶归道,“林信,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批评一下你。”
“我怎么了”
“后来我问他,他是怎么看出来,城楼上那个纸人是假的。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感觉不对。我问他什么感觉,他说他对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扶归怒骂一声,“什么狗屁感觉,我当时请你做纸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把这个狗屁感觉给算进去你做纸人的时候,怎么没有把这个感觉给算进去”
林信试图安慰他“你先从桌上下来”
身边的顾渊扯了扯他的衣袖,看了一眼关上的殿门,轻声提醒道“林信,外边”
“我知道。”
只有被封了功力,感觉不大敏锐的扶归不知道。
林信劝道“你先从桌上下来,你现在没有术法傍身,凡胎的,小心摔跤。”
扶归啐了一口“他就是想把我养成一条狗。”
林信不大坚定地替扶珩解释“他大概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是”
正当此时,殿门被一把推开。
十六七岁少年模样的人,站在门前,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小声辩解道“我没有。”
扶归一愣,张了张口,连骂也骂不出来了。
却见扶珩半举起右手“我同义父说的感觉,是手的感觉。”
他在城楼上,是一手抓住扶归的手,一手以魔气幻剑的。
“小的时候,义父牵我,不是纸人那样的感觉。”
扶归仍是怔怔的,转眼见林信起身要走,慌乱地连忙去拉他的衣袖“诶你别走啊林信,你是我亲爹,你别走林信”
林信拉着顾渊,低着头就出去了。
临走前,还对扶珩抱了抱拳“对不住,打扰了。”
林信小心翼翼地将殿门关上,回头却看见胡容也站在外边。
胡容向他走来“兄长说魔界凶险,让我送你回家,如果事情解决了的话”
顾渊攥住林信的手“我会送他回去,你大概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胡容瞥了他一眼“走一趟就知道了。”
不想与他纠缠,顾渊转头对林信道“林信,他瞪我。”
这招百试不爽。
但是这回
胡容亦是看向林信,道“林信,我没有。”
现学现用,狐狸狡猾,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那时林信正在走神,压根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转眼只看见顾渊,顺手就勾住他的脖子“诶,我有办法了。”
“嗯”
“能让我挼毛茸茸,你又不生气的办法。”
林信抖落开乾坤袋,在袋中摸了半天,拿出一只猫耳朵。是他之前戴过的那个。
顾渊道“你戴。”
林信吹吹托在手心的猫耳朵,挑了挑眉“不,你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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