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楼中,迎来送往。
身形挺拔的仙君站在最上的一个房间前, 神色清冷, 抬手叩了叩门“林信。”
没有想到顾渊来得这么快。
他才送出传音符,顾渊就到了。
林信被他吓了一跳, 差点儿滑了一跤。
师兄们扶住他“有这么夸张吗”
“你们不知道顾渊独占欲有多强。”林信想了想,压低声音, 对师兄们道,“就说我不在。”
“噢。”司悬对外边喊道, “信信说他不在”
话音刚落, 就被林信跳起来揍了两下。
“你不如说我死了”
“信信说他死了”
门外的顾渊皱了皱眉, 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不知道该不该再敲一回。
正当这时, 不远处,漱玉楼中的花魁娘子,抱着一把古琴, 袅袅婷婷地走近。
花魁娘子向他盈盈一拜“仙君。”
顾渊顿了顿, 随后微微颔首“嗯。”
“房中客人曾替奴家解围, 奴家心中感激,唯恐客有吩咐, 所以特意在此守候。”花魁娘子的指尖拂过琴弦, “敢问仙君, 是房中客人的朋友么”
顾渊点头, 还没来得及说话, 里边的人就开了门。
司悬与胡离站在门里, 把“醉眼朦胧”的林信交给他。
“在这儿呢。方才他喝醉了,说胡话呢。传音符里,也是我们几个人闹他玩儿。”
“我知道。”顾渊架着林信的双手,把他接过来,“天晚了,所以过来接他。”
林信的脑袋抵在他的肩上,低着头,偷偷地笑。
今日出来玩儿,因为是在妖界,不比仙界在自己家里。他是吃了点酒,但是吃的也不多,还不能够就醉了。
方才在房里,猛灌了两口,弄得满身都是酒气,他才出来见顾渊。
他只觉着,顾渊应该不大喜欢他出来玩儿,更不喜欢他和朋友们喝得醉醺醺的。
所以这招还挺有用的。
起码可以躲过去一时。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顾渊稳稳地扶住林信,胡离又道“我们正好也要回去,一起回吧”
“好。”
前来道谢的花魁娘子,就一直抱着琴,站在门边,也没说话。
顾渊转眼看见,便对林信的三个师兄道“她来找你们道谢。”
直接就把林信排除在外了。
司悬与胡离一起回头“七五,过来接受道谢。”
仍旧是简单的交谈,花魁娘子抱着琴,柔柔弱弱地朝栖梧福了一福。
栖梧正直得很,正色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牵怀。倘若当时是我任意一个师兄弟遇见这种事,他们都会这样做的。”
他朝花魁娘子抱了抱拳“告辞。”
花魁娘子神色温柔,仍旧福了福身,送走客人。
才下过一场雨,夜渐深的妖界有些冷。
林信身上披着顾渊的外衫,还装醉,赖在顾渊的背上,不肯下来。
他以为顾渊不知道,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朝师兄们得意地挑挑眉。
师兄们抬手要揍他,正巧顾渊回头,他们便变拳为掌,“温柔”地将林信鬓角散开的头发别到耳后。
“信信睡得还挺香的。”
顺势掐了一把他的脸。
林信还忍着疼,不敢有反应,顾渊的面色就变了。
忽然有点明白,林信说“顾仙君独占欲强”是怎么回事了。确实挺强的,掐一下都不准。
守缺山与林信的宅院在两个方向,一行人一同行过一段路,分做两边,行了礼,道过别,便要往不同的方向走。
栖梧落在师兄和师弟后边,朝顾渊又作了一个深揖“孔疏的事情,还没有向帝君道谢。”
大约是顾渊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应了一声“不用客气。”
没什么话可说,道了谢,又道了别。
原本顾渊不出西山,行事并不张扬。仙界中人,能认识他,大多是因为林信,所以寻常仙君都不清楚他是神界的帝君。
林信的两个师兄,司悬和胡离也不知道这件事。
胡离又爱玩闹,走出去一会儿,不见栖梧跟上来,回头看见他与顾渊说话,便悄悄地溜到顾渊身后,挼了一把趴在他背上的林信,把林信的头发都揉乱。
林信忘了自己还在装醉,猛地抬起头来,喊了一声,蹬着脚要踢他。
结果正巧撞上顾渊回头。
四目相对,林信眸中神色清明,未有半分醉意。
师兄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朝他挥挥手“小师弟,明天见。”
“明天见”林信吸了吸鼻子,弱弱道,“明天你们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顾渊笑了一声,背着他往回家的方向去,问道“本君是吃人的老虎吗”
林信小声嘀咕“可能是吃人的龙吧。”
“骗我做什么”
“一时鬼迷心窍。”林信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示好似的蹭了蹭,“我刚送了传音符过去,你就来了,我以为你误会了,解释又解释不清,所以况且你看起来,好像不大喜欢我和朋友们在一块儿玩得太过分。”
“我没有。”
“哦。”林信晃了晃双脚,“那可以放我下来了。”
“不放。”
“也行。”
沉默了一会儿,林信道“今日二师兄退婚,看着还挺爽的。”
“是吗”
“是呀。那个把孔雀一族转给二师兄接管的文书,还是要多谢你。”
“方才他已经谢过了。”
“这个是我的道谢嘛,不一样的。”林信笑了笑,“我竟然不知道,二师兄是什么时候和你合计的这件事。”
“是他爹娘引见的。有一天送你去天均峰,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
“这样啊。”林信搂紧他的脖子,“可是我从没看你批过文书。”
“我从前也没批过文书。”
“原来如此。”
林信转头看他。
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顾渊的侧脸。下颌棱角分明,薄唇微抿,眼眸漆黑,也是顾渊寻常的淡漠神色。
林信趴在他背上,偏了偏头,正巧吹气在他耳边“圆圆,你笑一个吧。”
“嗯”
“你笑一个”林信现出原形,调笑道,“给大爷我看看吧。”
顾渊原本是要笑的,一听林信这么嚣张地说话,便抿了抿唇角,将笑意按住了。
林信摸摸他的下巴“我在漱玉楼都没有看美人儿,小美人鱼给我笑一个吧”
正巧到家,天色尚早,蛮娘坐在檐下乘凉,顺便绣嫁衣。三只小猫蹲在她身边,懒懒地抬起爪子,扑灯下的小飞虫。
在门前,林信就让顾渊把自己放下来。
一见林信回来,三只小猫便围上来,踩他的鞋子,扒他的裤脚。
林信向蛮娘说了一声“我回来了”,大手一揽,将三只小猫都揽进怀里。
“这美人鱼不给仙君笑,咬他一口。”他抱着猫,说笑着把猫往顾渊身上推,“小奴,这是你最爱吃的鱼,舔他一口。”
顾渊收敛气息的时候,小动物们认不出他,所以敢大着胆子去挠他,或者咬他。
小奴试探着要吐出舌头的时候,林信便把他给抱走了。
林信抱着猫要进厨房“好了好了,不咬了,不咬了。小美人鱼都快被我们小猫猫给弄哭了,吓唬他一下就可以了。”
顾渊无奈失笑。
林信回头,朝他挑眉“你是笑了吧笑了吧”
厨房的炉子上煨着一碗奶白的鱼汤,水缸里还养着三条小鱼。
林信抱着猫出来的时候,三只小猫一猫衔着一尾鲜鱼。林信一手抱猫,一手端着鱼汤。
有滋有味。
林信在走廊上坐下,将三只小猫也放在廊下,让他们自个儿吃。
蛮娘将在绣的嫁衣放回绣篓里,伸手抹去小猫沾在胡须与下巴上的鱼鳞,有些头疼“怎么能吃成这样刚才还给他们洗过澡的。”
“等会儿我和顾仙君给他们洗。”林信捧着汤碗,转头看看顾渊,“可以吧”
“好。”顾渊抬手,抹去他唇角上一点汤水。
林信喝了半碗汤,感觉身上有些热,便放下了汤碗。
“阿姐的嫁衣快绣好了吧”
“这些日子只有晚上得闲,能绣一绣。不过日子还早,会绣好的。”蛮娘看着他,琉璃绿的眼睛眨了眨,“那也比你绣得快。顾仙君应该也看见了吧仙君房里,那件永远只有半条鱼尾巴的衣裳”
林信连忙喊停“我不听”
被三只小猫教坏,他也大声地“喵喵”乱叫耍赖。
蛮娘笑了笑,也不再提这件事。
林信又问“方才说阿姐白日里在忙什么”
“在忙着修行。”蛮娘羞怯地笑了笑,“这些日子,怀郎送了一些修行的书册与法宝过来,我照着上边练一练。这些年待在仙君这里,确实也都有些荒废了。”
“嗯。”林信认同地点点头,“这件事情,怀虚做的还是挺周到的。阿姐,永远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寄托在男人身上,不要以为男人直来直去的,什么都不懂,其实都懂的。修行好了,以后他要是对你不好,可以打回去。”
蛮娘便看着他笑。
林信诚恳地说“我也一样,我有时候,也觉着自己像个小混蛋。不过我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会反省。”
“好,阿姐知道了。”
“说到这个,前几日太忙,从现在到婚期,我应该都得空,可以给阿姐准备嫁妆了。”林信最后抿了一口鱼汤,放下汤碗,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算过去,“前些日子我就在想了,阿姐的嫁妆,得集齐六界珍宝,法器宝物、都得要有。仙界月老的红线得有两条,北海那边的鲛珠得有两对,还有仙界的房产得弄一套。出行的坐骑,我去南山那边捉两头仙鹿来。妖界那边有一个婆婆,制衣裳很漂亮,请她给阿姐制两身衣裳,日后仙君的贵妇茶话会肯定要穿的。魔界那边还有”
林信余光一瞥,三只小猫,正围在他放在手边的鱼汤边,偷吃他的鱼汤。
他大声告状“蛮娘,你看你崽”
“好了好了,阿姐再去给你热一碗。”蛮娘站起身,“再给你炒两盘花生米。”
林信疑惑“为什么”
“你多喝两碗。到时候你一统六界,做六界共主,我就做六界共主的阿姐。不要说六界的宝贝了,六界咱都给他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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